徐清華指示自己的下屬,儘快跟齊天林獲得聯繫。
保羅現在可是被放在聚光燈下,萬眾矚目的公眾人物了,和政治人物也不太一樣,頗有點類似作秀明星的那種,出於保密原則,聯絡就更小心。
但麻樺騰也表示他最近無法跟到處折騰的老闆聯繫上,偶爾通話也是三言兩語的忙碌。
齊天林不光是忙國際大事,還要家事和心事!
峇里島依舊很美,和某些海島旅遊一島一景的獨立遠離塵囂不同,有點類似聖瑪麗島和當地居民混在一起的濃郁地方風情似乎讓齊天林的家人更習慣。
孩子們最近兩年長期在聖瑪麗島上生活,對這個跟家裡差不多結構卻大很多的島嶼很適應,而且由於靠近赤道線,這裡的海水和沙灘都更漂亮。
齊天林真是很難得的擁有一段和家人相處的時光。
不過真是沒什麼帝王般的享受,帶孩子是主要工作,以至於有次見鄰國國家元首,襯衫上都還有巴克剛撒的尿,這讓陪伴他的薩爾瑪再次顛覆了自己的思維模式。
那些日籍軍人衝擊島上留下的血案和傷痕,似乎隨著時光的流逝消失殆盡,這座一貫獨立自治的印度教原住民島嶼也變成了伊斯蘭教徒居民混居的局面。
南太平洋上最璀璨的明珠其實已經被血浸透並改變了顏色,可所有的方面都選擇了遺忘這件事,許多風景宜人的島嶼、宣傳資料甚至店招牌都更換成了相應的文字和風格,好像那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只有刻意尋找,才會在某些廊柱或者石牆上看見刀切斧砍的痕跡,還有那已經沉澱隱染成深色的血跡,原本民風彪悍的當地族裔被收繳了各種槍械,而他們中間最強悍的那些無一例外的「恰好」在那場動亂中被殺死或者因為指控關進監獄。為了活下來繁衍生息,其他少數族裔選擇了沉默忍耐。
這對齊天林來說是個意外的觸動。
抱著還只能傻乎乎亂蹬腿的巴克,牽著小愛,海娜就只能抓住父親的多袋褲口袋,脖子上騎著很怕被兩個哥哥欺負的小亞,齊天驕和小奧就怪叫著快樂的在父親身邊穿來衝去,齊天林跟花果山掛滿了小猴子的齊天大聖一樣,慢悠悠的行走在峇里島的古老街巷。
其實這種觸動是從他在巴勒坦斯跟尤思福一起轉悠古城的時候,就開始越來越清晰,他在思考更多深層次的東西了。
就好像徐清華跟他第一次見面用寓言講述的那個道理一樣,在適當的時候做適當的事情。
曾經的齊天林,只是個從死地逃生的小傭兵,他的目標只有老鷹那個叛徒,齊天林也死心眼的全世界尋找這個叛徒,那時的齊天林跟現在自己的心態,從本質上也沒什麼區別。
但那個時候,齊天林真的就是寓言裡那個磨坊主,他只要磨好面找到老鷹,就算是了卻心愿,然後帶著自己的橫財,終老一生,或者根本就不會老去,只會靜靜的看著自己的愛人甚至孩子老去……
他也不會在這個世界上留下什麼聲音和痕跡。
可也就像那個磨坊主一樣,深入的了解愈多,學習越多,水從哪裡來,磨盤的物理學怎麼才是最有效的,造成整個沙漠鷹滅團的直接和間接原因是什麼,找老鷹復仇就算是解決了所有問題麼?一個接一個的問號出現在齊天林的腦海里,也讓他對自己面前的所有事情慾罷不能。
如果齊天林就是一介凡夫俗子也就罷了,敢想也沒能力做,可他不是!
他具備超乎尋常的能力,具備宗教和民族的背景,從懵懂泄憤的單打獨鬥,拆台搗亂逐漸轉變成為系統化有目的有計劃的策略,這才是一個漫長而艱難的改變,安妮起到的作用僅僅是幫齊天林在眼界和思考能力上的轉變,更多還是來自於齊天林自己的思考。
很困難,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借鑑,也沒有真正的同伴,幾乎就是隨時都在演戲的齊天林把自己隱藏在影子裡,走到今時今日,他已經習慣于思考未來該怎麼樣?
最強大的敵人往往是自己的老師,美國在這方面給了齊天林非常多的觸動,一個如此強盛富有活力的國家,已經儘可能的讓制度趨於完美,為什麼最終還是死在了制度上,他不過是四兩撥千斤的那個人,壓垮自己的依舊是美國自己。
而在耶路撒冷附近的以列色古城裡,觸發了齊天林對歷史和過去的回溯,在以前他是很少往回看的,以列色為什麼可以在那麼艱難的四面樹敵狀態上生存,過去三十年的華國為什麼可以火箭般的崛起,歷史上的一戰、二戰如何爆發的背景,這些都成了齊天林下意識會思考的問題。
因為這都關係到一個未來。
華國的未來是什麼,世界的未來是什麼。
齊天林這個時候已經不是磨坊主了,他已經成長為專家,專家就要思考專家應該琢磨的事情,這才是本分。
能力有多大,責任就有多大,就好像他前幾年的重心是老鷹,發誓要把這個叛徒帶到所有弟兄的墳墓前砍頭祭奠,現在這都已經成為無足輕重的事情,亨特爾早就自己去聖瑪麗島上認領了自己那個與眾不同的十字架,自己在那靜靜的呆了一個晚上,被完全摧毀了對美國的驕傲和信念的他,讓齊天林已經失去動手的興趣。
他應該思考的是符合他現在地位和能力涉及到的事情。
站在峇里島的石板路上,兩旁是歷經滄桑的印度神廟石像,齊天驕正跟弟弟吃吃笑著仰頭看歡喜佛的雙人運動雕像,齊天林隨手揀個石子彈過去,齊天驕哎呀呀的抱著屁股跳開,做個鬼臉又拉著弟弟跑掉,頭上的小亞哈哈笑,估計沒少被大哥欺負,齊天林注意到旁邊一塊嶄新的介紹牌說這裡是「曾經」的印度教信仰之地。
三百多萬人口的峇里島居民雖然被趁亂殺戮的數量不算太多,但已經被鮮血和生命帶走了最強悍的部分,而印尼人已經部分的把印度教從自己的土地上抹去成了歷史遺蹟。
這就是現實,看上去風景如畫的環境背後無不是血淋淋的現實!
美國壯麗景觀的西部,沉澱了多少印第安人的累累白骨,歐洲一片禮儀之邦的彬彬有禮,是用無數個殖民地鮮血換來的歡慶,世界各大歷史博物館裡豐富多彩的館藏,是圓明園那個火光沖天黑夜裡的哀鳴。
小愛偶爾發現石縫裡的一朵小花,歡喜的仰頭取得父親的許可,才拉著妹妹過去看,小亞笑完之後已經抱著父親的頭開始打盹,只有巴克,重重的一腳踹在齊天林的肚子上,才驚醒了沉思的父親,低頭看著懷裡的兒子,一臉傻笑的兒子。
蒂雅是阿拉伯人跟柏柏爾人的混血,所以她的皮膚是介於黑人和黃種人之間的淺棕色,海娜繼承了母親的混血嬌媚氣質,而巴克卻帶點怒目圓瞪的東方風格,才這麼大點,眉毛已經濃濃的發黑,其實按照柳子越看了笑得喘不過去的評價是有點類似那個著名的蠟筆小新,但嬰兒肥嘛,過些日子,估計就會變得虎頭虎腦了。
新生兒就意味著新的生命旅程,以後究竟是善是惡都未可知,就好像同一天生日的新美國也在重新度量這個世界,正在考慮應該用什麼改良的政策面對世界,為善為惡也皆有可能。
而對於華國來說,未嘗不是一種新的體驗,一個沒有了強大美國制約的世界,一切都是全新的,未來的發展究竟如何,是福是禍,也很難說。
孩子可以用教育來引導,國家可就沒有那麼簡單了,個人力量在國家面前永遠是渺小的,就連當年所謂的那些共濟會或者羅爾斯柴德爾家族也不過是掌控了一部分,齊天林對現在的新美國或者歐洲某些國家最多不過是有點話語權,對華國那樣體量的巨大國家,就真的是無足輕重。
也怪不得也有人批評他狂妄自大,心理膨脹了,其實是想得太深太遠。
頭頂上的壁虎醒了,迷迷糊糊的叫父親:「回去了!在叫我們回去了!」一邊說,還伸手下來展示自己右手腕上24小時不離身的王室全球定位呼叫器,小屏幕上的安妮正在勾手指。
齊天林有點享受這種安靜的思考環境,但太太的呼叫高於一切,高聲叫回兩個正在琢磨掰個石像頭回去的熊孩子,還有已經把妹妹插滿一頭小花的小公主,又掛著一身的小猴子往回去。
其實終歸還是在一個半島狀伸入海洋深處的高級酒店包下了整個區域,上百名安保人員用多層保護攔截了任何可能靠近的危險,所以海灘也理所當然只有自家人,在一大片潔白的沙灘上,薩爾瑪終於在其他姑娘的慫恿下換了身暗紅色比基尼,好像她的衣櫃裡從內到外就只有這個顏色的衣服了。
正在被幾位姑娘驚呼她身上那看起來如夢如幻,有點猙獰又充滿神秘色彩的刺青,扭頭看見齊天林那負擔頗重的模樣時候,終於能露出點真心的笑容,又有些不知所措的摸著自己的手臂或者光溜溜的其他地方,估計紋了身的部位還能給她安全感一點。
紋身對安妮來說是個沒法接受的事情,北歐人其實不在乎這個,但王室很注意,高級人是不會做這種事情的,但無法掩蓋她對這種用身體作為畫布作品的興趣,瑪若就決定自己也要去搞一個。
柳子越只看,光是目光,就讓齊天驕的腳步變得小心翼翼,繞過嚴厲的母親,快步衝進旁邊的淺水區里,稍微安靜了幾秒鐘就偷偷摸摸去打算啟動摩托艇!
蒂雅笑著過來接過兒子,不嬌慣的扔沙灘上,只要防著巴克別把沙往嘴裡塞就行了,傑奎琳就算是也換了一身淡藍色比基尼,手裡卻拿著個防水平板電腦:「該動身去日本了!」
那幾乎是齊天林環球巡訪的最後一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