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慮到明天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這頓飯沒吃到太晚就散場了。
岑佳又累又困,強撐著眼皮去沖了個熱水澡,然後往床上一窩,不到一分鐘的功夫就進入了夢鄉。
可周珩卻是睡意全無。
他閉目仰躺了片刻,而後輕手輕腳地起身去了外面客廳。
套房在六層。但周圍建築間距寬敞,又沒什麼高樓,所以視野很不錯。
時近深夜,馬路上的車輛仍舊來往不絕。
周珩望著窗外,視線不自覺飄遠的同時,耳畔再次迴響起岑佳在包廂里說過的那兩個字……「不是。」
他知道她沒有說謊,可這句真話卻讓他更難過。
所有人都認為岑佳這麼拖著他不肯結婚,是還在為當初被甩的事不平。
哪怕是他,潛意識裡對她那所謂的「婚姻可有可無,只想搞事業」的說辭並不完全信服。
畢竟小仙女渾身上下嘴最硬,心眼兒最小。還喜歡口是心非。
他並不懷疑岑佳看重事業是種託詞。但他同樣也覺得她依然介懷那段過往,存了想折騰他泄憤的心。
甚至偶爾因為這件事鬧不愉快時,他也會覺得岑佳心狠,不夠愛他。
可剛剛那一刻,周珩聽著她那平靜的語氣,第一次真正發現自己錯的離譜。
她依然介懷那段過往。發生的事,受過的傷永遠都會留有痕跡。她只是選擇帶著傷疤繼續前行。
周珩想起兩人商量好要結婚的那段日子。她會查很多資料,然後和他商量自己想要的婚禮細節。她還會興沖沖地向他匯報婚紗的修改進度,把自己的頭像拼接在效果圖上給他看。
哪怕彼時受到岑氏牽連的東耀四面楚歌,她每天忙的焦頭爛額。哪怕他每次都態度冷淡,極其敷衍。
她懷著憧憬和期待,用心規劃著名他們的婚禮和未來。他總覺得小仙女不愛他,可她對他的感情遠比他自以為的要多。
是他膽小懦弱,不敢去找尋真相。也是他自以為是,親手推開了她。
或許是複合來得太過容易,讓他幾乎忘記了她曾經承受過怎樣的痛苦和委屈。他讓她遭受愛人的欺騙和背後後,獨自面對突然到來的新生命,讓她陷入流言蜚語成為整個圈子的笑柄。
他所謂的愛和從不曾丟棄是那樣自私。他發誓要保護她,到頭來卻以最殘忍的方式逼迫她長大。
小仙女不過是在認真前行,不走回頭路罷了。她願意在未來的路上和他並肩前行,沒有像拋棄沈煦那樣將他宣判死刑。他又有什麼資格再次打亂她的軌跡?
人生不是到了某個階段就必須去完成某件事,但有些事情,錯過那時那刻,就已經失去了他的必要性。
或許婚姻於她,就像是童年沒有得到的玩具。即便不困其一生,也終將無法代償。
周珩抬手掩面,臉頰一片冰冷濕濡。
…………
岑佳是渴醒的。
夢裡四處找不到水,睜開眼就感覺喉嚨乾的冒煙。
「咳咳……」她咳嗽著伸手摁亮壁燈,這才發現旁邊的位置是空著的。
這場景見怪不怪。以前在一起時,狗男人也經常有跨國公務需要大半夜爬起來處理。
岑佳緩了緩神,然後翻身下床,擰開柜子上的礦泉水一口氣灌了個飽。
牆上掛鐘的秒針行走時發出微弱聲響,只在這寂靜的夜裡才聽得明顯。
這會兒也才凌晨一點半,離天亮早得很。
一覺睡完精神了不少。岑佳猶豫兩秒,還是決定出去慰問一下狗男人。
結果推開門卻發現客廳里沒人。
桌上和茶几上也整整齊齊,沒有擺放電腦或Pad,辦過公的痕跡。
所以大半夜的,狗男人跑到哪裡去野了?
岑佳眨巴著大眼睛,又撇了撇嘴,正要回臥室去拿手機,「滴滴」地刷卡聲就傳進了耳朵里。
下一秒房門被推開,高大的男人從外面閃身進來。
兩人四目相對,都是一愣。
緊接著又同時開口……
「什麼時候醒的,我吵醒你了?」
「你大半夜不睡,穿個睡衣跑哪浪去了?」
周珩低頭看了身上的衣服。他套著長風衣呢,裹得也嚴實。不算有傷風化,不守男德吧。
不過岑佳這時又發現了其他問題。
她抽了抽鼻子,脫口道:「哪來的煙味兒?」說完目標直接鎖定某人。然後「噔噔噔」跑上前,貼著他就開始聞。
周珩看著她這副樣子,忍不住笑:「你這是準備應聘警犬?」
岑佳並不理他的調侃。
她皺著眉頭猛地抬頭看向他,語氣充滿篤定:「你抽菸了!」而且還沒少抽。否則剛剛不會隔著一段距離都被她捕捉到味道。
男人神色僵硬一瞬:「沒……就抽了一根。」
頂著小仙女的瞪視,他只得將否認的話咽回去,臨時改了口。主要他也是沒想到小仙女會半夜起來,不然就多在外面待一會兒,等身上味道徹底散了在回來了。
岑佳仍舊臉色不善:「一根?你是不是覺得我傻?」
周珩沒說話,只垂眸注視著她。
他眼神幽深,似乎別有深意。岑佳莫名一陣心煩,別看不再跟他對視:「大夫說多少遍了,讓你忌煙忌酒。你什麼時候又把它撿起來的?」
「就今晚。」他低沉的聲音裡帶著幾分討好和誘哄,「有點煩心事,就下樓去買了包煙,我一共就抽了三顆,真沒多抽。不信你查我消費記錄……」邊說著,邊去牽她的手。
岑佳一把將人甩開,攤開手伸到他面前:「剩下的呢?給我!」
周珩嘆氣,從風衣口袋裡掏出包香菸放到她掌心:「都在這兒了。」
岑佳瞪了他一眼,查看過煙盒裡確實只少了三顆後,又給了男人一記眼刀:「這也只能證明你這一盒裡抽三根……」
話沒說完,周珩已經將手機屏幕舉到她眼前,顯然早摸清了她的套路。
「喏,馬路對面那家24小時超市的消費記錄。我真的就只買了一盒。」然後他又打開其他支付軟體給她,以證清白。
見他的確沒在這件事上糊弄自己,岑佳重重地「哼」了聲,轉身就走。
「岑佳!」周珩一把扯住她的胳膊,「對不起。」
岑佳默然。過了幾秒後才深吸口氣,回頭看向他:「周珩,你沒什麼對不起我。」
「身體是你自己的,不論好壞都沒人能替代你。你死了,我最多會難過一陣。但順利就永遠沒有爸爸了。」
「所以勞煩你對自己負點責,好自為之。」
說完抽出自己的胳膊,頭也不回的進了臥室。
周珩看著她的背影,抬手摁了摁眉心。關掉燈,緩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