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夜晚有人喜極而泣,也有真正的痛哭難忍。
此時的平康坊某處宅邸之中,幾個老頭坐在一起,碰杯之後,便開始了恆久的沉默。
終於有人忍不住了。
「你們是知道我的,我崔長河為大唐立過功,為太上皇流過血,我覺得當今聖上乃是生命之君,不可能對咱們下手的,就算是有,也是誤會!」
崔長河,清河崔氏在長安之中大官現在還沒有,小官卻遍地都是,崔長河就是那個代理的家主,他日若是自家人爬到更高的位置,那麼清河崔氏的明,還會更進一步。
「崔兄說的對,這人吶不管幹啥事,都得講究個道理才行,當今聖上沒道理對咱動手啊。」
「是啊是啊。」
此時的邊角之地,王年化正在不停的喝酒,他嘴上附和著,心裏面已經打定了主意。
陛下要什麼,你們難道不清楚嗎?
你們不願意拿出來,我願意!太原王氏和太原李家同氣連枝,情同手足,那可是異父異母的親兄弟啊,如今兄弟當了皇帝,他能虧待我們嗎?
牆頭草一般的太原王氏,並沒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但只有王年化自己知道,若是真的按照陛下所說去做,怕是一朝回到百年前啊。
那時候的太原王氏,還不大。
京城有大官,地方有勢力,中間再碰到幾個給面子的地方官,那才是真正的自上而下的沆瀣一氣……不,同氣連枝。
「陛下也不能這麼隨意做事啊,先前抓走了家中一些關鍵之人,看似都是地方鄉紳,致仕官員,可都是關鍵之人,哎,可惜了,很多東西,換個人,就不好通暢了。」
換一個人,就會麻煩一點點,還能補上,如果換三個人,那麼這條線基本上可以停下來了。
大唐建立之初,地方豪紳農田金錢越來越多,百姓的農田越來越少,任這情況發展一百年,怕是良田都成了豪紳專享了。
朝中有人,地方就能橫行。
「可如果陛下直接把咱們的人都換了,咋辦?」
范陽盧氏的老頭嘟囔了起來。
「胡說八道,皇帝不是流氓,怎麼可能做出來如此下作的事情?」崔長河安撫著眾人,「不慌,過段時間,陛下氣消,咱們用自己的人頂上就行了,大唐官員千千萬,一大半都有聯絡,所以根本無需擔心。」
皇帝不是流氓,這句話說出來,確實有些沉重。
滎陽鄭氏這邊已經難受住了,你們說的不太對啊,皇帝不是流氓,可他麼比流氓更可怕。
太原王氏王年化這會兒早就悶著頭喝酒了,你們不懂當今聖上啊,他跟以往的皇帝是不一樣的。
「今日大唐有新書局開業,一本書只賣二十文,這個我想了,不能讓他開下去。」
「哦?為何?」
「你想啊,我范陽盧氏子弟靠什麼,靠的就是詩詞文章,你們家中想要培養官員,那也是從小讀書,讀書如果成了爛大街的事情 ,我們經營幾百年的基業,跟那普通人又有什麼區別?圖什麼?」
這些人不是傻子,歷朝歷代,但凡開國皇帝,哪個不是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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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淵在他們心中還算是比較正常,畢竟許給世家利益,利用世家的力量, 可李世民不一樣。
用豪門的話來說就是:這個人他……不講規矩……
大年初二,一大早,李麗質三姐妹就過來學習了,你說學習吧,你們穿著一般的書生長衫也是一回事,可你們今日花枝招展,就差直接把胸前一抹亮白貼在腦門上了。
過分了啊。
房遺玉和長孫盈今日是一起過來的,過來之後,先去了廚房,吃了兩份臭豆腐。
一時間,大過年的,整個侯府就變了味道。
此時的柳軒還沒有時間給她們講課,嘰嘰喳喳的女學生,帶著程處俠,帶著丫丫和大壯,開始算題了。
鄭麗婉坐在馬車上,一身粗布衣,披著厚厚的皮裘,朝著柳軒行禮。
「柳軒你放心,若是這事情不成,我就不出藍田。」
柳軒點點頭:「有容,想吃什麼,想要什麼,儘管開口就是了。」
「工廠那邊不比長安,若是太苦了,就回來,千萬不要委屈自己啊。」
鄭麗婉怔怔看著柳軒:「都這份上了,回不去了。」
聽出來柳軒陰陽怪氣的意思,鄭麗婉默默嘆息,或許是真的會很苦吧。
她的手指纖細,渾身潔白如玉,怕是再見柳軒,應該已經粗糙起來,曬黑了。
鄭麗婉前腳出發,巷子的盡頭就出現了三個巨大的身影。
程咬金三人組再度出現,大唐武將三傻的姿勢,確實有些欠揍。
你說他們正經吧,他們一個個走路就像是螃蟹一般,就差在朱雀大街上撒泡尿,寫上他們三個的名字了。
你說他們不正經吧,他們做事情滴水不漏,就是平日裡毛毛躁躁,仿佛大山炮一般,一言不合就是干!
大老遠的,柳軒就聽到了程咬金那槓鈴一般的笑聲。
「哎呀,柳軒兄弟,過年好啊!」
程咬金咧開嘴,走在最前面,牛進達和尉遲恭走在後面,三人似乎抬著什麼東西。
走進了一看,柳軒才發現那是一頭牛,剝了皮的。
「老程,這大過年的,你搞什麼?」
程咬金神氣活現起來:「嘿嘿,這不是家裡的牛想不開,非要去舔刀子,舌頭破了,疼痛之下不小心腦袋蹭了上去。」
「沒辦法,為了讓它少一點痛苦,我只能忍著悲慟,送走它,可惜了。」
嘴上說可惜了,可聲音卻帶著興奮勁兒。
就跟賭場裡面那些摸中了豹子通吃大贏之後凡爾賽的賭徒一般。
「柳軒,這牛可是好牛啊,正值壯年,很有精神,再別說了,快搞起來,咱們都沒吃飯呢。」
整理牛肉一時間枯燥的事情,但有了金子打底,自然就變得有趣味了。
這錢就勉為其難賺了,只不過柳軒很快就聽到了程咬金和大壯之間的角力。
「我讓你們三個一起上。」
大壯的聲音平靜的像是悶葫蘆。
程咬金此時已經眼睛裡布滿血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