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名為「爆炸」的術式,其最大的優點就是威力,對魔力的高能化足以輕鬆炸穿同級別對手的魔力屏障。
與此同時,其最大的缺點則是射程以及穩定性。只能以自身為中心去發動,還幾乎無法延長其發動的時間。只要用法沃符文構建了爆炸術式的結構,哪怕沒有進行激活它也會自行崩解。
這導致「爆炸」術式成為了一類相當冷門的術式,因為它作為攻擊手段的性價比實在是過低——必須要和敵人處在極近的距離,還得在釋放的同時給自己套上好幾層魔力屏障才能全身而退的術式,評上一句「幽默」都算是收斂了。
這一術式最常見的用途是魔法少女自覺無法戰勝殘獸時用來同歸於盡,秉持著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覺悟,用上自己全部的魔力以圖給殘獸造成致命一擊。也正因如此,大多數魔法少女談及這個術式時都很難有什麼好臉色。
不過,也有相當一部分信奉「火力即是正義」的魔法少女堅持不懈地對最初的「爆炸」術式進行改良,不斷地試圖去彌補其本身存在的缺陷。她們的努力成果就是創造了更多的進階術式,把「爆炸」術式擴充為了一個真正的術式分類,整個爆炸系的術式學派由此得以建立。
當然,這些東西,和現在的夏涼無關。
她學習爆炸術式,不是因為感興趣,也不是因為想跟敵人同歸於盡,而是因為要形成一門獨屬於自己的組合技。
將爆炸系的術式與引離結合,從而彌補引離本身缺乏進攻性的缺點,以及爆炸系術式本身的短板,這就是翠雀給夏涼的建議。
雖然這個建議完全源於翠雀的猜想,沒有經過任何實際的驗證,但夏涼選擇了相信,並且在短短几天之內就完成了其雛形。
而眼下,就是這門只有雛形的組合技,第一次在他人面前亮相。
身體中的魔力在維持魔裝的前提下還要去使用術式,甚至還是「爆炸」這種消耗並不算小的術式,讓夏涼感覺自己身體中的魔力仿佛在一瞬間就被抽乾了一樣,本相反饋給自己的是強烈的脫力感。
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術式激發以後,她就已經沒有終止的能力了。
「真的沒關係嗎?是不是應該準備一下介入了?」場外,翠雀又一次看向麻生圓香:「這一招打出來的話,就算你的隊員能撐過去,周圍的居民也要來投訴我們了。」
「……那就稍微用屏障保護一下場地吧。」
此前一直在故作高深的麻生圓香終於開口:「這招有點意思,你發明的?」
「只能算是提出構想。」
翠雀搖頭:「直到這孩子真的將其實現之前,我也不確定能不能成。」
「僅僅是從魔力流動就能感受到的破壞力,如果能熟練掌握這一招的話,大概考核確實是沒有問題的。」
麻生圓香讚嘆道:「真不錯,完全感覺不到是剛成為魔法少女半年的孩子,各方面的完成度都太高了。」
「盡在這裡誇我們家的隊員?那個叫含羞草的孩子呢?」
翠雀又斜了她一眼:「這種威力可不是一般的葉級能應付的了,會比一般的爆炸術式更強,你就不擔心她的安全?」
「安全……麼?」
念叨著翠雀提出的這兩個字,麻生圓香緩緩勾起嘴角,然後,終於也側過腦袋,看向了翠雀:「姐妹,你知道嗎,含羞草在今年初拿到白牌認證的時候,是實戰考試的第幾名?」
「實戰考試?」
這個詞略微勾起了翠雀的一些回憶。
記憶之中,她自己其實也只參加過一次資格認證考試,就是尚且是新人時期通過的白牌認證,而且因為當時對自身能力開發不足,最後也只是以中間水平的成績通過的。
如果讓當時的她來處理夏涼眼下這招組合技,想來八成也做不到,那個時候自己的魔裝應該抗不下這種威力的攻擊。最好的方案就是判斷出對方的攻擊意圖之後將之躲開。
麻生圓香自然也是知道這些的,甚至於她當年出成績時排名比翠雀還低一點,那此時此刻,拿出這個指標來說事,想來也不會是無的放矢了。
——「看你的表情大概也意識到了,那孩子排名很高,是第三名哦。」
而這,就是麻生圓香給出的答案。
說出這句話的同時,場內的戰鬥已經正式步入高潮。
「但願效果別太離譜……」
注視著眼前那堪稱刺眼的槿紫色魔力光芒,夏涼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然後,手掌用力,將自己手中已經完全激活的法沃符文推了出去。
紫色光芒頓時貫穿了排成一縱列的引離,以肉眼難辨的速度將整個鏡面組成的軌道點亮,向著含羞草所在的方向轟擊了過去。
而這個過程中,含羞草一直都只是握著自己的魔杖,靜靜地在原地看著。
和翠雀所想的不同,她絲毫沒有躲避的意圖。
不如說,雖然和夏涼的較量只經過了短短几個回合,但她自始至終都沒有移動過哪怕一步。
她注視著夏涼手中術式的光芒綻放,然後,在刺耳的轟擊聲中嘴巴微張,輕聲念道:
「保護我,拍眼。」
話音落下,她手中的魔杖已經變成了一面小巧的鈴鼓,她左手抓起鈴鼓,然後,右手幾根手指的前端輕快地敲了上去。
「砰」!
清脆的響聲響起,伴隨其一同浮現的還有一道極其細微的淺紅色魔力,這道魔力就仿佛是水面上的漣漪一般迅速擴散,然後,肉眼可見地,將夏涼的術式抵消了一部分。
雖然只抵消了一部分,並沒能完全消除,但這就已經夠了。
隨著她的連續拍擊,鈴鼓不斷被擊發出更多的魔力紋路,這些魔力只要觸及夏涼的術式,就會將術式中的能量消解一部分,從而不斷地降低其中的威力。
而這整個過程,幾乎是在僅僅一秒鐘完成的。
一秒過後,當夏涼的術式轟到含羞草的面前時,已經變得無比鬆散的術式結構完全不復先前的威勢,被含羞草用數道魔力屏障疊加的防禦輕鬆擋下。
直到這個過程結束,她都依然沒有移動一步。
與此同時,被這一爆發組合技抽走了大量魔力的夏涼已經完全維持不住自己變身後的形態,魔力衣裝消散,癱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好……累。」
連話都說不出來,夏涼雙手撐地,面朝著地板,感受著汗水順著自己面頰滑落,並最終滴落在地面,大腦一片空白。
她甚至顧不上去想什麼勝負,也無法顧及自己的「絕招」初亮相就被對手輕鬆解決的事實,只能這麼徒勞地喘息著。
畢竟,本相的疲勞完全不可能通過呼吸去緩解。
「還能再用嗎?」
站在她的對面,含羞草偏了偏腦袋:「如果有第二發的話,會很難辦。」
「……沒了。」
眨巴著眼睛,夏涼老老實實地回答道。
她能感覺到自己其實還有一些魔力,但眼下真的連動都動不了,虛張聲勢也沒什麼意義。
雖然早在對決之前就想過對手不會很簡單,但是她真沒有料到,自己的對手居然能有這麼厲害。
普通的葉級魔法少女絕對不可能應付,甚至連卵級殘獸都大概率會被一炮轟死的術式,對方就這樣舉重若輕地接下了。
不過,她其實意外地沒覺得很難接受。不如說,早在知道了對手是「早了一年晉升葉級的前輩」以後,她就知道自己大概率要輸。
如果可以的話,她其實也並不想輸,畢竟難得找到了一個可以和小前輩獨處的時間,還在久違的單獨指導下完善了自己的戰鬥方式,這樣值得紀念的時刻,如果能用一場勝利來收尾就再好不過了。
現在的話……
保持著低著頭的姿勢,夏涼微微側目,看向了在一旁眉頭微蹙,面露擔憂之色的翠雀。
……這樣,好像也不算虧。
這麼想著,她又喘了幾口氣,終於緩緩地抬起頭,咧開嘴,帶著笑意看向了面前的含羞草。
「我認輸。」
乾脆利落,無比清爽。
……
……
「下一組,白玫對戰白薊……請雙方選手入場!」
摩可的聲音再一次於訓練場中響起,不過聽上去遠不如先前那麼洪亮。
比試的第一局以方亭市小隊的落敗為結局。
對於這個結果,林小璐只覺得心情緊繃,手心冒汗。
在她看來,眼下的方亭市小隊,紙面上戰鬥力最強的無疑是夏涼。
雖然自己一直對對方有些不服氣,但是受限於自身種級的開華進度,她的實力進展毫無疑問比不上對方。
現在,夏涼這麼輕而易舉地就輸掉了,甚至沒有完全逼出對手的全力,而對手似乎也不是柏安市小隊最厲害的那個。
偷偷地看了眼從旁邊隊伍中走出的白薊,她微微握緊拳頭,在心裡不斷告訴自己要冷靜。
雖然柏安市小隊的人沒有直說,但是有很大概率,白薊才是她們之中最強的那個人。而接下來,只能由自己去面對這個對手。
又因為夏涼上來就輸掉了一局小分,如果自己接下來贏不了的話,整個方亭市小隊就輸掉了。
這一刻,她感覺自己身上壓著無比的重擔。
如果輸掉的話會怎麼樣?自己是不是距離媽媽差得越來越遠?翠雀會不會對自己更失望?她對自己失望的話,那究竟怎樣是好?
明明訓練場的空氣通透性並不差,但林小璐卻感覺自己幾乎要窒息了。
此時,白薊已經走到了訓練場的中間,筆直地站在那裡,目光直直射向林小璐。顯然,是在好奇自己的對手為什麼還不上場。
林小璐只能僵硬地邁開了自己的步伐。
——「白玫。」
就在這個時候,她的身後突然傳來了一道有些清冷的聲音。
她回頭,發現翠雀正在向她示意。
「怎、怎麼了?」她開口詢問,卻感覺自己的聲音都有些澀然。
「不用緊張,也不用在意勝負。」
翠雀頗為鄭重,卻又語氣溫和道:「盡情展現自己的進步,大膽暴露自己的不足,讓我好好看見現在的你,這才是比試的目的。」
她這麼說完,卻見林小璐只是呆呆地看著自己,好像完全沒有在聽一樣,只能無奈地追問道:「好嗎?」
「……啊,嗯,好。」
林小璐這才緩緩點了點頭:「我知道了,我會努力的。」
她再一次邁步,走到了場中,這一次,終於與白薊對視。
「讓翠雀,好好看見現在的我……」她口中低聲默念著,仿佛真的能從這句話中汲取到勇氣一般,神情越發堅定。
心之寶石的光華閃過,魔法少女的衣裝已經裝點其身。然後,她抬起手,一個閃爍著微光的藍色魔力球在其手中緩緩凝聚。
「還從這裡開始吧。」她望著白薊,目光灼灼。
白薊看著林小璐手中的魔力球,先是略感不解,大概是不明白對方為什麼要挑選一個已經輸過一次的形式開始比拼。接著又像是想到了什麼,平淡的神情之中閃過了些許異色,鬼使神差地向著場外的麻生圓香看了過去。
得到的只有麻生圓香豎起的大拇指。
「……原來如此,那麼,如你所願。」抿住嘴唇,她沉默了一會,這才垂眸回應。
天青色的光華於周身環繞,她默念變身咒語,同樣完成了變身,然後抬起手,掌心的魔力球與林小璐遙相輝映。
兩人的身形微頓,然後,就像是約好了一般,同時向前揮手,將盤踞在手中的魔力球體扔了出去。
青色與淡藍色的魔力,於半空之中碰撞在了一起。
因為是魔力球體,而不是魔力束,所以雙方的魔力撞擊後並沒有立刻逸散,而是由此糾纏,甚至形成了僵持之勢。
只不過,這種僵持只是短暫的。
因為眨眼間,那團源於白薊的,青色的魔力就突然震顫了起來。
就像是轟鳴的發動機一般,那團魔力於短時間中用極高的頻率產生了震動,然後,以幾乎要震散林小璐魔力的趨勢向前推擠。
「果然她也會啊……」
望著這番場景,台下的夏涼先是神情微怔,繼而嘆了口氣:「這下難辦了呢,小璐。」
「你說的『也會』,是指什麼?」一旁的翠雀突然提問。
「就是那個呀,那種好像突然改變了魔力性質一樣的技巧。」
夏涼指了指場中正在對峙的白薊:「小前輩伱也看到了吧?那個孩子的魔力流動突然就震動起來了。我之前打的對手也一樣,不知道為什麼,用同等的魔力總是能撕開我的魔力。」
「你看清楚那個技巧的本質了嗎?」沒有評價夏涼的答案,翠雀只是繼續追問。
「本質?這種東西的話就有一點……」
略有些苦惱地眯起眼睛,夏涼無奈道:「我可沒辦法交手兩招就看清楚這種東西,小前輩你高看我了哦。」
翠雀不再言語。
她其實也不知道這個陌生的技巧是什麼,至少在她作為魔法少女活躍的那幾天,她從來沒有在任何人的手中看到過這樣的魔力用法。
但她沒有多話,甚至沒有去看身旁的麻生圓香,哪怕知道這玩意百分之百和對方有什麼關係。
她只是看著場中的林小璐,因為她知道,如果有答案的話,最好的答案就在林小璐那裡。
僵持之下的兩團魔力球,也在這一刻展現了新的變化。
在天青色的魔力發出震顫後一直節節敗退的淺藍色魔力,突然間止住了頹勢。然後,就仿佛是打開了某種開關一般,其形態同樣開始變得不規則起來。
四處逸散的淺藍色魔力仿佛一個融化的雪球一樣,從表層不斷地向內坍塌,然後,從某一刻開始,驟然燃燒。
魔力,仿若變成了火。
這種表現,終於讓在場所有人的神情都發生了變化。
如果說方亭市這邊,夏涼和白靜萱只是對林小璐突然展現的變化感到驚愕;那麼柏安市那邊,無論場外的含羞草和木百合,還是正在場中的白薊,此刻的感想就是「震撼」。
「這下看清了嗎?姐妹。」
從比試開始到現在一直寡言少語的麻生圓香,終於開口了:「這就是這十幾年間,由我牽頭,與調查院中一眾同僚完善的技巧,也是我得以晉升花牌的資本。」
「它叫什麼?」對此並沒有展現出什麼誇張的反應,翠雀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目光依然盯著林小璐。
「我一般叫它『濁化』,或者用大白話去說,『模擬偏移』。」
同樣目光注視著林小璐魔力中的火焰,麻生圓香淡淡道:「總而言之,就是將魔力的底色人為區分,使得魔力表現出特殊性質的一種技巧。」
「模擬偏移?向哪邊?」
翠雀聞言不禁皺眉:「這聽上去可不是什麼安全的技巧。」
因為白靜萱此前展現出的魔力問題,在和祖母綠多次詢問後,她對魔力底色的了解已經深入了許多。
此前祖母綠也說過,魔力的底色代表了其擁有者的本相,甚至根源。正如魔法少女的底色就是魔法少女,殘獸的底色就是殘獸一般,這種底色通常情況下極難改變。而同時具有兩種底色的人,一般就會被稱為「偏移者」。
典型的例子就是爪痕,這些人就是人為讓魔法少女底色向殘獸偏移的,「人造偏移者」。
無論從什麼角度來看,「偏移」都不像是什麼很安全的事,至少無論白靜萱還是爪痕,其身上的統一特徵就是「不穩定」。
「沒有向哪一邊哦,魔法少女的底色依然是魔法少女,不會混入任何雜質。」
然而,麻生圓香卻輕笑著否定了翠雀的觀點:「只不過,每個魔法少女的魔力其實都是不盡相同的,就像大家的魔裝都獨一無二那樣。雖然用著同一個體系的力量,但所有人都有自身的特點。」
「濁化,就是把魔力從『共性』的一面取出一部分,讓其向著屬於自己的『個性』去演化,讓魔力誕生屬於自己的特點。」
「所以才說只是『模擬偏移』,因為魔法少女的底色並沒有發生改變,只是與這個過程較為近似罷了。」
話說到這裡的時候,林小璐與白薊的魔力球對抗已經走進了尾聲。
震顫的天青色魔力與燃燒著的淺藍色魔力,雙方在激烈的碰撞後,最終由淺藍色的一方取得了上風,光焰壓過了震紋,從而將其燃燒殆盡。
林小璐,占據了優勢。
就連她自己先前都料想不到,自己居然真的在同樣的項目上贏了。
但是比起她的驚訝而言,站在其對面的白薊,此時心情才是最複雜的。
難以置信。
這是她此刻心情的寫照。
沒人會比她更清楚一周前林小璐的狀態,當時自己和其私下裡比試時用上了濁化的技巧,結合對方事後那驚愕的表情。顯然,至少在當時,林小璐是完全不明白濁化到底是什麼的。
而現在,林小璐卻能輕而易舉地把這種技巧用出來,那麼毫無疑問,有人教會了她。
在場的所有人中,沒有別人有這種能力,只有麻生圓香。
這就是白薊第一層不理解的地方,她並不理解麻生圓香為什麼會私下裡把濁化的技巧教給林小璐。
但更不理解的,其實是林小璐為什麼真的能學會。
這個目前只在極小範圍之中傳播的概念,其實算是一種相當高難度的技巧,作為麻生圓香研究出來的「獨門絕技」,一般來說需要極高的魔力控制天賦與長期練習,才能將之徹底實現。
至少白薊本人學會這一招用了大半年的時間,含羞草也只長不短,柏安市還有一個隊員,也就是木百合,其本人甚至到現在都沒有掌握這一技巧。
那麼現在,這個在自己面前用出了濁化的對手,她用了多長時間?
「你,難道就在這一周時間就學會了導師的濁化?」
念及此處,白薊忍不住發出了這樣的疑問。
「你說濁化?」
並不知曉對方懷揣怎樣的心情問出這句話,所以林小璐面色平常,她只是略微回憶,就從自己的記憶里找出了這個問題的答案:
——「好像是三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