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的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目光全都落在了荊厲身上。
荊厲感覺到身後火辣辣的視線,一瞬間找回了自己,他揚起下巴哼了一聲,一臉傲嬌的站到了顧甚微身側。
顧甚微微微上前一步,遮擋住了吳江那想要挖牆角的視線。
吳江見狀諂媚一笑,嘿嘿上前,「你們兩個誰也別開口,今日我賴定你們兩個了,絕對別想用讓我帶湯抒懷去開封府錄供詞為藉口,將我給支開了。」
他說著,見顧甚微同韓時宴都不為所動興致缺缺,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樊樓如何?晚上我請你們兩個上樊樓,可千萬要帶上我。你們不曉得天天老仵作罵我嘴巴都要罵出火星子了,我這心中火急火燎的,嘴中都起了泡了。」
「旁的差事辦不好,那也就罷了;我這差事辦不好,整出了個冤案怎麼辦?」
「到時候我闖下了塌天大禍,還不得你們兩個勞累一番,送我去流放?我們可是桃園三結義過的啊,阿哥阿姐豈能不帶我?」
顧甚微瞅著吳江,簡直沒眼看。
「我十六,您老貴庚?」
吳江嘿嘿一笑,沒臉沒皮道:「別說您十六了,您就是六歲那也是我姐姐!」
顧甚微深吸了一口氣,懶得同吳江糾纏。
吳江嘿嘿一笑,衝著跟他來的衙役擠眉弄眼了一番,然後同荊厲一左一右像是兩個門神一般,死死地跟住了顧甚微。
顧甚微嘴角抽了抽,她瞥了韓時宴一眼,見那廝嘴角帶笑,趕忙收回了視線,哼了一聲。
她倒是沒走,繼續看向了目瞪口呆的湯抒懷,「你可聽聞王全為何不坐車,反倒要日日步行?」
王家家纏萬貫,王全乃是王家家生子,被委以重任獨掌一個鋪面不說,還替王喜收密信。可見是十分重要的親信,不說坐馬車,他若是想,坐個驢車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汴京城地處北地,冬日深夜寒冷,他為何要獨自步行?
湯抒懷回答得很果斷,「他慣常都是步行,經常去明鏡巷的人應該都知曉,他坐不得那些車輛,一坐便眩暈嘔吐的。明鏡巷離王御史府算不得很遠,沿著永安河河岸走不一會兒就到了。」
「那王全早年出遠門的時候遇過山匪,他有一個兒子就是被殺死在了馬車上。自那之後,他便再坐不得車了。」
看來這是人盡皆知的事情,兇手埋伏在那裡很正常。
顧甚微點了點頭,她沒有什麼疑問想要再問湯抒懷的了,她抱了抱拳,快步地朝著門外走去。
荊厲同吳江見狀,像是餓死鬼投胎搶著要過奈何橋一般,一個箭步朝著顧甚微左右沖了過去。
剩在角落的韓時宴瞧著,長長嘆了一口氣,他年紀也不大,這輩子興許也不會成親,可現在就有帶了三個稚兒出門的錯覺了……
等他追上的時候,那三人在永安河小拱橋的欄杆上趴成了一排。
韓時宴無語地上前,徑直地看向了趴在中間顧甚微,「還有一個疑點,陳神機送給王御史的密信內容,是怎麼被兇手知曉的呢?根據他昨夜在開封府所供,他是天黑的時候將信送過去的。」
「王全並沒有當著他的面打開那封信,在清點完鋪頭上一年的帳目之後,王全回府途中被殺信被人偷了……」
「在這個很短的時間裡,幕後之人知曉了密信的內容,做出了拿走密信但不動陳神機的決定,並且調查清楚了王全回家的路線以及他有頭疾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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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尋到了一個水性極強,能夠長時間潛伏在冰冷刺骨的永安河中的高手……這其中任何一個環節,都不是一下子能辦好的,可是這幕後之人卻是一下全辦妥當了。」
顧甚微在韓時宴說有疑點的時候已經轉過身去。
韓時宴這個人的腦袋,簡直同她像是一個娘胎里生出來的一樣。
這個問題她也想過了,「永安河十分長,中間自然有無人經過的地方。可是兇手卻特意選在了永安橋附近,他分明就是提前調查過了,知曉湯抒懷經常會在這裡唱夜歌。」
「他是存心讓湯抒懷瞧見王全直挺挺倒下去這件事的,他選擇了讓湯抒懷作為人證,利用障眼法來讓王御史不去追查王全的死。只要王全的死是意外,王御史就不會想到還丟失了一條密信。」
「事實證明,他非常成功。如果不是陳神機忍不住殺了李貞賢,王喜到現在都不知道那封信的事情。」
「而韓御史為什麼說這水下藏著的劊子手是長時間潛伏在那裡的,很簡單,同樣也是因為湯抒懷會在永安橋上唱夜歌。」
「因為有這個目擊者在,他便不能在離河很近的地方下水,在橋上之人目光所及之處,便得潛在水下。離開的時候同理。這絕非一般人可以做到。」
韓時宴點了點頭,他看向了緊跟著顧甚微的吳江。
「我們四人可以兵分兩路。我跟這位皇城司的小兄弟去明鏡巷,查陳神機信的內容是如何泄露出去的,那天有沒有可疑的人打聽王全。」
他說著,看向了一旁的顧甚微,「顧親事你跟吳江一起去查水中之人如何?」
「幕後之人既然如此能耐,那我們的卷宗此刻應該已經在他的桌案上了。現在不是互相猜忌的時候。」
韓時宴說著,目光深深地看向了顧甚微,「你信不過御史台,信不過開封府,總該信得過你們皇城司吧?」
顧甚微餘光一瞟,卻瞧見一旁的荊厲已經雄赳赳氣昂昂,一副我當然可信的樣子,無語地點了點頭。
一旁的吳江笑得像是開了花的向日葵,他嘿嘿一笑,踢了踢靴子上的泥,「親人吶,咱們去哪裡尋那核桃的主人呢?總不能跟著牛屁股後頭,檢查每一個搶牛糞的人吧?」
顧甚微衝著吳江翻了一個白眼,她衝著荊厲點了點頭,去牽了棗紅馬,然後同吳江一前一後的過了永安橋。
「你見到死人就打嗝,應該不是天生的吧?如果可以治好的話,戰場比開封府更適合你。不是說你不適合做推官,只是明明你武功很好不是嗎?做推官不怎麼用得著。」
顧甚微餘光瞥見韓時宴二人已經走遠,扭頭衝著吳江說道。
吳江一愣,撓了撓頭,他咧開嘴笑了笑,「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有一天就開始打嗝了。戰場死人堆積如山,我一整日都停不下來,除了打嗝什麼事情都做不了。」
「不過我們習武之人豈能當逃兵?不能怕了死人不是?來了開封府一回見一兩個,說不定很快就習慣了。當然了,更主要還是因為我舅父是開封府府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