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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像聰明老鼠戲弄笨貓的一場遊戲

2024-08-13 15:11:10 作者: 愛線
  「你還笑?」餘生厚遷怒於張翠花,「本來他一個人,我都對付不了,你說你……來湊什麼熱鬧?」

  「我這不是好心好意來勸你倆別打起來,你怎麼還怪我?」

  「我不怪你,那你在這裡,」餘生厚說著向前快走兩步,伸出右手從後面摟住張翠花的右肩,左手拽住她左胳膊的袖子,他模仿韓伯庭剛才和她跳舞的樣子,因為張翠花站著不動,他雙手把她的身子一推一拉的同時,自個兒笨拙地向左右移動了一下腳步說,「和他這樣摟著肩,跳舞一樣扭,引來這麼多人看,讓我在人群里擠都擠不出去。」

  韓伯庭見狀,他打趣一句:「老余,我和翠花跳完舞,你也想和她跳?」

  餘生厚慢慢地鬆開張翠花,他環視了一下周圍看熱鬧的人群,感慨地說:「唉,我想不到,工地發生了盜竊案,丟了東西,我要去找看門的問一問,這光天化日之下,有人和攔路搶劫一樣攔住我,不讓我去問。」

  「老余!」韓伯庭大喊一聲,他伸手指著餘生厚,「你別信口開河,胡亂說!誰和攔路搶劫一樣啊?是真丟,還是假丟,不能光憑你嘴一說,這得有事實!」

  「事實在木工棚里,我們到那一看,便真相大白。」

  人群里出現一陣短暫的騷動,許多人順著餘生厚手指的方向去看院西頭的木工棚,有性急的幾個人往西走了幾步。韓伯庭既要阻止住餘生厚去問小皮子,又不願引人去木工棚,他思忖一下,決定鋌而走險,伸手指著說:「走!我跟你去木工棚里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靠著院西頭圍牆撘起來的木工棚里,地上摞著一些新木板和新方子木,還有木工製作打混凝土大梁用的長模板,電鋸、電刨子周圍的地上鋪滿了一層鋸末、刨花。六七十個看熱鬧的人跟著餘生厚、韓伯庭走進木工棚里。

  餘生厚徑直地走到摞在地上幾塊木板上的兩摞三合板跟前,他伸手指著說:「大家看,就是這兩摞三合板,半夜裡被盜了。」

  韓伯庭穿著黑色皮鞋的一隻腳踩到約半米高的一摞三合板上,他俯下身子,裝著仔細地看了看說:「摞這麼整齊的三合板,我真懷疑,有小偷進來作案留下的痕跡嗎?」

  「不僅有,還非常明顯,一眼就能讓人看出來。」餘生厚肯定地說。

  「非常明顯?」韓伯庭不以為然地扭臉看一眼餘生厚,「是像公安局的警察破案,在三合板上找到了指紋,還是在這周圍的地上,能發現小偷進來的腳印?」

  凌晨裝車時,韓伯庭特意吩咐小皮子和那個民工,每一摞拿走二十張三合板,讓人看不出少來。他朝站在人群裡面的一些人揮了揮手說:「大家都往後退退,保護現場,查腳印。」他彎下腰,裝著在地上尋覓,「我看看,小偷進來偷三合板,是穿布鞋,還是穿皮鞋。」

  站成半圓形的人群往後退,給裝模作樣的韓伯庭騰出半間屋大的一塊空地,有幾個人踩到陷腳的鋸末、刨花,看不出是穿什麼鞋留下的腳印,他們笑起來了。

  餘生厚不看彎著腰假裝在地上尋找腳印的韓伯庭,他鄭重地說:「大家看,這兩摞三合板是昨天下午運來的,倉庫里沒有騰出地方,我讓卸車的人暫時放在這裡,準備今天搬進倉單里去。這一共是一百張三合板,我為了好記數,讓這兩摞三合板摞起來一樣多,都是五十張。昨天臨下班,我又特意數了兩遍,每一摞是五十張,一張不少。今天早晨一上班,我過來一看,哎呀,我的媽呀,這兩摞三合板怎麼都變矮了?我趕緊蹲下。」

  他說著蹲下,伸出右手食指比劃數三合板,「仔仔細細數了兩遍,每一摞變成了三十張,兩摞加起來,整整少了四十張三合板。」

  他站起來看著韓伯庭,理直氣壯地說:「韓伯庭,這四十張三合板,它不能長翅膀飛,也不能長腿,自己走了吧?少了一張兩張,我相信,可能是工地上有人想偷回家,打家具用,現在還藏在工地上。一下丟了這麼多張,只能……」

  「只能什麼?」

  「這麼多張三合板丟了,只能是被人裝車上,才能偷走。」

  韓伯庭慌忙低下頭點菸抽,他拿著打火機的手和擋住打火機火苗不被風吹滅的手一起微微哆嗦,使細火苗搖晃著燒不到菸捲,這窘得幾乎是露馬腳的三四秒鐘的時間仿佛是延長了幾倍讓他絞盡腦汁想對策,才終於點著煙了。

  他又像是被菸頭冒出的一縷細煙燻得眨了眨小眼睛,就假裝眯了一隻眼,忙用手揉了揉不敢看任何人的眼睛。

  比韓伯庭更害怕的是他老婆趙亞蘭,這時她正站在人群外面幾步遠的地方偷聽到餘生厚的話,害怕被人認出來,她把露出來耳朵偷聽的紅頭盔扣在頭上,慌忙走開了。


  韓伯庭家住在單位宿舍,是容易被熟人發現,他早晨偷竊的三合板是放到單位上沒人知道的岳父家樓下的儲藏室里。當時,小皮子和那個民工一次把兩三張三合板立著靠在儲藏室里的牆上,趙亞蘭站在門外看見他倆這樣搬了幾次,三輪車上還有厚厚的一摞三合板,她吃驚地問老公:「你偷了這麼多?」

  韓伯庭伸手指一下工地方向,他不以為然地說:「看門的用鈅匙開了大門,工地幹活兒的民工蹬三輪車給運出來,還有工地負責人跟著,這能叫偷嗎?」

  趙亞蘭聽了他的奇談怪論,她不放心地說:「你這樣……」

  「媳婦,」韓伯庭接過話來說,「我這樣,現在很正常啊。人都說,外國有個加拿大,中國有個大家拿。現在不管是在什麼地方,哪個單位,利用職權揩公家油、沾公家的光,這樣的人還少嗎?我這是把公家的一點東西,給換了個地方,變成私人的。對公家來說這點損失,不過是九牛一毛,根本不算什麼。」

  趙亞蘭擔心地說:「這要讓別人知道,你……」

  韓伯庭看著她還沒來得及洗漱的鬢髮有點凌亂的臉,輕輕拍一拍她的肩膀說:「媳婦,用文化大革命後期流行的一句話說,這就叫:你辦事,我放心。你放心好了,我什麼事也不會有。」

  趙亞蘭不放心,她早晨騎著紅色小木蘭摩托車來到老公上班的工地一看,知道壞事了。她在木工棚里看熱鬧的人群外面走開了幾步,戴著頭盔也照樣聽見人群裡面的餘生厚說:

  「韓伯庭,我告訴你,種種情況證明,昨天下午才放在這裡的三合板被盜,這不像是外面的小偷進來偷,像內部人——家賊乾的!」

  趙亞蘭嚇得一下露出來耳朵聽,又一下把頭盔扣到頭上遮住害怕被別人認出來的臉,她驚慌地躲到木工棚外面的一摞木料後邊,從人群縫隙里偷看裡面的餘生厚。在人群里,餘生厚言之鑿鑿的一番話似乎能令人信服,不少人用猜疑的眼光去看韓伯庭。

  韓伯庭假裝氣得把沒抽兩口的菸捲兒在旁邊的一摞方子木上摁滅,他迅速全解開西服上衣的紐扣,左手在裡面的毛衣上叉著腰,右手指著餘生厚,裝著怒不可遏地說:「你既然這麼說了,那我也得說!老余,你要在這裡胡亂說,載髒陷害,我可和你沒完!」他指著餘生厚的手明顯顫抖,表現給大家看,他這是生氣所致。

  餘生厚一時沒看出來韓伯庭是色厲內荏,他虛張聲勢,便有點惶惑地說:「這裡明明丟了四十張三合板,你怎麼……」

  「我怎麼?」韓伯庭抬手指一下自己的鼻子,「哼!你要說這一摞三合板是六十張,兩摞加起來,一百二十張,就丟了一半;你要說這一摞三合板是七十張、八十張,照這個數算,就丟了一百張;這樣往上加數,還有準嗎?一張兩張,人能抗著走,丟了這麼多張,怎麼弄走啊?大伙兒都能看見,每天晚上,院裡鎖上大鉄門,能進來車偷三合板?老余,你這麼大歲數的人,說話、做事欠考慮!就憑你嘴一說,把我管理的工地當賊窩?」

  他這樣咄咄逼人地問餘生厚,看樣子,像是一下就把餘生厚唬住了。他不知不覺有點氣餒地說:「怎麼,我成沒理了?」他像是徵求大家的意見似的,左右顧盼地看了看周圍人群。韓伯庭也掃視了一下周圍人群,他伸手指著餘生厚,對眾人說:「都像他這樣報案,公安局不用干別的,警察全派出去抓小偷,也忙不過來。」

  他匆匆走了幾步,假裝在一摞三合板的角上被絆了一下,在人群里喊出來民工頭鐘有禮,吩咐他安排幾個木工,馬上把這兩摞三合板搬到不礙事的牆根去。

  餘生厚覺得韓伯庭這像是急於要在木工棚里消除丟失三合板的痕跡,他才讓民工搬走這兩摞三合板,趕緊制止說:「不能動!一塊三合板也不能搬走!」他看見人群里出來四個木工,情急智生,盤腿坐到一摞三合板上說:「我坐在這裡,看你們誰敢動!」

  韓伯庭看見餘生厚像老和尚打坐一樣坐著不動,根本不吃他這一套,蠻橫地說:「我是工長,我說了算!他腚坐不著的那一摞,搬走!」

  餘生厚俯下身子,他用雙手按住身邊的另一摞三合板。韓伯庭揮手示意民工往外拽,餘生厚就眼看著兩張三合板在自己的雙手下面一點一點往外移動,被站在三合板兩頭的兩個木工強行拽出去。餘生厚要去推開接著往外拽三合板的另外兩個木工,他蹌踉地跳到地下。

  韓伯庭上前扶住他,被他一巴掌打下手去。他重新坐下,不管另一摞三合板,要讓自己屁股坐著的這一摞三合板一張也不讓他們搬走。

  韓伯庭抖了抖右手說:「哎喲!這瘦老余的手和鷹爪子一樣,抓一下真疼,怎麼辦?」他把站在三合板兩頭的四個木工叫到一起,伸手指著坐下比他們矮一截的餘生厚說:「這是你們的余大爺,他年紀大了腚沉,坐下起不來,這裡要幹活兒,你們四個年輕人像抬轎子一樣,去把余大爺抬起來,運到不礙事的地方。」

  馬廣駒、張翠花等幾個正式工不知就裡,他們站在人群里看熱鬧。宋陽春這時候回到工地,他好奇地想知道餘生厚看到自己從門底下塞進去的那張紙條,他是怎麼對付在工地監守自盜的小偷,現在,他把自己親眼看見韓伯庭是怎麼偷走三合板的經過告訴了開電梯的新懌。這是一個不滿十八歲的女孩,她驚愕得瞪大眼睛,再一看賊喊捉賊的韓伯庭,不禁撲哧一笑。馬廣駒、張翠花聽見她的笑聲,兩人都側過身來,笑著看站在他們身後的宋陽春和新懌。

  「你說這兩人,誰有理啊?」張翠花問。

  「看著都有理。」馬廣駒說,「這好像是『西遊記』上,真假猴王了。」

  宋陽春和新懌對望一眼,兩個年輕人忍俊不禁,一起笑起來。馬廣駒、張翠花等人隨即也笑起來了。韓伯庭還以為這是看熱鬧的人群里有人給他喝彩的笑聲,他尋聲看見這幾個人,表示領情地頷首一笑,接著向站成半圓形的人群不同的方向鞠了三個躬,彬彬有禮地說:「諸位先生們,女士們,我派人把余大爺抬起來運走,咱們的熱鬧,就到此結束,全體解散!」

  餘生厚當眾被韓伯庭如此戲弄一番,他氣得拍案而起——是一拍屁股坐著的三合板,起身跳到地下,蹌踉地走了兩步。他站穩後,先拍打幾下坐髒的褲子,又彎腰用手撣了撣褲腿,直起腰來伸手指著韓伯庭,喊他的外號說:「『喊不聽』,你給我聽著,我現在去分公司找領導,再去總公司保衛處報案!」

  他氣沖沖地走了幾步,又轉回身去,兩手往上拽了拽套袖,一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樣子,又伸手指著這個「喊不聽」說:「你有種,就跟我一塊兒去!這是工地丟了東西,我看你在領導面前,還能不能這麼得意。哼,我告訴你,今天這事兒,我非和你打官司不可!這麼多張三合板在工地是怎麼被盜,我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韓伯庭聽完,他毫不示弱地說:「不管是真丟,還是沒丟,不就是一點三合板嗎?這還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事嗎?走,我跟你一塊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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