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
再次見到永恆綠洲美輪美奐的萬物靜止景象之時，菲莉吉絲還在發懵。
「我」
「怎麼？」
話還沒有說完，菲莉吉絲就發現自己的視角變了。
原本的她。
只能通過遺蹟機關的俯角觀察著永恆綠洲。
可現在。
她發現自己的視角居然在平視著永恆綠洲。
「醒得還挺快的。」
羅德的聲音從一旁傳了過來。
關於如何將生靈的意識保存在物品中。
他已經很熟悉了。
加上菲莉吉絲的靈魂本就是赤王為了將其存儲到遺蹟機關特別改造過的。
所以操作起來也非常容易。
加上事先大慈樹王就準備好了容器。
在羅德他們抵達了永恆綠洲的同一時間，菲莉吉絲也成功地從自燃狀態恢復了意識。
說到這裡。
羅德戳了戳眼前的小瓶子，帶著些許不滿道：「這麼著急，你是不想去見見你的女主人了麼？」
菲莉吉絲剛剛是在自殺。
大致原因羅德也能猜得到。
還是那句話。
菲莉吉絲是知道花神娜布·瑪莉卡塔已經徹底隕落，再無復生可能的。
而且利露帕爾其實也知道。
這一點從她一路上的表面獻殷勤實際上只是為了掩飾自己的無禮，以及她與菲莉吉絲的對話里就能看出來。
利露帕爾早就知道大慈樹王只是身體與花神有關，意識實際上並不是花神。
但她還是自願奉了大慈樹王為主。
以這樣自欺欺人的方式。
換來到永恆綠洲覲見女主人的機會。
菲莉吉絲也是同理。
對於花神的死亡，她比利露帕爾要清楚得多。
同時她也是在自欺欺人。
只不過她的自欺欺人，是在騙自己赤王總有一天一定會回來拯救花神的。
可在見到羅德和大慈樹王這兩個光明正大使用著靈光的神明時。
她就徹底絕望了。
於是在羅德提出來去永恆綠洲看一看花神的墳塋時。
菲莉吉絲選擇了以自我燃燒的方式，為自己的女主人殉葬。
如果不是羅德知曉她的性格。
事先就猜到了她一定會做出極端的事情來。
怕是根本來不及反應將她的靈魂保留下來。
而現在話都講開了。
菲莉吉絲也不裝了，直接言辭悲戚道：「我的女主人，回不來了。」
利露帕爾此時也不再裝作毫不知情了，整個瓶身都變得黯淡了下來，肉眼可見的沉寂。
「她是回不來了。」
「但是你們有新的女主人可以效忠的。」
羅德耐著性子。
和這兩個一心為女主人殉葬的鎮靈溝通著。
他指著大慈樹王，意有所指道：「大慈樹王，你們應該認識的。」
「嗯。」
這回利露帕爾和菲莉吉絲一起都承認了這件事，不再是像之前那樣仿佛什麼都不知情了。
「那你們知道三神盟約吧。」
不等她們回答，羅德直接就開口道：「你們肯定知道，當年三神共立盟約的時候，你們兩個大鎮靈應該已經在服侍花神了。」
「是的，我們知道。」
這沒什麼好否認的。
三神合作期間。
三位神明的眷屬也是親如一家，互相合作。
所有人都很清楚三神之間的關係，也都很樂意為其他神明去合作。
這也是為什麼花神死後。
赤王一句虛無縹緲的承諾就能換來鎮靈的投誠。
接著這個話題。
羅德繼續道：「三神盟約里，花神、草神、赤王三神互助互利，彼此之間利益相同，互利合作，永遠不會違背彼此的誓約。」
「是的，沒錯。」
羅德說的就是當年的三神訂立的盟約內容。
這也是利露帕爾和菲莉吉絲都知道的東西。
要不是羅德身上有著靈光的力量和花神的味道，對於這件不堪回首的往事，她們肯定是不願意提及的。
然而羅德卻仿佛是沒有看到她們的顏色變化一樣，依然自顧自地說道：「你們看，花神遵守了他的契約，那麼作為她的眷屬，看到你們的女主人用自己的力量好不容易換回的朋友，你們又為什麼要如此抗拒她呢？」
這是一個直指靈魂的問題。
羅德的問話讓兩個鎮靈徹底沉默了。
她們有心想說兩句話，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見她們被問住了。
羅德不依不饒地追問著：「你們在抗拒什麼？抗拒大慈樹王的臉？抗拒大慈樹王的身體？還是在抗拒你們的女主人艱難布局，好不容易才留下來的一點希望？」
這最後的一個問題。
讓利露帕爾和菲莉吉絲的顏色更加灰暗了。
她們確實是在抗拒不是自己女主人的大慈樹王。
羅德說的沒有錯。
而羅德後面說的也確實是個令她們更加糾結的問題。
大慈樹王也是一位死過一次的神明。
眼前的情況很明顯。
她是藉助了花神的力量重生的。
那麼按照羅德說的。
在三神盟約的前提下，花神艱難布局留下的這一點希望，她們到底要不要應該獻上自己的忠誠。
羅德把時間留給了她們。
在這個完全靜止沒有外力的世界裡，她們想要再來復刻之前菲莉吉絲那樣的自然行為，是絕對不可能的。
這就是在汲取了信仰之力，只差一個神明位格的他所擁有的自信。
「讓她們自己想想吧。」
說著這句話。
羅德便和大慈樹王一同走在了永恆綠洲的世界裡。
這是一個美輪美奐的世界。
所有的事物都被靜止在了一個時間點。
水面是不動的，飛鳥是不動的，樹木是不會搖晃的。
而在一汪湖水的正中央，一棵腳下繁花盛放的參天巨樹格外引人注意。
尤其是格外能夠引起大慈樹王和羅德的注意力。
那是一種熟悉感。
非常熟悉，仿佛是又見到了自己的感覺。
「娜布。」
大慈樹王面容複雜，亦步亦趨地走向了巨木。
對比羅德。
她對於花神的感情更是複雜。
回想起當年的須彌。
赤王橫掃沙漠，與花神結盟，在荒蕪的沙漠裡，建立起了一個強大的王國。
彼時魔神戰爭尚未結束。
根據天理定下的規則。
沙漠區的赤王聯盟，與雨林區的大慈樹王早晚必有一戰。
就在雙方的子民都開始備戰時。
花神來到了雨林區，親自登門教令院，前去拜訪了世界樹化身，號稱無所不知的智慧之神大慈樹王了。
在淨善宮的會面中。
花神提出了著名了花神三問。
大慈樹王也一一完美解讀。
得到了完美答案的花神，便心滿意足地和大慈樹王結下了同盟關係，即後來的三神同盟。
只可惜。
花神三問的歷史。
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人抹去了。
自那之後的歷史，也都被篡改地面目全非，昔日強橫的三神同盟，也變成了後來的三神內戰，花神死亡，赤王被暗殺的虛構歷史。
雖說事實上三神當年確實在後來出現了不小的嫌隙。
尤其是在禁忌知識的使用上。
花神與大慈樹王幾乎徹底決裂。
但在花神真的犧牲自己為赤王召喚了禁忌知識，並導致沙漠陷入混亂和死亡的時候，大慈樹王依然是沒有半分猶豫，接到赤王的求救後，立馬就趕赴沙漠，並耗費了巨量的神力平息了這一次的禁忌知識污染。
也正是這一次的神力消耗。
為她在後來的漆黑之災中隕落埋下了伏筆。
「唉——」
「其實，我一直都沒有怪過你。」
大慈樹王行至巨木之間，輕輕撫摸樹幹。
這便是花神的遺體。
沒有人知道為什麼花神的遺體會是一棵樹。
但毫無疑問。
這就是花神的遺留。
並且明明已經隕落千年。
可當大慈樹王的額頭抵在樹幹上時，這已被赤王用無上神力靜止下來的世界裡，竟然傳來了些許的樹葉沙沙聲。
羅德靜靜地看著大慈樹王與花神遺留在那裡訴說故情，眼中滿是說不出來的古怪之色。
不是因為別的。
就是因為他的身軀是純粹的靈光所化。
也就是說。
眼前這棵樹，和他的身體是真正的同根同源。
並且事實也確實如此。
當花神的遺留在回應著大慈樹王的時候。
羅德可以很清晰感知到從巨木之中傳出來的情感。
有喜悅，有思念，有欣慰。
更有
「唔」
羅德眼睛眨了眨，旋即眼前景象驀然一變，靜止不動的永恆綠洲，變成了三位神明坐在神座之上，互相言談歡笑的畫面。
「這是.？」
「記憶麼？」
羅德嘗試著想要動一動。
但是失敗了。
看起來他只能被迫這樣一動一動地看著花神的記憶回溯了。
幻燈片一般的畫面還在繼續著。
先是三神共談，然後是赤王獲取禁忌知識，再就是花神的意識消散，殘軀被赤王收容，並建立起了永恆綠洲，派遣鎮靈再次守候。
畫面到這裡戛然而止。
羅德身體也終於能夠動彈了。
與此同時。
隨著畫面的消失，一道輕柔溫婉的聲音悄然從破碎的畫面中飄了出來。
「你果然還是來了。」
誰？
花神麼？
羅德好奇地向著前方看去。
她居然還有意識殘留？
在羅德的視線里。
一個穿著與妮露那套花神之舞的舞服頗為相似的女子突兀出現。
她的面容極為精緻，精緻到羅德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頭上帶著那一對牛角一樣的裝飾，肩上還披著薄如蟬翼的輕紗，雙手交迭在小腹，一臉溫柔地看向著羅德。
「你的意識還在？」
羅德嘴上問著，心裡已經做好了將花神這一絲意識保留下來的準備。
沒有容器。
就塞到意識空間裡。
看著眼前這個意識殘軀，也不算是很強大的意識，比雷電真那會弱太多了，應該不會有太多的麻
？
羅德一怔。
他突然發現。
這個與花神一模一樣的女子，身上一點精神力量都沒有。
就在這時。
花神的聲音再次響起。
「你好啊，我的子嗣。」
「呵呵。」
「看來我當年所做的準備都成功了呢。」
「須彌的禁忌知識已經被你清楚了吧？」
「嗯，肯定是的。」
「不然你也不會為了探求自己的身世來到這裡。」
「哦，抱歉。」
「我不應該這麼說。」
「你不應該是來探求自己的身世，應該是來探求身上的秘密。」
「真是抱歉呢。」
「將你從其他的世界召喚了過來。」
「但我實在是想不到其他的辦法。」
「阿蒙的本意是好的，她想讓我擺脫天空的束縛，甚至不惜為此犧牲自己，讓自己成為那個可以劍指天空的命定之人。」
「我知道我勸阻不了他。」
「所以我只能從世界之外嘗試召喚一位可以為他清掃好後事的靈魂，還將我的身軀留給了他，希望可以藉此平定阿蒙帶來的混亂。」
到這時。
羅德便發現了。
這個花神，根本就不是什麼意識殘留。
而是一段影像留音。
她只是在單純機械地說著生前留下的話，將羅德降臨到這個世界的過程全部講述了一遍。
花神的語氣很是無奈。
而這。
也讓羅德見識到赤王到底執拗到了什麼程度。
儘管他做的都是為了打破花神身上的枷鎖，可以讓花神重新恢復自由身。
可一意孤行的他。
絲毫沒有顧忌花神話中的天理不可敵，一門心思地認為自己只要是復刻當年的尼伯龍根，就可以擊敗虛弱的天理。
只是他沒想到。
獲取禁忌知識的代價，是花神的生命。
因而在花神逝去之後。
作為始作俑者的他悲痛欲絕，並徹底陷入了偏執。
從此放棄了與天理為敵，一門心思想要建立一個永恆的國度，將花神拯救回來。
只可惜。
他根本就做不到這一點。
甚至還因為對禁忌知識的瘋狂研究，他的意識開始被侵蝕，愈發開始癲狂，直至徹底無法收場。
直到沙漠在禁忌知識的侵襲下幾近覆滅。
這位一心救回愛人的神明，才終於知道了自己的錯誤到底有多荒謬。
於是終於清醒過來的他，先是找到阿佩普作為他死之後的禁忌知識容器，又去向早就翻臉的大慈樹王求救，最後犧牲自己，協助大慈樹王平定所有的禁忌知識污染，結束了自己那豪氣波瀾卻又充滿悲傷遺憾的一生。
講述完所有。
花神的影像又說了一句：「外來者，真的很抱歉，這是我唯一可以留給你的了，希望你能夠原諒我的肆意妄為。」
說罷。
影像破碎，一顆翠綠色的寶石憑空凝結，安靜地飄在半空之中，等待著羅德前去將其接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