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殺人誅心
「你就這麼想死？」
眼看趙無極一直杵在原地，既不動彈又不開口，身上氣息卻在不斷升騰，葉知秋握了握拳，眼神漸漸陰沉下來。
「閣下何必如此咄咄逼人，不過是小孩子間的言語衝突罷了，有必要動輒論及生死嗎？」
趙無極此時也極為難受。
不只是源於精神方面的壓力，他的身體同樣痛苦萬分。
因為外界沒有太多能量供其恢復的緣故，他只能通過壓榨刺激身體潛能的方式，竭力提取魂力來維持自身狀態。
如果有必要的話，恐怕還要再用一次武魂真身。
不過那樣一來，勢必會大損根基，若非萬不得已，他實在不想出此下策。
更何況，即便再次發動武魂真身，也不過是重複先前的戰況而已，根本扭轉不了局面。
「……你知不知道，她是誰？」
趙無極定了定神，伸手指向旁邊的寧榮榮。
到了這個時候，只能賭上一把了。
「她是誰？」葉知秋瞥了躲在朱竹清身後，臉色蒼白目光躲閃的少女一眼，隨口問道。
「她是七寶琉璃宗宗主寧風致的親生女兒，也是七寶琉璃宗欽定的未來繼承人！」
「七寶琉璃宗的未來繼承人？好大的口氣！」葉知秋冷笑一聲，滿臉不信。
趙無極其實也只是在扯虎皮做大旗而已。
他只知道寧榮榮是寧風致的女兒，至於誰會成為七寶琉璃宗的繼承人，哪裡是他有資格了解的。
不過，僅這一點也足夠了。
他扭頭看向寧榮榮，「榮榮，把你的武魂放出來給這傢伙看看。」
寧榮榮聞言，神色茫然地抬起頭來。就見她的瞳光飄散，哪裡還有半分先前趾高氣揚的嬌蠻之氣。
惶恐，憂懼等諸多情緒早已填滿內心，死亡的陰影如淵如獄。
這個出身優渥，成長順遂的小公主，到了這一刻，終於真正知道怕了。
她看了看表情緊張的趙無極，又看了眼冰冷漠然的葉知秋，最後目光落在了身側朱竹清的臉上。
此時此刻，只有身旁的這個少女，才能帶給她些許安慰。
在這種時候，實力高低早已不是穩定心神最關鍵的因素了。
因為在場無論是誰，都絕非蒼暉學院那個魂斗羅強者的對手。
就像小舞早已把全部希望寄托在了唐三身上一樣，朱竹清冷靜鎮定的神情也在無形中感染著她。
而且，先前對方默默擋在自己身前的舉動，也讓她更為信任。
朱竹清同樣察覺到了這點，於是一邊警惕地調整著自身狀態，同時向她輕輕頷首。
寧榮榮見狀深吸口氣，掌心閃過七色光芒，絢麗的寶塔武魂在手掌上空浮現。
「……」看著寧榮榮與她喚出的七寶琉璃塔武魂，葉知秋微微眯了眯眼，隨後沉默下來，不知在想些什麼。
趙無極下意識輕輕舔舐乾澀的嘴唇，心神緊繃等待著最後的審判。
他卻不知，此時葉知秋的心中同樣極度緊張。
靈魂深處，一場對話正在進行。
「前輩，真要這麼說嗎？那可是七寶琉璃宗啊……」
「伱擔心七寶琉璃宗的報復，就不怕惹得我發怒？」
「怕。」葉知秋苦笑一聲，老老實實承認道，「但我覺得您和一般人不太一樣。多虧了您出手相助，我才逃過一劫。若不是您，今天我就要吃大虧了。」
「奉承我是沒有用的。」蘇誠的聲音極為平淡。
「葉知秋，在我看來這只是一次等價交易。今天的經歷對你而言大有好處，有了這次體悟，你在未來三年之內即可晉升魂帝，五到十年便能成就魂聖，這要看你自己是否足夠努力。到了那時，想要找個大勢力託身綽綽有餘。
「你我只是萍水相逢，我借你之手出手一次，自然有我的目的。上面提及到的好處，便是我給你的補償。
「至於這次交易你是否滿意，就不在我的考慮範疇之中了。因為我比你強，所以價碼由我來定，你盡可以看作是我強買強賣。
「所以你不必因此感激我，即便怨恨我，甚至日後想找我尋仇也是無妨。」
葉知秋聞言頓時額角冒汗，連聲道：「前輩說笑了，我怎麼敢對您心懷不敬。」
「那就按我說的去做吧，放心，不至於把你逼到絕路的。」
「我明白了。」
葉知秋輕嘆口氣，也放下了多餘心思。
今天的事別人怎麼想他不知道，但在他自己看來是賺到了的。
身為魂師，有時為了搶奪機緣連生死都會置之度外，最後還未必能稱心如意。
反觀今日發生的事，哪怕冒了些可能存在的風險，卻終歸已經提前收到了預期外的報酬，還能有什麼奢求？
他甚至在心中暗暗鬆了口氣。
明碼標價得來的好處，總勝過先前的惶惶不安。
靈識間的交流耗費的時間極短，表面上葉知秋依舊平靜如初，像是對幾人的威脅毫不在意，從容道：「既然你都這麼說了，看來我就更加不能放過這些人了。」
「……」
趙無極心底一沉。
他怕的就是這種情況。
在這之前，趙無極為什麼沒有直接吐露這些孩子們的身世背景，而是心懷猶豫？
當然不是因為寧榮榮和唐三的身份，在他們各自長輩的要求下需要對外保密。
生死關頭哪裡還顧得上這種旁枝末節。
關鍵在於，七寶琉璃宗和昊天斗羅，這兩者在魂師界固然擁有著極強的震懾力。
但前者宗門位於天斗城附近，遠水解不了近渴，只能作為威脅；後者雖然實力強大，卻是武魂殿的通緝要犯。
若是因此加劇了對方斬草除根的殺心，反而更加不妙。
要命的是，眼下葉知秋的態度，就正好印證了他的隱憂。
「不過，你倒是提醒了我一件事……」
正當趙無極暗感後悔的時候，葉知秋的臉上突然浮現出一抹笑容。
只是那絲微笑，在趙無極等人看來卻充斥著滿滿的惡意。
「既然這個丫頭身世背景如此驚人，那我也不好這麼輕易就放過你了。萬一事後你想不開，跑去七寶琉璃宗通風報信豈不麻煩。雖然按理來說你應該不至於做這種蠢事，不過為了保險起見……」
說到這裡，他臉上的笑意收斂，眼底泛起冷光，「那個七寶琉璃宗的丫頭，就由你親自動手，把她殺了吧。」
「……」
此話一出，滿場皆驚。
趙無極雙眼圓睜，表情從最初的驚愕，很快化作極致的憤怒。
寧榮榮嬌軀一抖，下意識向後縮了縮身子，根本不敢再多看其他人一眼。
唐三眼神陰沉地掃過史萊克學院的眾人，暗暗罵了一句蠢貨，同時又愈發憂慮。
假如趙無極真的臨陣倒戈，恐怕今日就徹底沒了半分生機。
想到這裡，他的視線又落在了戴沐白的身上，有些懷疑自己前來這所學院到底是對是錯了。
無端惹出這麼大的事端，害得自己平白遭受無妄之災，還有小舞……
唐三感受著身旁妹妹微微顫動的身軀，心中怨氣更深。
「實在不行，就試著和朱竹清聯手，配合我的暗器，說不定還有一線逃生的希望。」
他瞥了蒼暉學院的那名老師一眼，無聲發誓，「葉知秋，今日若是逃得性命，我必讓你付出代價！」
就連朱竹清，這個時候也緊緊皺起了眉頭，感覺希望渺茫了。
但還是微微抬臂，拍了拍寧榮榮的手腕。
她倒是可以理解趙無極以七寶琉璃宗為威脅的做法。
在這種時候，任何方法都要拿出來嘗試一下。
事實上，顯露自己的身份，戴沐白的身份，以及寧榮榮的身份用來威懾，讓對方心生顧忌的辦法，同樣也在她的預案之中。
與此同時，坐在不遠處旁觀的蘇月，也在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盯著蘇誠。
那副表情像是在問：這麼惡毒的操作，你是怎麼想到的，簡直是在殺人誅心。
注意到了她的目光，蘇誠回頭笑道：「孩子們朝氣蓬勃，給他們開個小小的玩笑。」
「……」
蘇月聞言頓時無語。
回頭看了看滿臉驚懼悔恨的戴沐白，嚇尿了褲子的馬紅俊，以及雙腿發軟的寧榮榮等人，她絲毫不覺得這些人會因為蘇誠的「玩笑」而感到有趣。
不過說實話，她自己這會兒倒是覺得挺有趣的。
這些人不經意間的神色反應，下意識的本能動作，以及絞盡腦汁尋求一線生機的強烈渴望，都讓她看得津津有味。
雖然事態進行到現在，暫時還沒怎麼出現過太多出乎意料的地方，但看起來倒是蠻有意思。
當然，也只是「有意思」而已。
蘇月既沒有因此感到動容，也不會覺得厭煩，更不會產生同情憐憫之類的多餘情緒。
她只是在看一場舞台劇。
看著蘇誠先前承諾給她的一次「表演」。
這位曾經的銀龍王，雖然如今變成了蘇月，肉體和靈魂都與正常人類無異，但她終究未曾真正具備一顆「人心」，也沒有太多屬於人類的情感和思維模式。
似乎是覺察到了她的心態，蘇誠笑問道：「感覺如何？」
蘇月表情平淡，澄淨的黑瞳中倒映著前方的一眾身影，「勉勉強強吧。」
「別急，好戲才剛剛開始。」
他的話音剛落，場中果真立刻出現了巨大變化。
「草！老王八，老子跟你拼了！」趙無極面色漲紅，額頭上方青筋暴起，「小怪物們，想辦法護住自己，然後抓緊逃！」
怒吼過後，他的雙拳猛地擊向自己胸口，緊接著整個人便開始迅速膨脹，皮膚泛起血紅色的光芒。
下一刻，澎湃氣息如浪潮般在體外翻湧開來，背後巨大的大力金剛熊武魂虛影閃耀著璀璨金光。
周身的氣息強度，在瞬息間便已然逼近了魂斗羅層次，而且沒有絲毫就此止步的意思，還在迅速暴漲著。
在領域的壓制之下，還能產生這般威勢，唯一的原因只有一個——
他要自爆！
「你先等等！」葉知秋面色驟變，大喝一聲。
他的力量的確達到了魂斗羅的級別沒錯，但身體素質可還差得遠呢。
在這麼近的距離下，能否抗住對方的絕命一擊，那位前輩又是否會選擇袖手旁觀，他自己也心裡沒底。
身前魂聖身上散發出的那種強大力量感，令他都感到一陣窒息。
像是有無數鋒銳的鋼針扎來，刺得皮膚隱隱發痛。
那是凶兆的預警！
這次還沒等蘇誠發話，他就連忙出言喝止，同時施展魂技，大量寒氣向周圍鎮壓擴散開來。
好在，蘇誠很快便向他傳音了。
他沒想過讓趙無極以這種方式死去。
這傢伙的死活蘇誠並不關心，但接下來還需要對方繼續表演，如果就這麼死了，接下來誰當主角？
趙無極選擇自爆，也不算出乎他的預料。
但這只是可能性比較低的一種情況，沒想到對方還真這麼剛烈。
不過想阻止一個魂聖之上的強者自爆的話，別說現在的葉知秋做不到，就算普通的封號斗羅也做不到，除非蘇誠親自出手打斷，否則葉知秋也只能硬抗這次攻擊了。
「……」
眼看葉知秋似有焦急，趙無極也及時停下了動作，嘴裡發出鼓風機般的粗重喘息，冷冷盯視著他沉默不語。
此時他的武魂暴動還在發作初期，尚且可以控制一二。
如果對方因此退避，倒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世上誰不惜命？若能保全一命，趙無極自然不想玩這種同歸於盡的招數。
而且他心中有數，即便自己真的自爆了，也不可能對面前的魂斗羅造成性命威脅，這只是迫不得已下的操作。
葉知秋冷聲道：「你倒是很有骨氣，甚至不惜豁出性命，也要拼死一搏。
「不過你有沒有想過，選擇自爆的話，哪怕主要目標是我，你的這些學生們也都會被餘波所傷。
「而且你應該清楚，這一擊是殺不死我的。你就這麼確定，在你死後，他們一定能夠逃過我的後續追殺？」
「即便逃不過又如何？」趙無極冷哼一聲。
這時的他雙目充血，臉龐、胸膛、手臂等多處皮膚表面不斷有毛細血管崩碎斷裂開來。
鮮血早已染遍全身各個角落，看起來宛如血人般異常猙獰。
一身暴烈的氣息更是起伏不定，顯然已經到了能夠掌控的極限邊緣，本就宛如棕熊般健碩的體格又膨脹了兩大圈，像是個隨時可能爆炸的火藥桶一般，具備著相當程度的威懾力。
他肅然道：「至少如此一來，他們還能擁有一線生機，我也算是問心無愧了。」
史萊克學院的一眾學生見此情景，眼中不由光芒閃動，又重新燃起了希望之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