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0章 選擇,就要承受
「見我?」李茂面上有些錯愕。
錯愕之餘,忽然又哂笑出聲,看了一眼屋裡的兩人,以及敞開的辦公室屋門:「有點意思,這時候見我,該不會是想著讓我幫她說情吧?」
「是不是的,傳喚過來問問不就知道了?
反正今天跟你接觸的所有內容,我都是要寫報告的。
有我在場,你也不用擔心什麼。」
白玲收起筆記本,起身伸了個懶腰。
看了一眼還在猶豫的李茂,白玲徑直起身,晃著寬大棉衣下,那細嫩的柳腰。
隔著衣服一步一晃的走到電話旁邊,拿起電話就打了出去。
等到電話落下,白玲這才眨了眨杏眸,左手一繞,比劃出了一個請的動作:
「人馬上就到保衛科,李大廠長抬腿走幾步?說真的,我也想知道,許月玲到底想跟你說些什麼。
作為你前院的鄰居,媛媛的閨蜜。
李大廠長應該不會在意我這一絲小小的好奇心吧?放心,如果聽到了什麼不該聽的,我肯定在你坦白之前就告訴媛媛。」
李茂面上頓了頓,看著搞怪的白玲,說不上是個什麼感覺:「白玲姐這話說的。
好像我跟許月玲之間有什麼一樣。剛才不是說了麼,我也好奇她想說些什麼。」
一行人來到保衛科。
沒有等待多久,王主任以及街道所,還有跟著白玲來的那些人,押解著許月玲到來。
把人銬在椅子上,排除了一些可能存在的危險之後,這才允許李茂進入審訊室。
就像是白玲自己說的那樣。
隨著外面資產的增加。
太多人不願意看到李茂出事。
「踏踏~」
鞋底同水泥抹的地面碰撞,發出踏踏的聲響。
瞳孔晦暗,充滿死氣的許月玲,在看到李茂進入審訊室的剎那,忽然笑的漾開了花。
無視了其他人好像看神經病的目光。
笑到眼淚都從眼角流出來的許月玲,泄了氣一樣靠在了椅子的靠背上。
雙眼盯著李茂,言語真摯:「真好,能在臨死前,還能見到李茂哥一面,真好。」
充滿決絕又混雜了釋然的情緒釋放。
每一個聽到許月玲這話的人,都不可避免的皺起眉頭。
釋然?
這可不是什麼好事情。
一個心底充斥著死意和釋然的人,就算背後還有其他人,這會兒也肯定不會多說。
李茂深吸一口氣,上前幾步,拖了一張椅子,徑直來到許月玲身前。
眼睛看著眼睛。
兩人之間的距離此刻不足三尺。
「說說吧,為什麼干傻事。」
從兜里掏出一張青藍色的帕子放在許月玲的手上。
不算苛責的一句話,直接讓剛剛止住眼淚的許月玲,一下哭了出來:「嗚嗚.李茂哥.李茂哥.」
許月玲口中重複的念叨著這幾個字,哭哭啼啼,任憑眼淚順著臉頰滴落。
手裡用著力氣,死死的攥著那一張青藍色的手帕,不捨得往臉上擦拭。
審訊室內沒有人說話。
包括李茂在內的所有人,只是沉默著,只是等待著。
等待許月玲發泄之後,收斂了情緒自己往下說。
這會的審訊室,是亮著頭頂上的燈的。
跟普通人家中用的黃色燈泡相比,白色的燈光自帶著一股說不上的冷清。
趁著一絲絲從門縫擠進來的冷風,更顯蕭瑟。
李茂只是靜靜的看著,面上沒有一絲一毫的焦躁。
看著哭泣的許月玲,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年幼麼?歲數確實不大。
可這年紀放到農村,最少也是一個孩子的媽。
「對不起李茂哥.」
許月玲攥著手帕,抬起頭。
被淚水沁的通紅的眼睛,這會看起來是那麼傷悲。
「說說吧,為什麼幹這種傻事?」李茂搖了搖頭,只是看著許月玲的眼睛,重複著之前的問題。
「為什麼?」
許月玲低下頭,看著手心裡攥著青藍色手帕上的紋路,嘴裡念叨著『為什麼』,思緒不覺越飄越遠。
不知不覺之間,思緒又飄回了那個重新回到四合院的日子。
「是啊,為什麼呢或許是因為不甘心吧。」
許月玲抬起頭,聲音之中夾雜著一絲自己都說不出的顫抖和情愫。
「有時候我在想,如果我哥沒有被易中海逼迫著改口,我是不是也能跟雨水一樣,成為曉梅的閨蜜。
李茂哥,我不懂,不懂為什麼有的人做了錯事,還能跟沒事一樣埋怨其他人。
明明一切都是老賈家的錯,都是他賈東旭和易中海的錯,憑什麼,憑什麼,一而再再而三被處罰的是我哥.
明明我什麼錯都沒有犯,可我高中畢業,卻沒有接收單位,只能下鄉支援,在被排擠和冷眼之中,艱難的完成工作。
明明我才是最無辜的那個。
可為什麼街坊鄰居都在說,秦淮茹才是無辜?
秦淮茹難道不是老賈家的人麼?賈東旭偷了軋鋼廠物資換的錢,難道她沒有享受麼?
憑什麼,憑什麼只要賈東旭沒了,所有的事情就被人選擇性的遺忘?!
憑什麼棒梗都把傻柱他爹送了進去,傻柱還能跟個沒事的人一樣對秦淮茹好。
我不懂,李茂哥,你告訴我,這都是為什麼.」
說著說著,許月玲自己又哭泣了起來。
被靠在椅子上的手不方便動作,只能把頭低下去用手背去擦拭不斷滑落的眼淚。
「很多時候,咱們看起來很惡劣的事情.只是沒有道德,並沒有違反律法。」
李茂默然嘆了一口氣,似有感慨的說了一嘴,沒有深入,轉而換成了另一句詢問:「所以,是不甘麼?」
或許在許大茂沒了未來的時候。
老許家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就已經死了。
已經死了心的老許家,對於許月玲這個閨女,根本想不起來照顧,更不會關注她的心理健康。
沒有人開導,加上生活各方面的排擠,這才讓許月玲的想法鑽進了死胡同。
「是,我不甘心。憑什麼我落到這幅田地,他們老賈家卻安穩的過日子。
我不甘心,明明我哥是被迫,是被易中海脅迫,憑什麼要追究我哥的責任。
明明一開始,他才是舉報的那個!憑什麼,憑什麼秦懷安不出面指正。
憑什麼,憑什麼秦懷安不幫我哥說話!
他不是保衛科麼?
我哥改口的時候,他為什麼不告訴我哥後果這麼嚴重!」
許月玲雙手拽著自己的頭髮,歇斯底里的哭嚎著。
一邊哭嚎,身體就跟失去控制一樣,不停的對著對面跺腳。
duang,duang的反震聲,好像一記記打在心頭的重鼓。
過了好一會,手中拽了不少頭髮,頭皮上沁出一層血珠的許月玲,自暴自棄的狂笑起來:「秦淮茹?哈哈哈,舉報?獎狀?哈哈哈!你們知道麼?老張說他親眼見到,棒梗拿著錢去買了牲口藥。
用的藉口是什麼?是他爹不行,但是又拉不下臉來買。
誰能想到?誰能想到!賈張氏這個老虔婆,竟然是被棒梗給送進去的!
這麼一個惡毒的孩子,竟然還真的有在乎他?
人渣,人渣。」
審訊室內沒有人說話。
互相對視著,一個個都被許月玲口中的話給驚呆。
賈張氏.竟然是被棒梗給坑的?!
互相看著對方眼底的震驚,眾人忽然又想起來,棒梗的那隻耳朵,還有不能用的工具,好像還跟崔大可脫不開干係。
所以.
崔大可的死,是棒梗的報復麼?
就在眾人驚疑的時候,李茂卻好像沒有受到影響一樣,依舊用著平穩的語調開口詢問:「老賈家沒有丟錢,棒梗買藥的錢,從哪來的?」
「錢?從哪來的?」
許月玲抬起頭,同李茂那雙清澈不含鄙夷的瞳孔對視,心中就好像被針扎了一樣,彷徨,愧疚,低下頭試圖把身體蜷縮起來:「我不知道,老張也不知道。只知道那是一張三塊的紙幣」
許月玲呆呆的,直到這個時候才發現,自己竟然沒有發現這麼大的一個漏洞。
「三塊?那肯定不是老賈家的錢。
當時清家底的時候街坊鄰居都是看著的,老賈家根本就沒有超過一塊的紙幣。
就算之前有,之後也都被賈張氏給換成了毛票和分票。」
李茂搖了搖頭,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表情來面對。
「不是老賈家的錢?不是偷的錢?還有人?背後還有人?是誰?是誰?」
許月玲口中混亂的念叨著,瘋瘋癲癲的,真就好像精神病人一樣。
皺眉看著許月玲的表現,擔心繼續問下去把人給問壞的李茂,拍了拍手掌:「之前你念叨的那些人裡面,我好像聽到了秦懷安?
伱記恨秦懷安沒有告訴許大茂改口和作偽證的後果?」
「李茂哥好聰明,我記恨,我當然記恨。」
許月玲再度抬起頭,肆意的笑著,瘋狂的咧著嘴角:「不光是秦懷安,還有傻柱,還有閻解成,還有秦淮茹,還有易中海!我都恨,我恨他們!」
聽著許月玲口中念叨的一個名字,李茂眯了眯眼睛,已經不想繼續追問下去。
搖頭,起身。
沒有去看那個緊緊捏著青藍色手帕的許月玲,徑直轉身離開。
回到辦公室。
婁曉娥貼心的送上一杯熱茶。
沉浮的茶葉上下翻滾,滾燙的熱水捲起來的水霧,熏的李茂眯起了眼睛。
白玲不在辦公室。
連帶著她帶來的那些人,這會也不在廠辦。
偌大的辦公室內,此時只有李茂還有婁曉娥兩個人。
「李茂.許月玲好可憐.」
送上茶水而後站在一旁的婁曉娥,說話的時候有些感性。
微微紅潤的眼睛,隱約之間還帶著一些晶瑩。
「可憐麼?」
李茂反問了一聲,沒有多說什麼。
低下頭看著手中的水杯,緩緩陷入沉思。
按照剛才許月玲念到名字。
秦懷安丟了工作,傻柱跟閻解成壞了名聲,秦淮茹沒了兒子,棒梗丟了命。
只剩下一個易中海。
按照順序串連起來的話。
似乎從很早之前,許月玲就在謀劃著名報復。
其中甚至還包括,那個利用許大茂進了城的女人。
「咚咚~」
有些沉悶的敲門聲,將李茂從深思中喚醒。
看了一眼站在門口的白玲,李茂摩挲著手中的茶杯,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口吻去詢問之後的審訊。
許月玲想要見他一眼的用意,李茂這會已經明悟。
可越是明悟,心中越是沉重。
「怎麼?這就受不了了?」
白玲沒有看之前自己用的那個茶杯。
雖然是她自己的,可到底是離開過視線。
離開過視線的東西,白玲這一類人是定然不會繼續品嘗。
當然,就算沒有離開,那杯茶也喝了三氣,這會也沒了味道。
從暖瓶邊上,拿過一個乾淨的,續上茶葉,捧在手裡暖著手心。
緩緩在屋裡踱步的同時,還不忘開口打趣李茂。
見著李茂沒有回應,白玲只是眯著眼睛,思索著開口:「當初我們剛進城的時候。
城裡不少人,比許月玲慘的多。
有因為饑荒被賣到八大胡同的窯姐,有被被逼無奈只能賣命給那些人的普通人。
還有榨不出油水,在隊伍入城之前被緊急掩殺的各個行業。
更有因為糧商紅哄抬物價,被逼無奈去搶了糧店的可憐人。
可憐人很多,那時候怎麼救都救不過來。
很多時候,那些人也只是一步走錯。
可一步錯,步步錯,犯了錯就沒可能挽回。」
耳邊是白玲因為回憶變的沉重的聲音。
因為回憶,就連說話的時候,不免夾帶了一些李茂不曾體會過的厚重。
「跟我說這個幹嘛?」
李茂搖了搖頭,不由失笑。
端起手中的茶杯,遙遙晃動,吹了吹上面飄浮的茶葉,吸溜著喝了一口。
如今李茂喝的,可不是高碎。
根根片片分明的,可全都是老家賣到外面的上好尖貨。
「還能幹嘛?還不是擔心你?
許月玲到底是一個院裡的街坊,悲愴成那樣,被抓之後最後一個念頭竟然是想要看你一眼。
不管真假,你一個沒有什麼經歷的男人,心中肯定會愧疚懊惱一些。
甚至有些時候你還會想,如果當初分配工作的時候拉了她一把,是不是就不會是現在這幅模樣。
李茂,作為朋友,我得鄭重的告訴你。
人生,沒有如果。
選擇,就要付出代價。
就算是在童話故事裡,一個大團圓的結局之前,還會有各種各樣小人物的付出和犧牲。
可憐的人很多,非常多。
李茂你必須保持一個清醒的頭腦,去處理外面亦或者是機械廠的事情。」
白玲鄭重的警告,並沒有引起李茂的不滿。
有些話,只有真朋友才能說。
就像是白玲最後一句話。
李茂敢打包票,那句話絕對不是有人讓她專門傳達的。
清醒的頭腦.所以.不能犯錯?
有人盯上了他?
那麼多功勞扛在前面,還是有人盯上了他!
心中咀嚼著這句話的意思,李茂的腦海中,思緒瞬間倒海翻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