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骨嘯晚明 34.密謀

  院子裡重新安靜下來，小芳提著油燈從廂房出來，給站在院子裡的全小四披上衣服，問道:「四哥，這些人缺胳膊少腿的，回去怎麼活啊？」

  「戰場上身不由己，死了也就死了。最怕的就是落下殘疾，苟延殘喘一生。」全小四並沒有因為傷者是大順軍而心生怨恨，其實他們也和自己沒什麼區別，都是為了活著，而加入了不同的隊伍。

  「我怕！」小芳靠在全小四的肩膀。

  全小四摟著小芳說道:「我會保護你和尚喜的！除非……」

  小芳說道:「我不怕死！我怕失去你！」

  全小四說道:「我不會離開你，自己獨活的！」

  「我信！」

  第二天，全小四把院子裡的血衝掉，墊上新的黃土，用石碾壓實。

  大順軍的主力陸續都撤出了大同府，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殘和投降的原大同邊兵守著大同府。

  傍晚，有人向院子裡扔進來一個蠟封的竹筒。全小四也不問，交給了吳千戶。

  二更時分，全小四看著有點疲憊的小芳回到房間，問道:「這個姓吳的洗完了？」

  「洗完了！」

  「我給你也燒了水，等尚喜睡了，你也洗洗！」全小四邊把夜行衣套在身上，邊把手指豎在嘴上，又指指浴桶，示意小芳順著自己的意思說。

  在屋外的窗紙上，顯示著兩個人打情罵俏的影子。

  吳千戶吹息蠟燭，一身夜行衣，黑巾蒙面，背插黑布包裹的柳葉刀，斜肩挎著一支強弩，腰間掛著小巧的飛虎爪，從後窗跳到院子裡，又從後牆翻出。

  吳千戶依靠熟記於心的地圖，順著牆角的陰影，躲開了老邁的前明邊兵的巡更人員，一路走走停停，到了城北一處荒僻的土地廟。

  廟宇外面有幾十個邊兵圍著三堆篝火或躺或坐。

  吳千戶直接繞到廟後，隱入樹的暗影里。

  貼在一棵大樹底下的吳千戶把一塊小石子扔進廟內。

  輕微的「噹啷」一聲。

  「什麼聲音？你聽到了嗎？」

  廟牆裡有人說話。

  「這深更半夜的，哪有什麼聲音？這破廟年久失修，房梁掉下來都正常。」

  「小心為上！」

  「你這人怎麼這麼膽小！就算是有人來，又能如何？」

  「也是！周圍都是原來的邊兵！」

  等裡面的腳步聲遠去了，吳千戶嬌小的身材竄上大樹，在一根粗壯樹杈上打上一個繩結，抓住黑色粗布做成的粗繩，把自己盪進院內大殿房頂，矮著身形，把黑布條這端纏在鎮檐獸上，在屋檐的黑影中向下張望:可能是廟裡的大殿太小的緣故，二進大殿前的院子當中有幾個大漢圍著篝火在激烈地討論著什麼。

  「……大帥，吳三桂的寧遠鐵騎是明軍中精銳的精銳，戰鬥力不弱，那可是崇禎帝用銀子餵出來的。可滿清韃子也這麼厲害嗎？」有人問道。

  主位身旁一個大漢站起身形，說道:「王將軍，你是不知道啊，這韃子兵可是太厲害了，騎射精準，步兵悍不畏死，個個都和野獸差不多。這次山海關外一片石大戰，多虧大帥有先見之明，讓弟兄們避開了對方的主力部隊，保存了實力。否則，能回到大同的弟兄不會有這麼多人的！」

  主位之人微微點頭說道:「我們投靠大順軍，也是沒有辦法的權益之計。朝廷不給糧餉，總不能讓弟兄們餓死吧！至於一片石之戰，我們犯不著為了李闖逆賊和同是邊兵的吳三桂總兵火拼。想想李闖對吳總兵家人的屠滅三族，再看看他們總是把我們推到最危險的境地，我們再為他們賣命，也換不來前程的！還有，滿洲韃子的戰力可是不能小覷。」

  有人說道:「大帥，現在亂世之中，個人的命運無異於大千世界一螻蟻，任何一股風都能讓人飛灰湮滅，我們只有抱團取暖，才能保住性命！大帥，你給弟兄找條活路吧！」

  「……大帥，你就說怎麼辦吧！弟兄們受這夾板窩囊氣也不一天兩天了……」

  一個中年書生模樣的人站起對主位之人抱拳鞠躬說道:「大帥，當今勢力最強大的、最得民望的還是應天府的那邊，江南諸省還是擁躉朱家後人……」

  那書生剛說到這裡，有人站起反對道:「我們剛把代王全家……」

  那書生立即說道:「代王是李闖逆賊所殺，與大帥何干？」

  先前反對之人立即無言以對，尷尬的站在那裡。

  主位之人咳嗽一聲說道:「現在李闖的大將劉宗敏正在定州和一心要報殺父之仇，打著借兵復明的吳三桂、滿洲的阿濟格部血戰，力圖阻止對方的追殺。不過，依本帥的分析，損兵折將士氣低落的大順軍是無法阻擋的。況且，李闖自成已經從大同把大順軍主力撤去了太原，明顯就是放棄了大同的防守。」

  主位之人說到這裡，看向那個書生。

  那書生接著說道:「為了消除自己在攻打太原府時的背後威脅，吳三桂、阿濟格一定會攻打大同府。這次姜帥脫離大順軍，連夜回到大同，就是想問問各位如何處理當前的情勢。」

  眾將官聽得面面相覷，卻沒有什麼好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