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大同婆姨與揚州瘦馬
常風牽著虎子,跟眾人來到了蔡忠的書房。
放出虎子。虎子在書房裡左轉轉,右嗅嗅。忽然間,虎子在南面的牆壁前停下腳步,開始狂吠。
常風走了過去,用聚寶戒指輕叩牆壁,當聚寶戒再次發出熟悉的異響後,常風笑道:「夾壁藏銀,並不新鮮。」
臥室床底挖地窖藏銀,被稱為「窖藏」。
牆壁設夾層藏銀,被稱為「壁藏」。
破壁,需要掄大錘。
掄大錘的活兒一向屬於徐胖子。他身高七尺,兩百多斤。是錦衣衛里有名的大力士。
「啊呵呸!」徐胖子狠狠在手上吐了倆口吐沫,掄起大錘狠狠砸向南牆。
「轟隆」。南牆被砸開了一個大窟窿。二兩的小銀錁子,像淌水一樣從破洞處流了出來。
「叮、叮、叮」。每一枚銀錁落在地上,都發出脆響。
徐胖子再接再厲,又砸了十錘。
整個南牆的夾壁都被砸開。裡面整整齊齊碼放著一大堆二兩小銀錁。
常風拿起一枚,只見小銀錁下落款是「福源號鑄」。
福源號乃是京城三大錢莊之一。看上去這些銀子並非官銀,而是市銀。
徐胖子道:「市銀?看來不是蔡忠貪污得來的,而是受賄所得。這是在論的——貪污官銀,納賄市銀。」
常風微微一笑:「錯啦!這些也是官銀。你看這銀錁跟尋常銀錁有何不同?」
徐胖子拿起來仔細端瞧。只見白花花的銀子上,略帶點點金色。
徐胖子道:「這銀子的成色,跟戶部每年臘月發給我家祭祖的那五十兩賜銀元寶很像。」
常風侃侃而談:「對嘍!此乃金花銀。金花銀顧名思義,銀中含金。」
「這並不是鑄銀匠人刻意添加的金子。而是銀礦之中伴有金礦。」
「大明有制,金花銀不得在市面流通。由各省督撫收集,貢於國庫。用於皇帝賞賜或折放武官月俸。」
徐胖子有些奇怪:「既然只能存在於國庫。怎麼會變成鑄著民間錢莊字號的市銀形制?」
常風道:「簡單。蔡忠一定是貪污了國庫中的金花銀,隨後熔鑄成市銀掩人耳目,今後用於饋贈親友,買房子置地養姐兒賞戲子。」
徐胖子一拍腦瓜:「我說呢!我爹這兩年一直抱怨,正月供奉我老祖中山王的賜銀元寶,一直不足重。」
「因為是朝廷賞下來的,又不好跟戶部管發賜銀的主事抱怨缺斤少兩。」
常風分析:「京城的勛貴,可能大部分跟令尊一個心態。不好意思抱怨朝廷賜銀分量不足。」
「蔡忠利用了你們的這個心態。鑄造賜銀時在份量上動手腳。剋扣的那部分,他揣進自家腰包。又讓錢莊改鑄成不引人注目的二兩小錁。」
徐胖子罵道:「他娘了個腿兒的。真是生財有道。」
眾人開始點算夾壁中所藏銀錁數量。
清點完畢,常風叫來錄帳校尉:「記,戶部右侍郎蔡忠府邸,書房抄出二兩金花銀錁七百一十五枚。合計一千四百零三十兩。」
錄帳校尉二次點算。常風在帳簿上簽了字,眾人將金花銀裝箱,貼了封條。
徐胖子問錄帳校尉:「抄出多少真金白銀了?」
錄帳校尉答道:「銀錠、銀錁,再加上金錁折色,共計三千六百九十兩。」
常風倒吸一口涼氣:「離三萬之數還差得遠啊!咱們的腰牌還懸在半空呢,說沒就沒。」
二人出得書房。看見五城兵馬司的兵丁,正押著八個女人路過。那八個女人,風韻截然不同。
其中四個二十多歲。身材豐腴。頗有成熟媚韻。
另外四個看上去也就十三四,少女初成,楚楚動人。
她們哭哭啼啼的。邊上的兵丁不耐煩的催促:「快些走!」
常風攔住了一行人。他問兵丁:「這些女人是?」
兵丁壞笑:「嘿嘿,回上差的話。這些都是蔡忠豢養的家妓。指揮讓我們押到西跨院去,便於看管。下晌教坊司來提人。」
常風問其中一個哭得梨花帶雨的婦人:「你是哪裡人啊?」
婦人用一種濃重的山西老陳醋口音說道:「額是山西大同人。」
常風又問一個怯生生的少女:「伱是哪兒人啊?」
少女一嘴吳儂軟語:「吾系揚州銀。」
常風跟徐胖子對視了一眼。
徐胖子感嘆道:「大同婆姨,揚州瘦馬!蔡忠這狼掏的,簡直就是癩蛤蟆娶青蛙,長得醜玩得花!」
大同婆姨、揚州瘦馬是京中富貴人家最愛豢養的家妓。
在這個女人跟物品沒有區別的時代,漂亮女人往往會被當成貨物一般交易。
大同婆姨,顧名思義就是大同女人。
人販子在她們十歲時將她們買下。每日都要「坐瓮」。
人販子會給她們挑選跟年齡相匹配的瓮,讓女孩們用腿夾住瓮沿兒坐好。每天她們都要坐瓮三個時辰以上。
如此持續整整六年。這些姑娘的身體就會發生與尋常人不同的發育狀況。
六年「坐瓮」完成。她們會成為合格的大同婆姨。被人販子賣到京城、江南去。
文人墨客評價「大同婆姨」,曰:重門迭戶,曲徑通幽。
老粗們評價「大同婆姨」,基本就一個字
從明清到現代,在大同千萬不能喊女人為「婆姨」。若喊了,一個大逼兜基本是跑不了的。
市面上,一個大同婆姨的賣身契在兩百兩到三百兩不等。
揚州瘦馬,則是揚州的「牙婆子」挑選五歲的女童。自小學習琴棋書畫、歌舞小曲兒。
待到十三,若附和「瘦、香、小、尖、彎、正、軟」七條標準,且文能吟詩作畫,舞能飄飄若仙,曲能繞樑三日。她們就會成為合格的瘦馬。
市面上,一個揚州瘦馬的賣身契需三、四百兩。
除了大同婆姨、揚州瘦馬,大明的花業還有另外兩個流派:泰山姑子、西湖船娘。
四大流派,基本制霸了大明花業。
常風對兵丁說:「下晌教坊司要是來提人。你跟他們說,這八個女人錦衣衛暫扣了!讓他們等著去。」
兵丁一臉「我懂得」表情,領著八個女人去西跨院了。
徐胖子道:「我說常爺。你扣下這個八個女人,別是打算送給指揮使謀個升遷吧?」
常風搖頭:「我雖盼著升遷,卻不恥於用送女人這種下作的法子。」
徐胖子面色一變:「啊?你別是留著自己嘗鮮!這是犯錦衣衛家規的!到時候丟的可不是腰牌,而是腦袋!」
常風搖搖頭:「女人,我只對笑嫣感興趣。告訴你吧,指揮使鈞令只說讓咱們搜出三萬兩銀子。卻未說是否可以折色!」
銀子是白色的。
所謂折色,就是將房屋、田產、古玩字畫、家妓等等折算出價格,加上抄出的真金白銀一起算總數。
徐胖子一拍腦瓜:「折色?這我倒是沒想到。」
常風道:「那八個女人最少也值兩千兩。所以我先扣住她們再說。」
「若咱們抄出三萬兩銀子,就把她們交給教坊司。若不足,就拿她們折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