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不想讓他覺得虧欠
身體太過疲勞,又到處是傷痕,雖不致命,但是酸軟不適,沈滿知走得有些慢。
一路上也沒有粼江的人出現。
白虎特意留意了一下,秦先生那撥人大概也是真走了,一直到樓下都沒見到人。
三人走到客廳,偏廳的門推開,司佲走了出來。
沈滿知抬眸,和他對視。
她讓白虎和沈辭出去等,白虎心底還是對司佲有些防備,「我們在門口等你。」
沈滿知以前從來看不懂司佲那雙眼底是什麼情緒,但此刻,那裡面明顯有一絲愧疚,或許還夾雜著其他。
司佲給她茶杯里放迷藥的事,她一開始並沒有懷疑。
她以為是自己突然暈倒沒了意識,於是司佲親自去了雲城,碰巧她中途又病發,才造成一系列誤會。
可後來意識逐漸清醒,才回想起昨天暈倒前並沒有和以前一樣,耳鳴頭疼全身失力的疼痛感。
並且白虎竟然會帶著秦宴風興師動眾地闖進粼江,還叫來了師父。
沈滿知稍稍聯想一下就明白過來。
司佲大概是想藉機留住她。
幫她查母親的舊案,給她兩個選擇作為交換。
要麼去雲城完成一次危險程度極高的任務。
要麼留在粼江,入編。
司佲很清楚她不會留下,於是設計讓她不得不留在這裡,因此「錯過」第一個選擇。
可司佲沒想到,沈滿知的病情來得這麼突然,以至於他沒能像以往那樣陪在她身邊,讓她獨自承受那麼大的痛苦。
更沒想到的是,她的病,重點根本不是什麼心理疾病,而是源於國外喪心病狂的活體實驗研究,已經嚴重到需要做深度治療決定生死的地步。
他甚至還變相「囚禁」她……
司佲長睫微顫,他是在拿她的命留住她。
沈滿知神色倒是很平靜,甚至語氣都想平常一樣,「師父都和你說了?」
司佲第一次和她道歉。
「對不起……」
「沒事。」
沈滿知沒讓他的話音落下,她甚至語氣有些輕快,像是沒有太在意,「不知者無罪。何況,我也沒有那麼嚴重,還不至於這麼快去和閻王見面。」
詼諧的語氣並沒有讓兩人之間沉重的氣氛輕鬆一點。
司佲垂在身側的手微動,像是在隱忍,輕聲問她,「為什麼不和我說?」
她是在執行粼江的任務的過程中,被抓去德爾森的實驗室,被注射了研製的血清藥劑。
按理來說,司佲有權知道。
沈滿知沒提過的原因,她也和師父說過。
她不想讓司佲覺得欠她。
於是她垂眸笑了下,「我一開始也沒想到這麼嚴重,先生,您已經幫了我很多了。」
這兩年裡每一次發病,都是司佲陪在她身邊,沒有司佲,她就會徹底變成沒有理性的野獸。
沈滿知靜靜看著他,拉回搭話的目的,「雲城那邊的任務,聽說計劃推遲了,如果治療順利,這件事交給我吧。」
談及這事,司佲知曉她要說什麼,「你母親的事,我既然接手了就不會丟下,雲城的事你也不用管……」
沈滿知鄭重地喊了他一聲,「一碼歸一碼,您都答應了,我不能不做,治療順利,我會親自去雲城,不順利……」
司佲喉嚨想有什麼堵住,第一次在沈滿知面前沒了往日裡的運籌帷幄的鬆弛和深沉,此刻只有難以言喻的情緒。
她勾唇淺笑了下,「不順利,就繼續治療,以後總有機會還得上。」
可現實並不像她說的這般雲淡風輕,順利是生,失敗是死。
司佲抿直了唇,眼底情緒翻滾,「一定要和我分這麼清麼?」
「……」
沈滿知的沉默已經代表了她內心所想。
不過不是必須要分清,而是這些年來,司佲已經為她做了太多太多。
如果說網吧混亂之中的初次相遇,或許讓司佲記了她的好,但若真要算起來,終究是她欠得多。
默許她留在唐老身邊習武,親自為她制定訓練計劃;知道她沒錢,便做一些「倒貼買賣」,讓她完成一些小任務來換取酬勞;想培養她,便在一開始就全程帶著她做任務,整個粼江甚至連京末都不曾有這種待遇。
有一次途徑境外交戰區,物資有限,一路走走停停,廢墟之中遇見抱著奄奄一息孩子的母親。
沈滿知背著包小心翼翼地跟在隊伍之中,前面的人步伐慢了下來,她探頭看去。
司佲從隊伍中走出來,掏出外套口袋裡的乾糧,蹲下身給了那位母親。
她其實不懂。
那位母親渴望又絕望的眼神能觸動每一個外來者,可唯獨對粼江見慣生死的人來說,卻只是尋常,他們連自己都生死難料,更不會有心思去管其他人的死活。
更何況,那是司佲。
是絕對不會卑躬屈膝、不會心慈手軟、底線極低的司佲。
傍晚在空曠沙石地落腳,點了篝火,開始充飢,稍作休息。
沈滿知拿出壓縮餅乾準備吃,又看向司佲,那人閉著眼靠著巨石,篝火的氣焰張牙舞爪著隔絕她的視線。
她低頭,坐在人群之中,默默啃餅。
這次任務她主攻通訊網絡,特級背包里一直放著一台電腦,為了隨行方便,她剪了一頭短髮,弄得亂糟糟的,臉上也糊了黑黝黝的粉,根本看不出她原本膚白貌美的嬌俏模樣。
「過來。」
夜裡安靜,柴火燃燒的「噼啪」聲並不大,司佲低沉的聲音順著一排休息的人傳到沈滿知耳邊。
她抱著電腦愣了一下,確定司佲是在叫她,才慢吞吞移過去。
司佲對她要求很嚴,或許一開始她還有叛逆的性子在,但剛開始跟著司佲出任務見過這個人的心狠手辣後,對於二十歲的沈滿知,多少是有些敬畏的。
司佲將腿上的毛裘隨意地搭在她手上,「查得怎麼樣了?」
沈滿知低頭看了眼手中的獸皮,擋住了夜裡的低溫侵襲。
司佲是粼江老大,自然是被手下服侍得很好,連篝火邊都是他那兒最溫暖,其餘人都自行離得稍遠一些。
更別說沒什麼存在感的沈滿知了。
「南梔。」
直到司佲喊了她代號,她才回過神,發現司佲正看著他。
沈滿知把電腦給他看,將圖上的地標只給他看,「在這裡。」
司佲掃了一眼便不再作聲。
沈滿知看過去,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關上電腦,她從兜里掏出一塊巧克力遞過去。
司佲抬眸,沒接,「哪兒來的?」
「上午出去打探消息交換的。」
至於拿什麼交換,沈滿知沒說,司佲也懶得問,索性閉了眼。
「您是不是沒吃的了?」
司佲睜眼看著她全身上下唯獨沒變化的眼睛,緩緩開口,「你想問下午的事?」
他給那對母子遞吃的事。
沈滿知被火光烘得暖洋洋的,輕聲問他,「您說過,不要心慈手軟,更何況,物資缺乏的情況下,為何還要這樣做?」
司佲似乎笑了下,她沒看真切,只聽見他低聲回應。
「一個人的道德和底線是建立各種利益之上的。若與我有仇,我的底線甚至能低到沒有,人命在我手裡也不過如此,更別說什麼道德。
我與她沒有任何利益衝突,想做便做了,至於那乾糧……」
司佲略微停頓了一下,勾起了沈滿知的好奇心。
他從側身口袋裡摸出一塊東西。
沈滿知湊過去看了一眼。
是和她手上一模一樣的巧克力。
司佲當然不可能在自己溫飽都不能滿足的情況去,還去幫助陌生人,否則隊伍里定會有其他人將自己的食物給他,比如沈滿知。
「你……」
司佲這才是真笑了下,將巧克力丟盡她懷裡,「笨,怎麼可能讓你一個人去打聽消息。」
沈滿知這才後知後覺,司佲竟悄無聲息地跟在她身後,護著她安危,並且還閒來無事用了和她一樣的招數,換取了一塊巧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