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顧忌
這註定是霧隱村所有人今後永世銘記的一晚。
六尾犀犬所到之處，酸液侵蝕，生靈塗炭。
這條暴怒的尾獸展現了與其白淨憨厚的形象截然不符的強悍力量，在忍刀七人眾叛逃，照美冥投敵的當下，高端戰力的缺乏讓霧隱村面對由羽高直接化身而成的六尾犀犬十分無力。
它全身布滿的酸液既是毀滅敵人最好的武器，也是抵禦攻擊的強大防具，即使是擁有極強兵器鍛造能力的霧隱村，面對這種由強酸布置而成的防禦網也是根本無可奈何的。
西瓜山河豚鬼幾乎是和其他霧隱忍者一起，呆愣在原地，看著犀犬嘴裡的尾獸玉體型越來越大，威勢越來越驚人，震動越來越強烈，直到最後，他們之中的不少人，已經在不知不覺之間退出去很遠了。
此時，犀犬嘴裡尾獸玉對準的方向正是整個霧隱村最繁華的中心區域。
那裡人口眾多，建築密集，有作為霧隱村政治中心的水影大樓，作為教育中心的忍者學校，作為醫療中心的忍者醫院，以及大小機構、辦事處及各類配套的公共、私人建築。
更重要的是，由於事發突然，那裡此時尚未完成人員和物資的安全撤離，元師作為整個霧隱村目前的領導者，也還留在水影大樓內不曾離去。
這並非元師的安保隊伍失職，而是這位霧隱村德高望重的老人本身並不願意在中心區域的人員物資撤離之前，先行離開。
用他自己的話來說，就是：「我站在這裡，還能鼓舞人心，我走了，霧隱村的人心，就真沒了……何況，我都一把老骨頭了，我活得太久，死對我來說，已經沒有任何威脅了。」
如今的霧隱村，前任水影枸橘矢倉被敵人擄掠失蹤，水影候選照美冥被俘虜後選擇了投敵，元師指認的下一任水影羽高在今晚化身犀犬，直接對自己的同伴開片，成了整個霧隱村最大的威脅。
維繫霧隱村局面不徹底崩盤的，只剩下了那位如今身處水影大樓，萬千因果皆繫於一身的老人元師了。
「阻止它……」
被當做間諜綁在原地的青木真紅張了張嘴，仿佛已經預見了這枚尾獸玉射出去後的悲慘場面，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她急得腳都在亂蹬，忍不住大聲喊了出來。
「阻止它啊——」
人們面容悲戚。
阻止？
拿什麼阻止？
高端力量缺乏，封印又需要時間，怎麼可能來得及？
浩瀚的力量震碎了霧隱村周邊積年不散的氤氳霧氣，白雲被強烈的波動推到了四周，明月高懸，星空璀璨，今晚霧隱村的夜空，前所未有的澄澈，但此時，卻根本無人欣賞這美好的夜景。
人們的注意力，都被那枚巨型的黑紫色球體所吸引。
「元師大人！！」水影大樓內，服侍了元師幾十年的侍從在哀嚎。
「玄井，你走吧。」元師輕聲說道，他雖然老眼昏花，隔遠了只能看到一片朦朧的色塊，但活得久了，見得自然也多，他很清楚這一陣陣醞釀的波動究竟來源於什麼。
「一起走吧！元師大人！！」玄井跪在地上懇求著，淚流滿臉。
「我走不了的，」元師輕輕搖了搖頭，「我大概已經看明白了，那位大人不想親手殺我，而是用這種方法除掉我，應該是怕污了他自己的金身……所以，沒用的，無論我跑到哪裡，我都會死。」
「與其再給其他地方帶來災難，還不如就死在這裡呢。」
「是誰想殺元師大人？！」玄井抽著鼻子，一臉茫然。
元師沒有解釋，玄井很聰明，但又不夠敏感，他還真以為這次六尾爆發是雪之一族的復仇者在搞鬼呢。
今晚的事故，元師抽絲剝繭，看得分明。
雪之一族的忍者，找得好。
竹取一族的串聯，乾的妙。
再借六尾的暴動取自己的性命，羽高即使能活著，也必然被整個霧隱村仇視，對於整個霧隱村的後續變革再無任何威脅。
屆時，照美冥這位原先便在霧隱村擁有深厚資歷的霧隱老人回歸，必然是一呼百應。
——這類猜測，並不需要一一與人訴說，真相對於玄井這名年輕人，也並沒有什麼好處。
這場交鋒的結果在羽高變身六尾的那一刻就結束了。
「我怎麼也沒有想到，春雨他會……」
唉。
萬般紛亂，到最後，盡皆化作了一聲長嘆。
玄井到最後，終於還是走了。
他原本是不打算走的，但等到元師交給了他一份遺命，帶著元師最後寄託的玄井不想走，也必須走了。
獨自一人的元師拄著拐杖，站在窗邊，用力眯著眼睛，才能勉強望見那一顆已經凝結到了極限的尾獸玉。
他平靜地等待著死亡的到來，回憶著整個事態的起因和變化，不由得讚揚起忍者之神的布局和魄力。
狂風在臉上呼嘯著，元師的嘴角微微一揚：
「若是當初給五大忍村平分尾獸的您有現在這份覺悟，忍界又何至於動亂至此啊……現在決定彌補遺憾，怕是需要付出百倍於當初不止的代價。」
雖然自己即將死在對方的布局之中，雖然霧隱村已經被對方搞得千瘡百孔，但元師對於那位忍者之神仍舊沒有絲毫怨念，作為同時期的人物，他是明確見過千手柱間的，也當真佩服對方的胸懷和熱忱，如今對方雖然做法變得強硬而殘忍，但這依舊不妨礙元師理解和贊同對方的理念。
想要終結亂世，變革確實是唯一的道路。
無論是幾十年前千手柱間說的「用理解和愛來感化仇恨。」
還是如今他正在執行的「用戰爭來求得相互理解的和平。」
都不影響元師對於對方的尊崇。
如今的交鋒，不過是立場不同，柱間為求忍界和平，而元師則只希望著眼於霧隱村這一方能夠傳承有序。
在思想層面，元師雖然是霧隱村保守派的首領級人物，但保守並不意味著陳舊，至少在對於柱間變革方面的洞察，他在整個忍界都是最敏感，最迅速的。
饒是如此，對於千手柱間這位忍者之神如同未卜先知般的一系列謀劃，回顧著整個事件鏈條的元師心中忽然生出一絲困惑，困惑的點不在於中間發生了什麼，而在於事件最初的開端。
元師能夠隱約察覺到柱間在謀劃上存在的前後矛盾。
「如果他選擇保住自己的道德金身，而拒絕直接對我出手……那他當初，為什麼要直接擄走矢倉呢？」
固然，霧隱村第四代水影枸橘矢倉的失蹤，才給了柱間利用照美冥介入後續霧隱村變革的機會，但對比於柱間之後合縱連橫的精妙謀劃來說，這樣直接動手的手段是否有些太粗糙了呢？
明明以對方的實力，哪怕不直接現出身份，也能將枸橘矢倉單手鎮壓。
「……他似乎在顧忌著什麼？」
元師沒有想到問題的答案，撕裂的勁風中斷了他的思考，再抬頭時，毀滅一切的尾獸玉已經臨到了眼前，清晰可見。
……
伴隨著尾獸玉從犀犬嘴裡爆射而出，沿途撕裂的風暴摧毀了所過之處的一切事物，那紫黑色的球體帶著無可抵擋的強悍威勢，在臨近水影大樓時，其表面上外殼，已經開始如同雞蛋般片片碎裂，刺目的光芒從碎片之間的縫隙里射了出來。
從路徑上判斷，這顆尾獸玉會在撞碎水影大樓後轟然炸開，水影大樓，便是六尾發出的這顆尾獸玉的最終目的地，以水影大樓為中心，霧隱村最繁華的中心區域，將整個夷為平地。
……
圍繞在六尾周圍牽制它的霧隱忍者們望著尾獸玉被推出去的場景目瞪口呆。
……
遠處，帶著元師最後遺命的玄井望著尾獸玉撞碎水影大樓的那一幕泣不成聲。
……
西門，正在外面互相廝殺的竹取一族和霧隱村忍族的忍者也漸漸停止了戰鬥，回過頭瞪大了眼睛望著那顆轟然炸開的巨型球體。
……
郊外的密林中，那幾百位霧隱叛忍都忍不住站了起來，為首的黑鋤雷牙神情迷茫，而在他身旁，名為蘭丸的少年正一臉驚恐。
……
照美冥和再不斬對視一眼，再不斬從照美冥眼睛裡看到了一抹悲戚，而照美冥則從再不斬的眼睛裡看到了一陣失神。
他們很快便錯開了目光，彼此什麼也沒有說。
……
霧隱村臨時營地內，作為點燃了這顆火藥桶的白，已經戴上了霧隱追忍部隊的面具，混在驚恐的人群中幫忙包紮傷口，而隨著那顆尾獸玉的炸裂，因為各種各樣的傷口正在不斷哀嚎的傷者人群，忽然便沒了聲音。
……
以霧隱村水影大樓為中心，刺目的光線穿透一切障礙物，打在了因為各種各樣的目的而環聚於此的所有人的臉上，他們帶著各種各樣的表情，在尾獸玉爆炸的一刻，卻仿佛在一瞬間褪去所有的顏色。
……
尾獸玉撞碎牆壁，最終停在了元師面前。
與之相對，明亮的光芒將他周邊的一切都染成了白色。
散溢而出的熱量正在急劇升高，在熱量變化對於人來說還能稱得上「溫暖」的某個範圍，元師露出淡淡的笑容。
「白蓮……讓你久等了……」
他閉上眼睛，攤開手，某一刻，他仿佛真的感受到了老朋友白蓮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喂，老傢伙。」
聲音有些嘶啞，並非白蓮的語調。
陰影籠罩了他的面龐，元師睜開眼睛，由於光線太過於刺眼，他只能隱約看到，面前有一位帶著面具的模糊身影。
那雙紅黑色的眼睛，在這片純白的世界裡尤其清晰。
「寫輪眼……」
他低聲喃喃著。
「晚點死，我有話要問你，」男人身上衣袍飛舞，他聲音冷冽，而且毫不客氣，面罩上的孔洞，開始爆發出強烈的吸力。
「你是誰？」
「宇智波斑。」
被吸進入的最後一刻，元師的神情在極度錯愕中又帶著一絲恍然。
最後一個疑問至此也得到了解決。
原來如此。
原來他顧忌的是你……
……
「元師死了。」一道聲音響了起來。
「看到了。」龍彥低聲說道。
「事情的結果已經出來了，我們可以做出決定了。」
「在只有一個選擇的情況下，不叫做出決定，你高看自己了，」龍彥搖了搖頭，重新開始給池塘里的魚撒餌，「我們是在被別人決定了。」
「你看起來好像有些不滿意？」
「死了那麼多人，你能滿意嗎？」龍彥輕蔑地看了這名忍族族長一眼。
「死在枸橘矢倉那位暴君手裡的人更多，」對方淡淡地回嘴道，「反正死的又不是我們的族人。」
「伱說的對。」龍彥點了點頭。
「我要去找照美冥了，現在是該他們出手的時候了，否則損失遲早該輪到我們，」這名忍族族長說了一句，瞧了龍彥一眼，「你要一起嗎？」
「你去吧，不缺我一個。」龍彥搖了搖頭。
待對方走後，一旁的侍從看不下去了，湊上來低聲說道：
「家主大人，健二那邊還需要……」
「他都沒發信號彈，你急什麼？」龍彥皺了皺眉，侍從於是只能乖乖退下。
雖然鬼燈健二那邊還在跟竹取一族的瘋子廝殺，但龍彥看起來已經有主意了，在這種情況下，侍從確實也是沒什麼勸說的資格了。
鬼燈龍彥又默默地餵了一會兒魚，終於，他將手裡的餌料全部丟了進去，魚群在池塘里瘋狂爭搶著食物，龍彥沒有看它們，而是從懷裡掏出了一張照片。
那是枸橘矢倉被拘禁在玄潭之上的照片。
照片上用特殊的油墨寫著某些字樣。
龍彥不斷低聲念著上面的兩行字：
「我們不是要重建一個新的霧隱村。」
「我們是要重建一個新的水之國……」
「不是重建霧隱村……」
「而是重建水之國……」
「重建水之國……」
「你們就是打算用這種方法重建水之國嗎？」龍彥望著遠處尾獸玉爆炸產生的廢墟，低聲喃喃著。
元師死了。
他們是不知道元師和水之國大名的聯繫，還是並不在乎？
忍族和霧隱村之間的聯繫呢？
他們在乎嗎？
仿佛透過某個視角窺探到了這個仰光組織的恐怖一角，龍彥眼眸低垂，一時間心中充滿了猶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