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懷疑
男人半搭著眼皮,眼角的細紋平添幾分成熟年長者的魅力,他指尖夾著煙反手帶上門,隔絕了裡面的場景。
連視線都沒分給旁人半分,繞過小推車走到對面的欄杆處,半側著身面色冷淡地抽菸。
煙霧模糊他俊逸的臉,低垂的眼落在虛空一點。
紙迷金醉中,他偏偏在這一刻才能得一絲喘息。
沈滿知眉梢輕挑,這樣一個人怎麼會有如此的寂寥?
似有察覺,男人掀開眼皮淡淡掃過來一眼,沈滿知像是被抓包般恰到好處地低頭,仿佛只是被他的樣貌吸引情不自禁多看了一眼。
這位勛爺的洞察力很強,沈滿知心思微沉,隨即想起剛剛進去的蔡姐還沒出來。
包房裡的環境那麼昏暗低沉,而這位兒爺卻獨身在外,女服務員進去久久不出……
沈滿知拿出推車裡預留的水果拼盤推門而入。
「先生……先生我是來送酒的,您如果需要可以找……先生!」
沙發處混亂一片,男女交織一起,沈滿知很快捕捉到同行的蔡姐,快步走過去「不小心」將果盤落在了男人頭上。
昏暗燈光下,男人穿金戴銀,眼神迷離,就算被砸到腦袋也抓著蔡姐的手不願鬆開。
沈滿知一把握住他粗肥的手腕,狠狠下壓。
男人吃痛放開服務員的手,「瑪德誰這麼不長眼」
「別急啊先生。」
沈滿知順手扯下頭上的髮帶纏繞住男人的眼睛,俯身輕聲道,「玩個遊戲。」
她示意身後的蔡姐離開,將髮帶繞過男人的脖子打了個結,正準備摸黑離開,包間的燈突然打開,白熾一片。
房間裡一覽無餘。
沈滿知看著門口的人,手下的動作頓了頓。
她原本都打算起身離開了,現在卻像是勒住身下人的脖子準備行兇。
餐桌上擺放著各種酒水,透明袋子,以及散落的藥丸,沈滿知眼底閃過一絲戾色。
此刻身下的男人也被白光刺得清醒了片刻,扯下髮帶,軟玉在前,他正想伸手去拉,沈滿知蹭地站起身來。
蔡姐也反應過來,朝門口的人誠恐誠惶道,「勛爺!」
「出去。」
門口的人終於開口,聲音冷沉,長腿朝這邊來,掃過沙發上躺著的男人,又懶散笑了笑,「蒙哥,喝多了?我讓人送你去房間。」
男人晃晃悠悠坐起來,還想往沈滿知身上看去,被眼前的人擋住視線,「那個女的」
勛爺朝沙發上的女人使了個眼色,她立馬貼上蒙哥,軟聲細語地哄著人。
蔡姐關上包間門,督促著沈滿知快走,「裡面那位可是勛爺的大客戶,幸好沒出事,這種事叫來經理就好了,你剛剛太衝動了,」
沈滿知蹙眉道,「萬一他一定要你留下怎麼辦?」
「不會的,」蔡姐拍了拍她的手安撫道,「自從勛爺接手這裡以來,我們服務員和包房公主是分開的,勛爺不會強迫我們,最多是勛爺的人沒趕得及來,我們會受點欺負,但比起以前被強迫的好多了。」
沈滿知站在長廊盡頭回頭看了一眼。
按理說,勛爺這樣的人和金豹的關係只會更加密切,手上都沾著無數血,好似沒有什麼原則,更沒有什麼底線。
這樣的人,她這些年裡見過很多很多。
可他的行為又實在矛盾。
下了樓,沈滿知找藉口離開了,後廚繁忙,她坐在休息椅上有些走神。
小金總那邊無法確定什麼時候回寨,當剛剛在皮卡上聽兩人交談,他們明早回寨,也就是勛爺確定明天會走。
要跟著勛爺走嗎?
那張帶有記號的百元大鈔兌換零錢給了舞姬一半,借用了一下化妝品,剛剛在樓上勛爺應該沒有認出她,跟著勛爺,雖然很冒險,但是目前最可行的方法。
混進他們的人中不太可行,她需要定位器。
從市中心通往山寨的路是沒有任何線索的,進了寨反而會比較安全,那裡仍有原住民,當然寨子裡全都是金豹的武裝勢力範圍。
兩年前金豹的大本營因圍剿被迫遷移,而後再重建,也只能在這一片範圍內。有了定位器,進寨後找金豹的大本營就不再是難事。
想好對策之後,沈滿知揉了揉眉心,夜已經很深了,她往後門出門,非常熟練地換裝,再次出現在街頭已經是另一副模樣。
短髮發套留在了會所里,她只好將頭髮編成麻花辮垂在一側,快速朝東邊去。
再繁華的市中心,凌晨三點多也是閉門打烊,她到最後甚至是跑起來,鑽進了一條巷道里,往裡走能看見樓外掛著花花綠綠的燈牌。
遊戲機的嘈雜中混著金幣的清脆響聲,男男女女各自攀附在一起占據各個犄角旮旯,鐵梯上掛著洋酒的燈牌,歪歪扭扭地寫著夜色兩字。
沈滿知顯然不是第一次來了,她穿過遊戲廳、牌桌,幾步跨上了樓,燈紅酒綠之間,她找到標記九號的小桌邊,從兜里摸出剩餘的零錢推給對方。
那人托著半杯酒正要往嘴裡送,垂眼瞥見細碎的零錢有些好笑,「不賣身不賣藝。」
沈滿知從指尖彈出一枚硬幣落進他酒杯里,發出清脆的響,「買你狗頭。」
「啊?」
他抬眸一看,陌生得很,但這行為這語氣又確實像一位故人。
於是他收起剛剛不屑的表情,賠笑道,「別開玩笑啊姐,買點什麼?」
沈滿知伸出兩指扣了扣桌面,聲音壓得很低,「定位器。」
男人瞭然,收了為數不多的錢帶她往裡走。
除了定位器,還有一包子彈,離開之前,男人叫住她,「你很像我之前認識的一個人。」
沈滿知收好東西,沒應。
他也仿若只是隨口一問,便送客了,回身收拾保險箱,嘀咕道,「她要是活著就好了。」
沈滿知拉開門時長睫微閃,匆忙離開了。
凌晨四點,沈滿知再次回到會所,在大堂撞見了勛爺和他身邊的那個黑臉的貼身打手。
她重新換回了服務員的衣服,正在大堂端茶送水,只有在這裡,才能得知他們什麼時候離開。
他們周圍著幾個人,好像在交代什麼事情。
突然黑臉打手的視線往沈滿知這邊看過來,整整十餘秒,太過明顯。
沈滿知手裡的托盤放著酒,從容不迫地往後廚的方向去。
那道目光如芒在刺。
黑臉打手朝勛爺旁邊靠去,「那名服務員有點眼熟。」
勛爺挑眉,朝沈滿知剛剛走過的地方看去,「你見過?」
他蹙眉,「沒有,但是……總感覺和這裡有點格格不入。」
干他們這行的,疑神疑鬼也總比被暗算強。
勛爺有點不耐煩,「沒見過,先處理好今晚的事再說。」
男人臉色閃過一絲陰霾,卻也只得應聲,餘光又朝後廚看了看。
沈滿知放下托盤,重新擺放水果小吃之後準備出去,卻在門口看到了往裡張望的人。
她面不改色地舉著托盤出去,上二樓送餐,碰到下樓的蔡姐,打了照面,餘光里瞥見走廊上抽菸的人,以及三樓欄杆上趴著往下看的人。
勛爺身邊那個人在懷疑她。
蔡姐說四點就可以換班了,沈滿知繞過綠植準備從另一側去包房,前面的包間正好打開,一群人從裡面出來,走廊上瞬間擁擠起來。
沈滿知貼在牆往裡側走,這個視角剛好隱匿在剛剛她看到的那兩人的視線死角。
經過下一扇包間門,房門突然被打開,裡面伸出一隻手拉住她手腕,她身形微偏,竟順勢被扯了進去。
包間漆黑一片,拉扯的力道太大,沈滿知不得已撲上去之前,將手中的托盤猛地往那人身上砸去。
接著兩人倒在地上,結實有力的手臂墊在了她後背,托盤同時也砸在了那人身上,沈滿知沒有絲毫懈怠,翻身握拳朝他臉上揮去,卻被對方敏捷地攔住。
她腿上用力夾住他腹部,膝蓋往他腰側軟肉狠扣,他卻抓握住她兩隻手舉起,讓她整個上半身突然失力塌腰向下傾倒,撲進他懷裡。
落空感很明顯,沈滿知張口往他脖頸的大動脈咬去,卻在溫熱的皮膚之間聞到了很熟悉的味道。
淡淡的山茶花香,頃刻間占據她全部嗅覺。
犬齒已經陷入皮膚,她頓了頓,身下的人卻沒有半分抗拒的動作,那意思,像是縱容。
太過溫柔的縱容。
腦海里火光電閃。
沈滿知眼眶突然有些發熱,想從他身上起來,看看這人。
他卻反而將她抱得更緊了些,偏頭抵在她臉側,閉了閉眼。
清甜的玫瑰香和清冷的山茶花香纏繞在一起,在這方寸之間,溢了滿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