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出來啊,顧易!」
被稱作「顧易」的男子看向周圍的人群,大家都穿著白衣白帽,手拿麻棍。
人群沉默而莊重,空氣中瀰漫著悲傷和哀悼的氣氛。
沒錯,顧易正在參加一場葬禮。
一片哀嚎之中,也有不太和諧的聲音。
「這葬禮辦得夠隆重的,香燭、紙人、花轎、手機……」
「害,有錢能使鬼推磨唄。只要有錢什麼買不到?出殯的這家人什麼來歷?」
「來歷?屁的來歷,一家窩囊廢。顧家父母雙亡,家裡就剩這一根獨苗了,沒想到……唉!」
顧易姓顧,是家裡唯一的獨苗,所以……
懸浮在空中的「顧易」望著下面的人群,只覺得十分可笑。
自己珍視的人,一個個離他而去,這些為自己披麻戴孝的人,他卻一個都不認識。
有錢能使鬼推磨?
可是,他有個屁的錢!
他的金錢全部給了一個叫做宋憶的女人,高中三年、大學四年、工作三年,他的錢全部花在這個女人身上。
不,不止是錢,還有他的青春。
高中,他追了宋憶三年,宋憶說不想耽誤學習,高中畢業就跟他在一起。
畢業之後,他們考上了同一所大學。
宋憶說,大學生活好,她想先玩兩年,到大三的時候,就跟顧易在一起。
到了大三,她說快畢業了,不想畢業那天大家一起失戀。
所以……
大四畢業的那年,戀人們揮手告別、各自去往自己城市的時候,他們兩個卻在一起了。
她說,她是一個保守的女人,結婚之前不想發生關係。
顧易敬重她、愛護她,宋憶,就是他的聖女,誰也不能侵犯,他自己也不行!
他們一定會幸福地走下去,以現在的發展趨勢,很快……
直到有一天,顧易出差回來,故意沒有告訴她,平淡的生活需要一點驚喜……
只是這驚喜……
廉價房屋的隔音效果並不好,他還沒進門就聽見貓叫的聲音,一個女人發出的貓叫聲……
聲音是如此的陌生卻又熟悉……
他衝進去,與那個男人,也就是派他出差的領導扭打在一起。
每次出差,宋憶跟男人就在一起幽會,出差的次數……已經數不清!
可笑的是,他竟然打不過那個剛剛發泄過的男人,因為那個男人有個幫手,叫宋憶……
可怕的幫手,顧易怎麼可能對自己的女人動手?
他從6樓落下,留下一片鮮艷的紅色。
這片紅色,甚至比他操蛋的人生都精彩。
以為給自己辦一場風光的葬禮,就可以消除你的罪孽?
宋憶,你也太天真了!
農村流行土葬,一個鉤機挖個坑,將棺材放進去,黃土一蓋,這個人便與這個世界徹底告別。
坑已經挖好,沿著坑向前走,是墓室。
沒結婚的男子,死的話會找個異性在一起。
一般都是剛死不久的未婚異性,死了也算做個伴。
這次的是個活人……
肯做這樣的營生,這個姑娘應該也是個苦命人!
女子跪在棺材旁,碎碎叨叨。
「你這麼年輕,就這麼走了,認識你的人應該很難受吧?」
「為了宋憶那樣的女人,值得嗎?」
「我給你安排的葬禮,你還滿意嗎?顧易!」
風吹起女人的頭髮,一張絕美的臉龐出現在顧易面前。
給自己辦葬禮的不是宋憶,而是這個女人?
非親非故的,為什麼?
女人的臉似乎有點熟悉,只是怎麼回憶都回憶不起來。
……
有墓室,就有門。
門是空的,一袋……兩袋……
裝著土的袋子,被扔進坑裡,堵在門前。
門被堵死,然後在門的上方插進一隻棍子,留出一方氣孔。
靈魂可以通過這個氣孔,找到回家的路。
招魂人開始呼喊:
「你出來啊,顧易!」
「回家了,顧易!」
顧易還在想那個女人到底是誰?她認識宋憶,也認識自己。
「顧易,你的眼裡一直只有宋憶,我以為我只要努力就可以跟你靠近。可是,太突然了……」
女人跪在地上,肩膀一抽一抽的……
「我喜歡你,從高三就一直喜歡……」
「我是他們口中的小啞巴,是你口中的……」
顧易腦中電光一閃,許……許茹芸?
那個老是低著頭、從不跟人交流的許茹芸……
等等,許茹芸怎麼沒有出去?
這樣的儀式,活人當然只是走個過場,不可能真的被埋在一起。
門已經被封死,她……
「顧易,你是我心裡的那道光,沒了光,人還能繼續活下去嗎?」
「顧易,我給你……我給我們安排的葬禮,你還喜歡嗎?」
「我就是你口中的林黛玉,黛玉葬花,我葬……我自己!」
「不!」,顧易的腦袋一炸。
那個跟屁蟲一樣的小小影子,漸漸變得清晰。
許茹芸從不跟別人交流,除了他!
因為她是他的小同桌啊,而他是她眼裡唯一的光。
原來,他也曾做過別人眼裡的光……
「出來啊,許茹芸!」
「你出來啊,許茹芸!」
你們這群人都是傻子嗎?少一個人出去,你們都沒發現嗎?
「出來啊!」
「你出來啊!」
從土坑裡爬出來的一個青年男子,臉上又是土又是眼淚的,糊在臉上,像是一個流淚的泥人。
「你就是個看門人,還想學別人的哭話啊?」
大家以為這人是在學白活,誰也不可能想到墳墓里會進去一個活人……
顧易明白了,許茹芸買通了看門人……
「出來啊!」
青年仍在不甘地喊著,嗓子都啞了!
顧易的喊聲也從未停止,只可惜別人聽不見,許茹芸也聽不見……
「是誰導演這場戲,在這孤單角色里……」
帶著哭腔的嗓音……
黃土漫天而下……
……
嘶……疼!
頭好疼,光線格外耀眼!
恍惚中,顧易聽見聲音,若遠若近……
「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喜歡上了你……」
「雖然你拒絕過我無數次,我依舊……」
「答應我吧,我最愛的……」
「……」
聲音戛然而止,剛才,是自己的聲音?顧易睜開眼,一張張老舊的木質課桌上,堆著厚厚的課本,30公分以上的厚度,也阻擋不了後邊一張張看熱鬧的臉。
「快看,顧易又表白了!」
「繼續啊,說出她的名字!」
一張張稚氣的臉龐,也就十七八歲,這是……
「宋憶,你勸勸她啊,馬上要上課了!」
「我……他也沒說我的名字……萬一……」
「拜託,除了是你,還可能是誰?」
顧易打量著自己,左手拿著一捧玫瑰,右手拿著一張精緻的信紙,上邊密密麻麻的,最後一行是:
答應我吧,我最愛的宋憶。
看了看身前的講台,左前方擺著粉筆盒、黑板擦……
他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