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慚愧,我早年也愛上一位人族女子,可在後來的一處秘境探險時,我身中劇毒,是吾妻耗費一身修為替我壓製毒性,才活了下來,後來她不在了,這毒性也愈發猛烈,我漸漸支撐不住,又放心不下這個孩子。」
墨師弟聲音越來越低,說到其妻的時候更是有一種悲傷。
「無憂,來,讓幾位長輩看一看你。」
「是。」大殿中傳出一個略帶青澀的少女聲音。
一位女長老伸手搭在她的脈搏上,神色微動,道:「天生真靈覺醒,且真靈強大,已經可以脫胎換骨了。」
幾位長老沉默,妖族看重血脈,人族又何嘗不是?
要留著這麼一個混血,劍門內部的弟子會怎麼看,大周朝廷那裡會怎麼看?
雖說王朝末年,制度崩壞,可大周的頂尖力量並沒有損失,只是被拖在邊疆,真要問罪下來……
「幾位師兄!」
殿內傳來撲通一聲,墨師弟跪在地上,少女也懂事的跪下來。
「看在當年的情分上,就讓無憂留下來吧!師弟我……是真的沒有辦法了。」
那位墨師弟聲淚俱下,堂堂金丹鍊氣士,在劍門也是長老的人物,此刻無助的跪在幾人的面前,乞求他們。
「唉!墨師弟這是做什麼?快起來!」
李氏大長老將他扶起,笑道:「這樣的弟子我劍門豈有拒絕的理由?」
大殿內,幾位長老商量一致,決定洗去墨無憂的妖族血脈,只留下人族的血脈,這樣,無論內外,都說不了什麼。
朝廷那邊,也好交代。
明氏大長老笑道:「墨師弟你放心,既然你無憂賢侄女留在我劍門,那我劍門就絕不會虧待了她,今日起,她就是我的親傳弟子,由我親自教導。」
「多謝幾位師兄!無憂今後就交給幾位師兄了。」
殿內腳步聲傳來,林閣抬頭看去,只見郁氏大長老等人相送,將那位「墨師弟」送出大殿,而一位十三四歲的少女亦跟在他們身旁。
然而看到那少女的容貌,林閣卻只感到頭皮發麻,毛骨悚然,徹骨的寒意充斥著他全身。
「閻夫人……」
林閣看向那名為「墨無憂」的少女,手足冰冷:
「閻夫人的本體是一隻大雁,她有著歸鴻城的背景,如今妖族又給她換了一個人妖混血的身份,讓她加入劍門,他們究竟所圖何事?」
「不要再看,你的殺意太重,會被他們感應到。」玄虎真靈突然道。
「你醒了。」林閣平淡回道。
「醒了,本來還要再睡一會,只是此地元神鍊氣士太多,我被這氣機驚醒。」
林閣:「我不知道妖族在謀劃什麼,我只知道,我很危險,我要殺了她!」
林閣沒有再看那位墨無憂,以免被她感應到自己的殺機。
玄虎真靈開口道:「想在劍門裡殺她有些困難,對方隨時都能重新進入靈體境,又有人靈與妖靈兩種真靈,神通與你相比雖說要差一些,但是她的魂兵要比你好,功法也要勝過你。」
「人靈與妖靈?」林閣詫異問道:「你是說,她奪舍了一位人族?」
玄虎真靈低聲道:「當然,如果是混血,那就只有一種真靈,兩種真靈只有在奪舍後,強行將他人的真靈鎖住,留在魂魄內,不過……我很好奇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人靈與妖靈是真靈,是有自我意識的,與你的天地之靈不同,他們是靈主導魂魄,你是魂魄主導靈,平衡靈,這樣做,對自身只有弊端。」
「不過對方既然敢這麼做,定然有著底氣,暫時還是不要動她吧。」
「也好,暫時先放她一馬,不過仇已經結下,我與她只能活一個了。」
「不過她此來,已經是要與那位潛藏高層的內鬼有所接觸,妖族究竟在密謀些什麼呢?」
……
劍門頂峰,一座死氣沉沉的大殿內,老門主站在殿中,口中喃喃道:
「自天變之後,天生便覺醒真靈者,愈發稀少,可如今大周、武當、蜀山、天師道,遼河寺,還有我劍門,加起來已有九位。」
「九為陽數之極,是大吉之兆,可我為何愈發不安?大周立國也有八百九十七年了,大夏、大商,無一超過千年,不知我人族這一次能否平安度過,再延續千年的安寧呢?」
老門主的臉色愈發灰敗,強大的威壓壓的大殿吱吱作響,他的真靈即將枯萎死去,連一身力量都快要控制不住了,只能躲在大殿中,才能避免影響外界。
「我還得多活一些年才行,方行你得快些了啊。」
荒野。
那位「墨師弟」一路駕馭妖雲,突然停下腳步,前方一道魔氣森森的人影攔在前方,「墨師弟」問道:
「你跟了我一路,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呵呵呵,師兄,就沒有什麼要跟我說的嗎?突然在我身邊插根針,就這麼不信任我嗎?」
魔氣中傳來一聲聲扭曲的笑聲,魔氣像是扭動的觸手,一點點的蔓延過來。
「墨師弟」笑道:「師弟這話就不對了,安插墨無憂進入劍門是為了輔佐你,可不是不信任你啊,師弟潛伏几十年從沒有露出過蛛絲馬跡,這一點妖國內很是重視,之所以沒有事先通知你,實在是意外。」
「究竟是為了輔佐我,還是為了喚醒魔族摩羅公主的靈魂,讓其奪舍?」
「師兄,我在大荒劍門中經營了幾十年,這種事你也想瞞著我?」那個渾身魔氣的身影聲音漸冷。
「你要地淵下的東西,妖國要摩羅公主的靈魂,我們的利益並不衝突,我幫你,你應該開心才是。」
「墨師弟」笑道:
「你我的血統都不純,我有一半人族血脈,你則是實驗的產物,身懷神魔人妖四種血脈,有時候我真的嫉妒師弟你啊,神族,那可是傳說中的種族,連他們的血脈你都擁有……」
「閉嘴!」
魔氣中那人突然勃然大怒,其中浮現出八團火焰,有數丈大小,赫然是他的八隻眼睛。
「你再敢多說一句,我就吃了你!」
「墨師弟」身形猛然後退,意識到自己過了火,連連謙聲安撫。
魔氣中那人冷哼一聲,道:「墨無憂到底是什麼身份?她不可能是你的侄女。」
「墨師弟」呵呵一笑:「師弟只說對了一半,她的確是我的侄女,但也不是。」
「你用了鎖靈術?」那人先是一怔,後詫異開口。
魔氣漸漸隱去,只留下一句話迴蕩在原地:
「師兄,你夠狠的啊,為了換取自己活命的機會,連自己唯一的侄女都不放過,我沒記錯的話,她應該是你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吧?」
「哼!唯一的親人又算得了什麼,就算是我的妻子我也一樣都殺了,一個侄女又算得了什麼,只要我能活著,就夠了!」
「墨師弟」冷哼一聲,邁步向歸鴻城走去,他一邊走,一邊相貌和體格都開始變化。
而與此同時,林閣也在向著荒野趕去,他在門內交代好了一切,自己也沒什麼身家,簡單收拾了一番就離開了。
他喚來驢得水,驢得水見到他很是高興,問道:
「師兄要去哪裡啊?」
「我要去荒野一趟,勞煩你帶我過去了。」林閣笑著說道。
「師兄真是勤奮,剛回來沒有多久,又要去荒野歷練。」驢得水托起林閣,伸展著白色的羽翼飛向傳送陣法。
到了傳送陣法,留下自己的鏡像,林閣踏上傳送光流消失在劍門。
劍魂堂中。
一位看守忽的睜開眼睛,盯著其中一盞魂燈,低聲笑道:
「還真是小心啊,剛剛突破靈體境就去了荒野,妖國那幫蠢貨,只知道內鬥,有人族混了進去都不知道,遲早是要吃虧的。」
……
劍門山頂。
三位元神鍊氣士將墨無憂團團圍住,李氏大長老自告奮勇的道:「洗換血脈的神通霸道,墨無憂修行不久,還沒有靈魂合一,我來護住她的真靈與魂魄,二位出手可要快些。」
「放心好了,我們三人都在這裡,能出什麼問題,再說了即便真有問題,門主就在後方。」
明氏大長老表現的很輕鬆,即便這是他的親傳弟子。
郁氏大長老翻了個白眼,上前一步沉聲道:
「孩子,你不必擔心,今日過後,你就是人族了,劍門就是你的家。」
說罷,郁氏大長老腦後浮現出一道光輪,細看下能夠看到它其中包含著五道光輪,他劃開墨無憂的手腕,將她的全身氣血接引到腦後光輪。
光輪轉動,只是片刻,血脈中蘊含的妖氣便被洗去,那一部分血脈也成了廢血,少女的臉色慘白,幾欲倒下,是李氏的大長老出手才不至於讓換洗血脈的過程中止。
……
荒野。
金猿山洞府。
林閣經過三日的全力御風,終於趕回了領地,他從青古分身那裡,得到了他不在的這段時間的全部記憶。
這期間,閉關的三妖沒有出現,反倒是歸鴻城那邊曾遣使來過,只問了三妖和林閣的動向,沒有細說什麼。
青古分身開口道:「有人來了,實力不差,等我細細感應一番……是他,那個特使。」
如今他的領地遍布神像,凡神像所在之處,皆逃不過青古分身的眼睛,這是祭祀之力帶來的好處之一。
「隨我去迎吧。」
林閣一步踏出,轉瞬間就消失在了洞府,這不是什麼空間神通,縮地成寸之類的,只是單純的速度。
「特使來臨,有失遠迎啊!」林閣出現在特使不遠處,笑著拱手道。
歸鴻城特使眼神驚疑不定,道:「一段時間不見,玄骨道友進步驚人啊。」
林閣:「特使過獎了,全賴長輩之功,我不在的這段時間回了趟郢都,閉關去了,不知特使這次前來所為何事啊?」
「城主要見你,只是此前你只有一道分身在此,所以我無功而返,為此,還挨了罵,玄骨道友這次說什麼都要跟我回去一趟了。」
歸鴻城特使呵呵一笑道。
林閣面色不變,內心卻是翻起滔天巨浪!
「歸鴻城主鴻雲要見我?!該死,那可是元神鍊氣士,若去見他,我的身份定然藏不住,怎麼辦?要不要殺了他,逃回大荒?」
林閣心思轉換,已經起了殺念。
「慌什麼,有我傳你的神通,加上你一身血脈,你就是貨真價實的妖族,我估計他不是對你的身份起疑,而是有用得到你的地方。」
玄虎真靈看不出絲毫擔心的模樣,讓林閣放心去便是。
「那好,我們現在便出發吧。」林閣作勢要走,那歸鴻城特使卻是大手一揮,一張元神法旨浮現,托住二人,只是轉瞬之間就將兩人帶到了歸鴻城中。
「屬下合雲,見過城主大人!」特使合雲雙膝跪地。
面前是一個大儒模樣的青年男子,看不出一點妖族的模樣與作風。
林閣躬身一拜,道:「晚輩玄骨,金猿山領主,見過城主大人。」
「起來吧。」
鴻雲輕輕抬手,將林閣托起,道:「我有一事,需你去做。」
「願為城主大人赴湯蹈火!」
「赴湯蹈火就不必了,真要讓你去送死,你族又豈能放過我?」鴻雲輕笑一聲道:
「妖國內,血色禁地開啟,我需要你代表我歸鴻城去參戰。」
林閣遲疑道:「城主手下能才輩出,屬下恐技不如人,給城主大人丟臉。」
鴻雲揮手,道:「你是王族,儘管血脈不是純血,那也是王族,我歸鴻城,在靈體境中,已無人能勝的過你,自然是你代表我出戰了。」
「先不要急著拒絕,你若是去了,我便不追究你,殺了閻夫人一事。」
「倘若你不願,我們就得好好說道說道了,我歸鴻城的確不禁領主廝殺,但也僅僅只針對蛻凡境,閻夫人當時已經是靈體境界,不在此列,你殺了她,便是違反了我的規矩。」
鴻雲俯視著林閣,說道:「而違反了我的規矩,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林閣咬了咬牙,硬著頭皮道:「既然城主抬愛,那屬下自當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