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六兒一聽這話,也歪著身子往橋底下看看,「這么小的水面兒,能有啥東西?也就是個魚啥的唄?」
「那,那可不是!」
狗剩子用手往水裡一指,「剛才就在這個水底下,還跑出來,好像要出來吃我打的窩子呢!」
王小六兒一聽這話,也忍不住低頭看,可眨巴眨巴眼睛,看水底渾濁,也沒發現啥。
這橋底下的水,是個鐵鍋形狀,兩邊的水很淺,中間的水,倒很深,從上游到下游,有好多支流,平素里,倒的確是個釣魚的好地方。
「那玩意兒,你看見了?」
王小六兒指了指下面水草橫生的地方。
這地方,有個草洞兒,看起來明顯是用來下鉤子釣鯽魚的。
「其實,我沒看清楚。」
狗剩子說著,把一個小盒子打開了,裡面密密麻麻的,都是他自己挖的蚯蚓。
他把蚯蚓穿在鉤子上,好像還在回憶剛才的情形似的,「今天不知道怎的了,平素里,這會兒都應該釣了不少了,可今天,不管大的小的,所有的魚都不上鉤兒,奇得很。我這兒都尋思要走了,結果,忽然來了一口兒,好傢夥,那勁兒才大呢,竿子差點兒給我拽折了!這線,都是剛才新綁的!」
「你確定是個魚,不是別的玩意兒麼?」
「啥意思?」
「不是,那什麼玩意兒啊?」
王小六兒一眼大一眼小地看著狗剩子,那小眼神兒,把狗剩子弄得背脊發涼,「你!你說啥呢?」
「沒說啥,就是,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東西。」
「你給我一邊兒去!」
狗剩子他爹,就是讓水裡的河漂子抓了腳,高燒不退死的,狗剩子對這事兒,心有餘悸,可以說,這水裡的河漂子,是他最大的心理陰影了。
「我不是說河漂子,我說的,是水猴子。」
「臥槽!你能不能別瞎說!」
狗剩子一聽這話,險些跳起來,「你爺沒跟你講麼?在水邊兒,千萬不能講這些東西,要是說出來,沒準兒它就真來了!」
「嗤,所以,你也搞不准。」
王小六兒說著,一攤手,「真不是我嚇唬你,晚上出來釣魚,倒是沒啥,但是千萬別一個人!尤其在這種地方,更是如此!你忘了你上次在那邊那個村子裡遇上的事兒了?」
「我去,你可別提了,你提起來,我現在還哆嗦呢。」
狗剩子咧著嘴,打了個寒顫,「你知道不?那天,咱們倆從那邊回來,我就一直睡不著覺,總感覺,外面有個人兒,老趴這我家窗戶往裡頭瞅,兩隻手往窗戶上一搭,可勁兒往裡瞅那種!」
狗剩子用兩個手放在自己的太陽穴位置,往前探了探身子。
「我當時還納悶兒呢,這誰呀?大半夜的,咋跑我家來了?我就起來了。往裡瞅,我往外瞅,結果你猜咋的,仔細一看,我當時差點兒沒嚇死!一癟嘴老太太!我的媽呀!她就那麼直勾勾看著我!」
「那老太太,我也看見了。」
王小六兒坐在一邊,「我還看見一個黑眼圈兒的老爺子。」
「我也看見了!」
「可是,我倒是沒啥事兒。」
王小六兒吧嗒吧嗒嘴,「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中邪了,按理說,這世界上,應該沒鬼的。」
「誰說的?」
「吳老師說的啊。」
王小六兒微微皺眉,也在合計這事兒。
狗剩子卻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我知道了,你那老太太,沒怎麼你,怕是因為他害怕你媳婦兒吧?你媳婦兒,應該比他們倆厲害多了!我記得,她保你的時候,十里八鄉的各路大仙兒全來了!我就不信那些人都是沖你爺去的!」
「也有這可能。」
王小六兒摸摸鼻子,「但,我也不能確定!不能確定她是不是真的像傳說中那樣。」
「啥意思?」
「我不知道。」
王小六兒眨巴眨巴眼睛,「你覺得,有沒有這種可能?當初,那些事兒,其實都是做給咱們村那些人看的!他們不是要燒死我麼?我爺不想讓他們那麼干,也沒啥辦法,就請了那些人,擺個陣勢,這樣下來,他們就沒話可說了。」
「這聽起來,倒也有可能。問題是,你是當事人啊,那天,你有啥感覺麼?」
「做了個夢,夢見一個渾身冰涼的小姐姐。」
「好看麼?」
「好看。」
「特別好看?」
「從來沒見過那麼好看的。」
「那她跟你,幹啥了麼?」
「哼,你猜。」
王小六兒悠悠地看了狗剩子一眼,略帶得意。
狗剩子咽了口唾沫。
「真的假的?當時,你才多大?」
「十六。」
「滾犢子!你有十六?」
狗剩子剛想罵王小六兒兩句,可一對上王小六兒那小眼神兒,馬上就明白了。
他眨巴眨巴眼睛,「啊,你說那啥啊!那,那我信!」
狗剩子說完,還嘆息一聲,「誒,說起這個,有個事兒,我還挺奇怪的,你說,你爺爺那麼見多識廣的人,就沒跟你看看麼?」
「看啥?」
「看你到底咋回事兒啊?」
「這有啥。」
王小六兒聳聳肩,「不疼不癢的,還當個病治啊?再說了,小時候,倒是覺得挺不對勁兒的,讓人笑話,可現在誰還拿這事兒笑話我啊。」
王小六兒說完了,還聳聳肩,「就好比你這大牙,一般人,你看誰有你這大牙?雖然看著不好看,但也不是病不是。」
「你,你這!你要這麼說!那,那也對!」
狗剩子一臉苦相,打小兒,他就有這毛病!
一對大牙,確實不咋好看,加上跟王小六兒一樣,沒有父母,只有爺爺奶奶,所以,小時候總是被人欺負。
可以說,那時候,狗剩子就是村子裡孩子的取笑對象,誰逮住,都想欺負他。
他跟王小六兒不一樣。
王小六兒因為生得與眾不同,小時候也沒少被人嘲笑,但面對嘲笑,王小六兒素來不慣著,誰敢笑話他,他能把他打的一腦袋大包。
而且這小子,戰鬥力驚人,別看個頭兒不大,打架就像不要命似的,比他大好幾歲的大孩子都打不過他,這麼多年,除了陳璐能收拾他以外,其它人,就沒有一個敢招他的。
即便是現在,學校里那些小混混兒見了他都打怵。
相比於王小六兒,狗剩子只能算個「慫貨」,經常讓人揍得鼻青臉腫的,也不敢吭聲兒。
可他越是這樣,就越是有人欺負他。
本來王小六兒也不大看得上狗剩子,但有一次隔壁村兒的劉猛兒在上學路上搶他餡餅兒,王小六兒實在看不下去了,念在都是一個村兒的,就忍不住出手教訓了劉猛兒一頓,若非如此,他倆也不會成為好朋友。
其實,與其說狗剩子是王小六兒的好朋友,還不如說,狗剩子是王小六的小跟班兒。
王小六兒幹啥壞事兒狗剩子都肯定跟著,也是因為這層原因,這些年,已經沒幾個人敢欺負狗剩子了。
他們不怕狗剩子,都怕王小六兒。
不過,王小六卻沒因為這個看不起狗剩子,反倒是,倆人在一起玩兒的還挺好。
可惜啊,和王小六兒比起來,狗剩子就差遠了。
王小六兒,小時候沒少讓人笑話,可長大點兒了,笑話他的人,都閉嘴了。
反倒是對比一下自己那條件,多少有點兒自卑了。
小時候誰都不想變成王小六兒,可現在,但凡認識的男生,沒人不想變成王小六兒。
但王小六兒,倒確實覺得,自己應該找人給看看,雖然自己確實不痛不癢的,但,這情況到底是不是病,他自己也不知道。
但他知道,像他這樣的人,在歷史上,也不是沒有。
比如說,王小六兒就知道,《史記》中記載了一個。
大概秦朝時候,有一個男的,跟秦始皇的生母,也就是太后趙姬生了兩個孩子。
他叫嫪毐。
按照史書上的說法,嫪毐跟王小六兒一樣,而且,他力大無窮,能挑起車輪唰唰亂甩,當時,這絕活兒就把太后趙姬看得芳心亂顫,路都不會走了,相比於這貨,自己還差點兒呢!
只是,就這事兒上,王小六兒卻多少有點兒小糾結,顯然,每個人的條件不同,苦惱也不一樣。
在王小六兒看來,這世界上的事兒,都差不多,凡事總應該有個度,總不能啥往一個方向上沒止境地去要求不是,現在的他,就挺苦惱的。
說實話,這事兒已經給他造成很大的困擾了,即便,村子裡很大大姑娘小媳婦兒的有事兒沒事兒也沒少偷瞄他,那眼神兒里,多少透著點兒曖昧。
這就像村子裡那些男的老往李紅杏兒身上瞄,都一樣的。
老實說,他不太喜歡這種感覺,他也說不清楚到底為啥。
反正他就是覺得,比普通人略強一點兒,又不過分,才是最好的。
某種程度上說,這想法,跟古人講求的中庸之道也是一回事兒。
想到這裡,王小六兒撓撓臉,下意識地一側頭。
結果,打眼一瞅,猛見得,荒村那邊兒,一抹淡淡的光暈橫在山樑之上。
仿佛間,那村子裡,像是什麼東西在發光似的。
「嗯?」
王小六兒一愣,趕緊跳起來一口氣衝上去,結果抬頭這一看,當時就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