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好賢的東大乘教雖然從民眾那裡掙來了大量錢財，但根本存不住錢。
東大乘教的信徒分成兩類，一種是為了信仰而來，只知道給王好賢送錢，簡直就是王好賢的血包。
另一種，如王好賢的徒弟等，早就已看透了王好賢的套路，之所以跟隨王好賢鼓吹，為的就是錢財。
這群人撈錢毫無底線。
而東大乘教為了最快速的在一地擴張，同樣是給這些宗教骨幹極大的組織自由。
王好賢自己收了幾十個徒弟，每個徒弟每月都要給他上供。
而王好賢的徒弟每個人也是同樣，方式多者甚至收徒達百人，王好賢的徒子徒孫隨便一算都有五六千人的規模。
這些人打著東大乘教的名頭，在海州到處收錢，但錢財往往沒有多少能到上面的帳里，而是被他們自己取用。
甚至東大乘教內部還劃分教區，為了爭奪信徒資源展開過血腥鬥毆。
每個信徒都是該一區領導的財源。
整個東大乘教的組織架構都是如此的粗疏寬泛，這既使得東大乘教能夠快速擴張，也使得王好賢對東大乘教的掌控其實非常弱。
比如，歷史上萬曆四十二年北直隸的徐鴻儒起義，就是北直隸東大乘教分舵的「大傳頭」徐鴻儒、周印領導的。
起義軍打著王好賢末世天劫的旗號，奉王好賢為宗主，但其實根本不聽王好賢的話。
王好賢半推半就參與起義，等起義軍和明軍開戰之後，他也只能跑回老家石佛口躲起來。
這一次王好賢的大徒弟開法壇，王好賢的大徒弟所在廟宇撈得信徒捐贈不下一萬兩，但王好賢的大徒弟口袋中只落得兩千多兩，剩下的錢都被教內人員分潤。
法會還沒有開始，七八千兩銀子就已經不知所蹤。
王好賢的大徒弟能夠找來這麼多人跟他鼓吹，靠的就是手腳大方，法會花出去的錢財如同開出去的工資，他想要也要不回來。
聽著大徒弟的訴苦，王好賢也是無奈。
這大徒弟在他手下極為得力，更重要的是整個海州城東的傳教，都由他的大徒弟負責。
若是大徒弟的廟宇倒了，傳出去對王好賢的口碑也有影響。
王好賢冷著臉道：「我給你開兩千兩銀子，把那些信徒打發了。好好約束手下，莫再惹出這樣的事情！」
大徒弟連連感謝，連忙去拿錢財。
……
與此同時，海州城中，王文龍居住的碼頭客棧。
佟松月一臉喜色的拿著一本油印小冊子進入房間。
「建陽，你看看這《瓜菜仙人勸世歌》印的怎麼樣。」
「這麼快就印好了？」王文龍接過書本，驚訝道。
佟松月笑道：「咱們在海州收了這麼多錢，資金充沛，半個海州的印刷工都被咱們調動起來了。」
「這幾個月東大乘教在海州到處找人印他們的書冊，但卻不給錢財，只叫這些印書匠出白工。」
「咱們就不同了，全都是現錢現結，要糧食給糧食，要銀子給銀子。又能拿到錢，又能做功德，印刷匠想給我們做事都要靠搶的。這一冊還只是粗本，套色印刷的版本過兩天也刻完了！」
王文龍拿起那本圖冊，翻了兩頁連點點頭。
這《瓜菜仙人勸世歌》每一頁的內容都是一幅版畫，配上瓜菜仙人的神奇故事。
比如：瓜菜仙人到漳州發現當地百姓還不會種馬鈴薯，於是傳授仙法，當地百姓依法施為，得到了豐收。
還有瓜菜仙人發明水泥、瓜菜仙人授與鳥糞石、仙人指點航路，都是差不多的小段。
套著宗教宣傳的皮，本質上其實還是宣傳種田技術。
所寫的內容也簡單，甚至不如王文龍當年在福建弄出來的種田小冊子複雜。
但這小冊的印刷質量卻著實很高，每一幅版畫都是標準的直隸版畫風格，具體模樣可以參考後世的楊柳青版畫，而且更加繁複細緻。
王文龍的臉也不會像當年福州印刷的油印小冊中一樣五官都糊成一片，而是寶象莊嚴、仙風道骨，身穿瓜菜仙衣，騰雲駕霧，為遼東普降臨豐收。
這一切的背後支柱都是錢。
在海州跟王好賢做對干宣傳十幾天，王文龍不禁感嘆，怪不得東大乘教能夠讓石佛口王家興盛兩百多年，連續遭受明清兩朝打擊都不願放棄。
因為這套路實在太賺錢了！
僅僅十多天時間，三一教和宣傳的儒生便收上來了五萬兩銀子。
被蠱惑出危機意識的百姓，看見吹捧出來的光明未來，仿佛是落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自然就會瘋狂相信。
那些購買鳥糞石股票的百姓根本不是理智的理財，而是帶著買贖罪券的心理，似乎買越多鳥糞石股票就越能得到瓜菜仙人的庇護。
王文龍在察覺到這些信徒的瘋狂之後，連忙調整宣傳口吻，讓粥棚中的宣傳人員對於百姓的貢獻有所節制。
因為真有人把房契都典當了，想要孤注一擲投身鳥糞石貿易。
鳥糞石貿易不是撈一筆就跑的東大乘教，若是任由這種瘋狂蔓延，到時收穫達不到信徒的預期，是真可能出事。
幾天的運作之下，王文龍也被這種傳播方式聚斂錢財的速度給嚇到。
越是災荒地方，這種收斂民心的辦法就越有奇效，信徒瘋狂貢獻，要錢有錢要人有人，怪不得東大乘教歷經明清兩朝，總是野火燒不盡。
王文龍也知道王好賢這幾天的操作，但他已經確定王好賢在海州要完蛋了！
王好賢覺得只是因為他的大徒弟開法壇，所以才引起這樣的事情，但他很快發現整個海州城已開始處處漏風。
東大乘教之所以能在海洲傳播，利用的就是災荒之中百姓對未來感到迷茫，需要一個心理寄託。
東大乘教給大家帶來的末世天劫幻想以及宗教迷惑，吸引了百姓認為投身東大乘教可以改變悲慘未來，於是東大乘教收斂大量錢財。
而王文龍的宣傳隊所做的一切宣傳，雖然並不詆毀東大乘教，卻其實在做同樣的事情。
都是畫餅，王文龍畫的這個餅只要一兩年就能看見結果，而且有瓜菜仙人王文龍背書，這個餅自然比東大乘教的末世天劫要更香。
接下來王文龍的宣傳隊吸引海州百姓投資種植業和鳥糞石，或者是吸引百姓移民，前者搶奪的是東大乘教的財源，或者乾脆搶奪勞動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