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將軍。」
潘月點頭問好。
張少卿一向是軍人本色,不苟言笑。他推門下車,臉色沉靜如水,走到潘月身邊。
「周青青病了。」
他的語氣很淡,尾音極輕微地往上翹了翹。
這是問句。
「嗯。青青發燒住院了,沒什麼大事,怎麼還驚動您了。」
潘月和張少卿保持距離。
周青青的結果一天沒出來,她就一天沒大事。尤其是對虞家那邊的人,她不想透露任何自己的擔憂,這是她對周英傑的尊重。
「首長說,如果有需要幫助的地方,儘量開口。」張少卿轉個彎,沒有直接回答潘月的問題。
潘月抿了抿嘴,沒說話。
「京城的醫院,不論是經驗還是醫療器械,比江城還是要好一些的。」張少卿居高臨下,細細觀察潘月的表情變化。
下一秒,潘月抱著盆,從容地笑了笑。
「多謝首長和將軍的好意。」
話說到這個份上,也沒有必要硬說下去。張少卿看潘月的神情,也多了一些不一樣的情緒。
「嗯,」
他掏出一張紙,壓在潘月的盆里,
「這是首長辦公室的電話,如果發生什麼意外狀況,直接撥打這個電話就行。全天有人值班。」
潘月低頭看了一眼紙條,也沒有拂了他們的好意。
「我記下了,謝謝。」
回到家時,月光高懸,腳下一片冷清清的光。
家屬院裡孩子們追追打打,吵鬧得厲害。和這半年來的每一個夜晚一樣,家屬院裡滋長著鮮活的生命。
此時,潘月由心底產生了一種疏離的感覺。
就像,被毛玻璃做成的罩子罩住,把自己和世界隔絕開來。
回到家,潘月沒有休息,她把青青換下來的衣服塞進洗衣機,倒進洗衣粉,開始浸泡攪洗。
趁著洗衣粉的功夫,她開始給周青青收拾換洗的衣服。
就在這時,她無意間瞥見青青桌上的頭花。
大紅色的塑料花,就像怒放的牡丹似的,招搖地綁在桌上的檯燈上。這是周英傑這個鋼鐵直男給青青買的。
周青青覺得這花很醜,
「嫂子,你看多俗氣啊!」小丫頭一跺腳,噘著嘴,開始抱怨周英傑的品味,「我哥什麼都不會買,下次別讓他浪費錢了。」
小丫頭又嬌氣又矯情的模樣,歷歷在目。
潘月捧著花,笑著笑著,淚水啪嗒啪嗒地在紅色紗網上。人生的緣分很奇妙,半年前,自己在周青青嘴裡還是「死雞婆」。
自己對周青青這個便宜小姑,也是「誰管你死活」的擺爛樣。
僅僅半年,潘月已經把她當做了親人。
情緒穩定一些後,潘月把頭花塞進兜里。這顏色一點也不難看,甚至還很吉利。她想,周青青出院時,能帶著這個頭花。
咚咚咚……
敲門聲,把潘月的思緒拽回現實。
「你怎麼來了?」
一陣寒風,裹著些許男士香水的味道,灌進潘月的鼻腔。潘月還沒表態,虞風順著門縫擠了進來。
「你要是找周英傑,他不在家。」
潘月有些心煩,她甚至還沒來得及閉目養神一下,就要應付這個讓他頭疼的人了。
周青青真是命運多舛,剛被這個人泄出不是周家的孩子,轉身還不到二十四小時,就發病了。
想起病床上的周青青,潘月看虞風的目光,更加冷冽了。
「我找你不行?」
虞風笑呵呵地,坐在了沙發上。
「聽說,周青青病了?」
混蛋!
潘月深深呼吸,調整自己即將噴薄而出的火山。哪壺不開提哪壺,這傢伙是故意的吧?
「發燒住院,你消息還挺靈通。」
潘月冷笑,
「好了,告訴你了,你現在可以走了吧。」說完,潘月上前準備開門送客。
沙發上,虞風一動不動。
「周青青的病,我可以帶她出國治療。費用什麼的,全部有我一個人負責。怎麼樣?」
潘月心中咯噔一下,卻壓了下去。
她故作生氣,
「你真是晦氣。盼著我家青青得大病?」
虞風哈哈笑了。
「嫂子,周青青是不是大病,你很清楚的。你看你陪床兩天,憔悴的黑眼圈都出來了,周青青的病情不容樂觀吧?」
他很聰明,精準地踩在潘月的痛點上。
「國內醫療目前還比較滯後,我可以帶她去歐洲,我相信錢砸下去了,命也應該能保住……」
他拖長音,試探潘月的反應。
潘月也很聰明。
周青青的結果沒出來,虞風這麼說,很有可能是在詐自己。如果不是詐自己,那就是真的有交換條件。
比如,不讓周英傑認親。
可是這點,周英傑已經明確表示不認親了,他還糾纏這些做什麼呢?
潘月抱著手臂,靠在陽台附近的門框上。
「資本家發善心送溫暖啊?說,有什麼條件呢?」
她勾起嘴角,「萬一,要是有需要的話,我和你哥哥也能考慮一下。」
虞風噗嗤一下笑了,
「周英傑?不用他考慮。你考慮就行了。」
潘月詫異,指著自己。
「我考慮什麼?」
虞風掏出煙,抵在齒尖。他的目光在潘月身上游弋,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欲望,還有些帶著探究的神秘。
「我給周青青出錢治病,你和周英傑離婚,跟我出國。」
哈……
自打周青青住院,潘月沒有笑過。聽見虞風的話,她實在是憋不住笑了出來,「你挺敢想的,說,你看上我什麼了?」
潘月有自知之明,自己長得很漂亮。
可虞風是什麼人啊?
他多金英俊,又出生在虞家,身邊自動逢迎的美人不要太多。
虞風托著腮,眼睛微微睜大,玩味地盯著潘月,
「我說過,我覺得你好神秘啊。你到底是怎麼做到的?能從爛泥塘里爬出來,能讓周英傑那個油鹽不進的,對你死心塌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