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4章 進擊的大明（1）
從朱由校克繼大統以來，就看出大明最大的問題，即中樞對地方的掌控，是處於持續削減的狀態。
這是極其致命的。
不管是在官場，亦或是在軍隊，都存在這樣的現狀，關鍵是官場也好，軍隊也罷，還跟地方諸多群體，存在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如此便造就大明中樞與地方存在極大的割裂感。
中樞的黨爭，會持續對地方產生影響。
地方的瞞報，會持續對中樞造成危害。
而反應對明顯的，莫過於大明東南地區，可偏偏這個地方對大明還很重要，所以很多事要徐徐圖之。
陸軍整飭就是極其重要的一環。
朱由校用了較長一段時間，才將大明部分軍隊進行徹改，凡是整編進大明陸軍序列，不允許私養家丁，這是一條鐵律，不管是誰觸碰該律，罷職免官都是輕的。
大明傳承到天啟一朝，軍隊出現極嚴重的問題，不止是衛所崩壞那樣簡單，私養家丁是藏在其中的重要隱患。
養一名家丁，所耗費的趕得上數名兵卒，甚至更多。
畢竟從吃喝拉撒，到馬匹甲冑軍械等，全需要來豢養家丁的將軍來出，更別提打一場勝仗，還需有對應獎賞，不然誰會給你賣命啊。
可對於統兵將校來講，就他們那點俸祿，刨去自家所需的，又真正能養活多少啊，所以貪腐就在所難免了。
陸軍整飭絕非字面意義那樣簡單，這其中包含太多的整改與完善，如軍規軍紀，戰功錄用，建制定額，糧餉分級，異地輪駐等等，可以說牽扯到的層面眾多。
當然朱由校也知道，即便是如此進行整改整飭，也難保軍中會出現貪贓枉法，徇私舞弊等現象。
但出現問題不可怕，可怕的是明知有問題，卻不知道去改變，那大明軍隊就絕不可能變好。
朱由校更清楚大明軍隊，絕不可能像後世那樣賦予什麼，就叫軍隊成為子弟兵，這不可能，也不現實。
畢竟大明的根在這擺著。
可至少朱由校要做到一點，即中樞對軍隊的絕對掌控，且在今後，非軍中群體不可干涉軍務。
只要做到這一點，憑藉著戰功敕賞一制，大明軍隊今後在較長一段時間內，是能沿著朱由校所想去征戰的。
遼東總督府的軍議，以極快的速度派發前線，同時八百里加急呈遞御前，而同一時期下的遼東前線。
局勢卻愈發緊張了。
廣寧前線。
「總戎，這仗咱們到底打不打啊！」時任第八軍副總兵官黑雲鶴，盯著眼前的輿圖，語氣難掩急躁道。
「從金山會戰結束後，咱戍遼大軍哪兒還打過像樣的大仗啊，今下好不容易逮住機會了，建虜賊心不死的想攪動漠南變幻，這是多好的機會啊，先他娘的打一仗再說啊，這左一個刺探，右一個刺探，就是遲遲不出兵介入漠南！」
「照這樣下去，咱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建虜，在漠南一帶耀武揚威了，總戎，您倒是說句話啊。」
「是啊總戎。」
時任副總兵官的麻承宗緊隨其後道：「黃台吉這明顯是想攪動漠南變動，說句不好聽的話，這擺明就是想嚇破虎墩兔憨。」
「直娘賊的，原以為這勞什子的草原大汗，是多厲害的主，沒想到也是個酒囊飯袋，中看不中用的主。」
「先前那一戰，他們占據著多大優勢啊，最後居然叫建虜給擊敗了，這一敗不要緊，膽子還被嚇破了。」
「有些時候，老子是真羨慕海軍的人。」
黑雲鶴緊攥雙拳道：「瞧瞧南洋局勢動盪時，這渤海、北海、鯨海三大艦隊，抽調多少主力戰艦遠赴東番，組建北方聯合艦隊去參戰。」
「是，這叫三大艦隊的主力戰艦抽調不少，可前線的仗不少打，後方呢，以遼東、北直隸、山東等地沿海造船廠，卯足勁兒的給人造新戰艦，關鍵是空缺的員額，是一批批的選拔整編啊。」
「這下好了，渤海、北海、鯨海三大艦隊留守看家的一個個升了官，都他娘的管著不少人，關鍵是遠赴東番參戰的那幫傢伙，一個個不止是升了官，關鍵是有一些還他娘的憑功敕爵了。」
黑雲鶴此言一出，此間氣氛微妙起來。
早先南洋出現變動，一批批海軍力量開赴東番，參與到南洋征戰中，這可是羨慕到很多將校。
特別是山東以北，還有西南一帶的各部將校。
自從朱由校明確憑功敕爵後，通過一場場戰爭敕賞爵位，這叫不少大明武將的心態全都變了。
從過去的畏懼戰爭，到現在的渴望戰爭。
沒辦法。
天子是真的給啊。
也是通過這一制度的明確，使得一部分軍改有序推進著，就像糜爛掉的衛所裁撤改制，這不知牽扯到了多少利益。
初期推行此策，不知鬧騰出多少事。
但也就是憑功敕爵又開始後，這事反倒簡單了，其實這底層邏輯很簡單，有一批新晉的武勛及將校壓著呢，以至於那些世襲的衛所官，即便是想要鼓搗什麼，都要掂量下會造成什麼結果。
而推廣的範圍越來越大，也不見大規模的兵變譁變出現，這也與一批將校調派到各地就任要職是密不可分的。
其實改革就是將利益重新分配，守舊的那批的確要幹掉，但是也要找到能替代的新興群體，如果這件事干不好，那就等著秩序大亂吧。
朱由校就是用這種方式，一步步釐清了大明軍隊體系，海陸兩軍絕對是最強的，至於那些墮落的，腐敗的，就一點點進行剷除與解決，這期間敢有誰去做什麼事，都不用朱由校去勞心費神，自然會有人搶著去平叛的。
因為平叛也算戰功！
一次沒積攢夠，那兩次呢？三次呢？即便夠不到敕爵的級別，那至少也能升遷吧，這升遷了，以後或許敕爵的機率就更大。
畢竟統領的兵多了，一旦發生大戰，這機會不就來了嗎？
「你們他娘的打仗，就是為了敕爵啊！！」
此等態勢下，時任第八軍總兵官朱萬良瞪眼道：「誰要是想要，行啊，老子把自己的二等侯給你們！！」
「你們急，難道老子不急？」
「可他娘的急能行嗎？你們不會真的以為黃台吉那麼好對付吧？真要好對付的話，先前早就他娘的把建虜給困死了。」
「前幾年咱們進行整飭，毛文龍調去吉林都司，劉興祚調去黑龍江都司，跟著調去的還有不少戍遼軍。」
「這幾年大仗是沒打，可小仗不斷吧，就這，還沒有算上從遼東各地榷關，還有黑吉兩都司所設榷關出去的那些武裝商團。」
「可就是這樣，都沒有把建虜給困死，圍死，今下黃台吉能在此鼓搗這樣大的陣仗，你們覺得這簡單嗎？」
朱萬良的話，叫黑雲鶴、麻承宗一行都沉默了。
在遼諸軍各部的整飭，整編出第八、第九軍，這是從根子上解決遼東隱患，今下的戍遼軍，可沒有什麼客軍，遼軍之分，有的只是明確的軍隊建制，在這兩支大軍中，籍貫只能代表你來自於哪裡，剩下的什麼都代表不了。
陸軍整飭要促成的一項戰略，就是消除掉擁兵自重、將門勢力等弊政，特別是參謀體系、監軍體系的籌建，就是為了鞏固這一成果。
而最重要的一點，在軍中特設的監軍體系，可不是什麼文官出任，更不是太監出任，而是正經八百的武將。
只不過分工不同，職權不一罷了。
朱由校要為大明打造職業軍隊，陸軍是這樣，海軍是這樣，未來還會有空軍，今下在天子親軍序列中，就有一支空軍雛形，即當初在西南平叛中，發揮到重要作用的熱氣球。
當然朱由校也知道，想叫真正意義上的空軍問世，這沒有數十載，甚至更久的時間，是斷不可能實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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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這種概念必須要有。
大明正一步步朝熱武器時代靠攏，哪怕這個步伐很慢吧，可至少是在逐步前行的，所以有別於冷兵器時代的思維改變，是極其重要的。
「總戎，副總戎，其實這仗，有咱們打的。」
在此等態勢下，第八軍參謀長，看了眼身旁的監軍，隨即笑著上前道：「姑且不提督堂怎樣想此戰，黃台吉在漠南鼓搗這般大動靜，勢必會驚動軍務院跟理藩院的，而這也必然會呈遞御前的。」
「你們想想看啊，陛下對遼東何其重視，咱也不說陸軍海軍了，就說對遼東地方傾斜了多少。」
「陛下如此重視下，你們覺得發生這麼大的事，陛下會不對此有旨意嗎？這絕不可能吧。」
「是啊。」
第八軍監軍緊隨其後道：「現在我軍是沒有摻和進漠南紛爭下，可前期的刺探與偵察也很重要啊。」
「就不說別的，單單是虎墩兔憨西遷一事，最初可有很多人不相信，這不也通過一次次刺探驗證了？」
「關鍵是虎墩兔憨西遷一事，肯定是不能叫其發生的，不然理藩院這邊，在承德修建避暑山莊就可能會出現差池。」
「在那幫文官看來，這是勞民傷財的舉動，但是他們哪裡知道，在承德一帶修建離宮別苑，能夠對邊疆產生多少積極影響。」
「聽你們這意思說，陛下一旦知曉此戰，肯定會下旨叫我在遼大軍參戰的？」黑雲鶴眉頭微挑，看向二人道。
「不能說絕對，但至少概率極大。」
第八軍參謀長收斂笑意，眼神建議道：「當初有多少仗，是從中樞到地方，很多都覺得不能打，可最後呢？」
「無不是陛下乾綱獨斷下旨要打的！」
「不說遼東了，就說馳援朝鮮，當初反對的有多少，可你們看現在還有誰反對？」
「如果沒有那一戰，誰能想到我朝會在朝鮮設駐藩總督府？又有誰能想到，遼東能藉此機會夯築多少底蘊啊。」
「哎，這話還是少說。」
第八軍監軍道：「說今下的仗，就說今下的仗，扯到朝鮮幹什麼。」
黑雲鶴、麻承宗他們相視一眼，如何不知這是何意啊。
但有些話，過去能說，現在卻不能說了。
「現在調配的糧草軍需，今下運轉的怎樣了？」
朱萬良輕咳兩聲，語氣低沉道：「還有調動到遼西各處的隊伍，今下的情況都怎樣了？」
打仗，作為第八軍主將，朱萬良比誰都要渴望。
但是即便再渴望，也不能亂掉陣腳。
因為在他身上肩負的，可不止是第八軍全體將士的命，更肩負著整個遼西的安穩，如果因為他的錯誤預判，而導致不好的事情發生，那他就是大明的罪人！
遼東走到今日不容易。
「回總戎。」
黑雲鶴上前道：「從錦州、盤山等地抽調的糧草軍需等，正在加緊朝廣寧一帶運轉，而廣寧這邊，也抽調不少運往義縣、鎮安等地。」
「而駐紮遼西邊陲的各部，不少士氣都很高昂，不過抱怨的也很多，這也影響到不少士氣。」
黑雲鶴之所以這般急，是因為他知曉的情況，是很多營校都迫切想要求戰，底下的人有此鬥志，那壓力是會轉移到上層的。
「把該做的都做紮實，給本帥盯緊了，別他娘的出現任何差池。」
朱萬良伸手道：「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這道理，說再多遍都不過分，這不打仗還好，真要打起仗來，如果後方補給拉垮了，那是會影響到前線征戰的。」
「還有，以第八軍的名義，給所轄各鎮傳令，叫他們約束好麾下各部，仗有他們打的時候，誰要是敢在這個時候出現任何差池，別怪老子翻臉不認人。」
「喏！」
黑雲鶴當即抱拳喝道。
「都過來，咱們再進行一次兵棋推演。」
而在此時，朱萬良繼續道：「如果真介入到漠南一戰中，我第八軍到底該怎樣打，又該如何跟第九軍展開配合，等這次兵棋推演結束後，就派人去跟第九軍聯繫下，看看他們那邊情況怎樣。」
「喏！」
眾將轟然應諾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