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看到秦月,老里正頭疼的很,現在看待她,他頭疼的更厲害。
更何況前段時間因為軍爺到來,將他晾到一邊的事情,多少讓他心存芥蒂。
所以這一次老里正什麼也沒勸,直接給了她一片最大的荒地。
不是要開荒嗎,那就讓你開個夠。
秦月傻子似的什麼都不知道,還一副驚喜交加的模樣,給他留下一大塊鹿肉作為謝禮,讓老里正心裡又有點愧疚。
總歸第一次已經告訴她開荒是怎麼回事,這次也是她自己要求最大面積,往後出了什麼事和他都沒有關係。
秦月並不知道老里正心裡歷程,拿著地契就回去了。
本村人有一種優越感,他們是不可能跟著秦月開荒的,外來戶就不同了。
基本生活已經壓得他們喘不過氣,更何況每年還要繳納『年俸』或者『月俸』,這個『俸』自然是針對里正而言。
說白了就是變相的賦稅。
如今國家戰爭不斷,兵餉糧餉從哪裡來,只能從這些地方來。
所以當秦月『預支』一部分工錢的時候,這些外來戶立刻便答應下來。
當然了,他們也簽署了所謂的『協議』,這個協議有軍方大印,誰也不敢違背,對雙方都有保證。
自然,協議當中也寫明,若是開荒有所損失,不需要他們跟著一起負擔。
這就是秦月向薛雲宗要的一些『福利』。
大半天下來,除了有兩家外來戶拒絕之外,其餘的都簽署協議,成為秦月的『幫工』。
回去數了數,成年男性壯工有十一人,另外還有十一個女子也希望能夠掙一份工錢,總共二十二人。
秦月看到協議,喜憂參半,看樣子又要去掙錢了,否則還不等將荒地耕出來,她就要拖欠工資了。
遠遠看到籬笆圍欄,大寶正徘徊在門口,一看到她的身影,立刻就往這邊跑來。
「娘,小妹發燒了!」大寶急壞了。
秦月邁步往回跑去。
東屋炕上,陸雲景一臉焦急地看著小囡囡。
此刻囡囡小臉通紅,雙目緊閉,身上滾燙一片。
秦月見狀眉頭一皺,問道:「什麼時候開始發熱的?」
陸雲景說道:「午睡後發現叫不醒,再一摸就這樣了,得趕緊送去鎮上的醫館,可能你要跟著跑一趟了!」
自從知道秦月非村女秦月,他便知道她沒有義務照顧他們。
秦月並未理會他這茬,伸手翻開囡囡的上衣襟,眉頭擰緊。
「這兩日我不在的時候,還有誰來過家裡?」
陸雲景不明所以,搖搖頭,「沒人來過,為什麼問這個?」
秦月看著囡囡說道:「她在出水痘。」
小囡囡身體上已經看到不少紅色斑疹,這是水痘的最初狀況,估計到了深夜或者凌晨,就會變成深紅色丘疹,然後就會出痘。
水痘一般通過飛沫和直接接觸傳播,到過這裡的人,都有可能會被傳染。
秦月不知道是否因為外來戶感到慶幸,至少平日裡無人到訪。
陸雲景聞言神色一凝,面色頓時白下去。
出水痘……這是致命的!
十有九死!
他不由地看向大寶,喝道:「你出去!」
秦月道:「來不及了。」
水痘的傳染性很強,不僅是他們,就是夏起淵等人也面臨感染的風險,若是免疫力強或許還好,免疫力弱的很難抵抗。
水痘放在現代已經不算什麼大病,只是一種帶狀皰疹病毒。
但是放在如今這個時代,醫學水平如此落後,就是非常致命的病。
更何況發病群體通常是十歲以下的稚齡,孩子的免疫力沒有那麼好,被傳染的可能性大大增加。
秦月讓大寶叫上雙胞胎去西屋,隨後讓陸雲景寫了張紙條送到不遠處的臨時草棚處,給兩個匠人提個醒。
隨後秦月返回東屋,將紙糊的窗戶全部打開進行通風,隨後用井水浸濕擦臉布放在小囡囡額頭替她物理降溫。
陸雲景情緒低沉,老天爺這是要趕盡殺絕啊。
若是普通的風毒濕毒送去鎮上的醫館自然有得治,但是水痘這類邪毒,別說醫館沒得治,根本就沒人肯送他們去。
誰會冒著生命危險去做這種事。
陸雲景閉了閉眼,稍作冷靜之後,才發覺秦月一直在忙活什麼,抬眼便看到她已經將囡囡的衣服悉數解開,將小身體晾著。
興許是察覺到他的目光,秦月說道:「小孩子汗腺尚未發育完全,發熱不能捂著。」
這一點和大人完全不同,小孩子越捂越嚴重。
秦月看著小囡囡陷入沉思。
她的空間當中有天靈果,但是小囡囡年紀太小,再加上體弱,很難承受天靈果的藥力,哪怕最小的量都承受不住。
眼下沒有提取的手段,無法進行提取再稀釋,她只能想其他的辦法。
其實水痘並不致命,只是在古代護理不當,很容易引起其他併發症,像腦炎肺炎等,這才是致死的關鍵所在。
既然天靈果用不上,秦月打算製作一些其他的藥,等到水痘出來會奇癢無比,別說孩子忍不住要抓撓,就是大人都很難忍得住,塗抹一些藥物能夠大大緩解。
陸雲景目光定定地看著秦月忙前忙後,還將另外三小隻安排的妥妥噹噹,心中頗為複雜。
他癱在床上什麼都幫不上忙,卻還表現的如此消極。
秦月空間中還有很多藥材,也有爐甘石這種止癢的藥物,不過總歸還是要做做樣子,於是她囑咐眾人不要出門,便從另外的無人小道繞路上山了。
回來的時候太陽已經落山,她點了一直捨不得用的燈油,開始製作塗抹的藥物。
爐甘石只能止癢,無法讓水痘結痂,秦月製作的藥物全部由中藥組成,可以促使水痘加快結痂速度。
水痘結痂意味著病情好轉,傳染力度迅速減弱,病也就好了。
秦月跑了一天又折騰大半夜,已經非常疲憊,但是一家子都還沒有吃飯,她還是打起精神做了一些清淡的飯菜。
小囡囡一直昏睡著,睡夢中她也不安穩,身體不自覺地來回挪動,小臉上滿是痛苦,還伴隨著陣陣咳嗽。
秦月讓大寶三人睡在西屋,她便留在東屋照顧囡囡。
她將囡囡的小衣服全都脫下來,只留下一條裹褲。
第一晚秦月到了後半夜才睡,陸雲景徹夜未眠。
第二天小囡囡便開始出痘了,秦月知道這是關鍵時刻。
村裡的人不知道怎麼得知小囡囡出痘了,一個個恨不得離這裡八百丈遠,村民們大多數都繞道而行。
秦月又一次給小囡囡抹藥的時候,大寶氣憤地走進來。
「有兩個叔伯在咱們家不遠處看著,說不讓咱們家人出去。」
他們不出去是一回事,不讓他們出去又是另外一回事。
秦月並未停下手裡的動作,只是讓大寶不要理會那些人,在院子裡玩就好了。
水痘傳染力強,死亡率在這個時代很高,那些人害怕是難免的。
小囡囡時而昏睡時而醒轉,醒來也是蔫蔫的好似神遊一般,眼神都不聚焦,這個狀態嚇壞了大寶。
出痘第一個晚上很關鍵,秦月不敢合眼。
為了防止小囡囡抓破水痘,除了給她餵水,她一步不離地守著她。
陸雲景見她眼皮沉重,面色發白,說道:「我看她一會,你睡會吧。」
秦月搖搖頭,「還是我來吧。」
陸雲景身體不便,萬一囡囡抓撓起來,他照顧不便會很麻煩。
陸雲景看到秦月如此認真,心中有些動容。
「你為什麼要如此悉心照顧囡囡?」
親生母親也有那做的不如秦月的。
秦月又給囡囡為了口水,頭也不抬地說道:「這有什麼為什麼,我還能放任不管嗎。」
沒有理由,簡單又明了的回答讓陸雲景再度陷入沉默。
秦月在他心中本就是一團迷霧,如今似乎帶上了一抹色彩,不再那麼虛無縹緲。
秦月一直守到天亮,囡囡終於沉沉睡去,不再翻來覆去地扭動。
她正要合眼休息一下的時候,外邊傳來響動。
出了門,便看到張三嬸站在籬笆外邊,晃了晃手裡的盒子,說道:「大田家的,我估摸著你沒時間做飯,給你們一家子做了點簡單的吃食,你們湊合湊合吃了吧。」
秦月有些怔忪,整個村子都遠離他們,只有張三叔和張三嬸一家子會時不時幫助他們。
之前是,這一次也是。
「謝謝三嬸!」秦月由衷道謝。
張三嬸揮揮手走了,有人看到她來了這邊,立馬也躲得遠遠的,張三嬸罵了兩句,全然不在意這些人。
世界上還是有好人的。
秦月省了力氣,睡了一個時辰就趕緊起來了。
囡囡的狀況還算穩定,水痘怎麼也要兩三天才能徹底下去,只要水痘逐漸縮小就是好兆頭。
陸雲景兩天兩夜沒有合眼,雖然他嘴上不說什麼,但是看得出他很擔心囡囡。
「實難想到,有一天我會成為拖累。」陸雲景怔怔地看著囡囡,低聲說道。
秦月聽聞,目光下意識在他的腿上掃了一眼。
「其實你的腿並非不可治,不過是毒傷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