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百鳥歸巢。
轉眼,已是烏雲破月。
山洞內。
上官棘一直在靜坐,調息,恢復。
看似心如止水,實際上心中一直保持著警惕,畢竟危險還沒有真正解除。
平日裡,神出鬼沒的衍,此時也在識海里正襟危坐,隨時準備出手。
直到入夜時分。
終於,有人從遠方快速趕來。
上官棘經過這些天的刻苦修煉,隨著進境鍊氣後期,神識也跟著飛速成長,所以立刻發現了對方。
只見他,猛地睜開雙眼,又緩緩閉上。
不一會兒,一束劍光停在洞口。
從劍上,下來一人。
這人身穿灰袍,手持綠玉杖,大腹便便,高髻束髮,五官卻是小巧,面帶微笑,緩緩而來,一副奸商的模樣。
「繆師兄,在不在?我是崔翟,你的崔師弟。」
洞口之人高聲喊道。
也不知道他用了什麼功法,聲音奇大無比,在洞內聽得清清楚楚。
「崔翟?」
上官棘在洞內疑問道,心裡卻轉瞬明白到來之人,誤把他認作了繆以樓。
「對,就是三個月前,收繳租賃費的崔翟。當時你正在閉關修煉,說之後送上門去,可到如今,我仍是未見尊容啊。」
崔翟不無譏諷道。
「原來是崔師弟,有失遠迎,有失遠迎!奈何今天更為湊巧,我此時正在煉製一爐非常重要的丹藥,實在無法抽身。不如……」
上官棘本想瞞天過海,矇混過關,奈何話音未落,便被打斷。
「繆師兄,切勿再言,我已好言在先,你屢屢戲耍於我,到底何意?
你也不打聽打聽,在咱這青雲地界,有我崔翟『崔某人』索不來的錢債嗎?」
崔翟顯得萬分生氣,毫不掩飾的威脅道。
「怎倒是遇見個如此爛人!」
上官棘一陣頭大,心裡痛罵著。
但是當下,也只能先穩住對方,硬著頭皮回答道:
「崔師弟,上次的事情確實是我的過錯,忙著收割靈藥,卻忘了按時繳納靈田的租金。
這樣,等我這次煉製丹藥結束,第一時間就過去繳納租金,並單獨贈送兩枚丹藥。你看如何?」
「不知繆師兄煉製的是何種丹藥啊?」
崔翟眼睛微眯道。
「告訴他,洗髓丹。」
衍突然提醒道。
「洗髓丹,你看能否下次補交。」
上官棘趕緊回答道,心裡慶幸衍及時解答,否則自己萬不知什麼丹藥,豈不是要露出馬腳。
誰知崔翟聽到上官棘如此答覆,立刻更換了一副嘴臉,嘻笑道:
「繆師兄說的哪裡話,咱們師兄弟之間,如果不能按時繳納,時間自然可以向後調整。
剛才師弟也是按規矩辦事,師兄可莫要責怪。畢竟,收繳的租金,可一分都不進我的口袋,上面催得緊,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否則,別說三個月租金,就是三年,我也分文不取。」
崔翟旁敲側擊,精打細算後,終於知道自己能額外收取兩枚洗髓丹,不由的大喜過望,神色為之一變,連語氣都變得諂媚了起來。
「如此甚好,多謝崔師弟周全!」
上官棘客氣道。
「哪裡哪裡,只是?」
崔翟欲言又止。
「怎麼,崔師弟難道還有其他的事務在身?」
上官棘有些莫名其妙道。
「其實,今日,我是受人之託,前來此處的。」
崔翟突然有些吞吐,似乎仍在猶豫要不要開口。
「師弟但說無妨,我定守口如瓶。」
上官棘一眼看出了崔翟的痛處,隨即信誓旦旦道。
「呵呵,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哇!其實,今日宗主指派徐墨師兄前來,搜查天地異象之事,奈何他俗世纏身,一時推脫不開,又不敢違抗師命。正好碰到我,才讓我前來,一是催租,二是調查。」
崔翟終於和盤托出。
「原來這般,只是我近期皆在洞府煉丹,未曾見天地異象之事,若此時當真,難不成我這丹藥竟要變異突破品階?」
上官棘瞬間想到自己不久前的修煉異狀,瞬間明白其中前因後果,所以有意往丹藥上牽扯。
如此不但能打消自身的嫌疑,而且也能使崔翟因為自己承諾的兩顆丹藥而選擇三緘其口。
果不其然。
崔翟聽到上官棘所言後,兩眼放光,嘴角隱約勾起,又迅速隱藏起來。
他清了清嗓子,便正色道:
「若真如此,當真替師兄開心。今日,我也不在此多作打擾,以防影響師兄心神。
這間瑣事,我自不需向上匯報。還望師兄丹成之日,惦念往日情分之一二。」
「這是自然,師弟今日之恩,繆某必有厚報!」
上官棘用力回答道,演技雖然拙劣,情感卻流露的極為誠摯。
崔翟,抱了抱拳,未在答話。
縱身上了劍光,一閃而逝。
「哈哈哈哈」
崔翟走後,衍高聲大笑著。
上官棘嘴角也勾起了弧度,露出久違的笑容。
這一刻他突然明白,或許非善的計謀,可以用在良地,真善的行動,未必不是罪惡的源頭。
「呼。」
他沉重的吐了一口氣,像是散去了經年沉重的包袱。
衍見狀,亦娓娓而談:
「大道無情,修仙本就是逆天而行,殘酷更是獨有的法則。
如果你仍保留著塵世的那份赤子之心,那麼,所有的憐憫與善良,都將成為你致命的弱點。」
上官棘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
「你有弱點嗎?」
看著上官棘充滿好奇的眼睛,衍嘆氣道:
「有。」
「是什麼?」
「壽元!我這一世,縱天賦異稟,氣運加身,奈何破不了這世間最簡單的局……」
月上中天,已至半夜。
青雲宗。
獻靈閣。
一盞燭燈在漆黑的密林里,隨風搖曳,似欲熄滅而又生生不息。
「今日獻靈多少?為何歸來如此之晚?」
一個聽起來有些年邁的聲音,從閣樓里傳來。
崔翟還未至,已經聽到閣樓里的聲音,便高聲答道:
「回稟青老,弟子確有瑣事,只因雲宗主交代一事,有些耽擱了。」
「哦?嗯,好吧。回來就好,趕快把收繳的獻靈,分類歸入靈閣。
還有,不要聲稱你是我的弟子,記住自從雲裳出走,我青嵐再也沒有弟子,也再不會收認弟子。」
一個年邁的身影在燭影下,顯得有些佝僂。
老者說罷,從門口緩緩轉過身去離開了,對於雲宗主交代的事,似乎沒有一點興趣。
「是,青老。」
崔翟恭敬道,然後迅速把收到的獻靈分類存放。隨後,快速離開。
萬分巧合的是,他剛走出獻靈閣,正巧遇見一個熟人徐墨,於是,趕快說道:
「徐師兄,正要尋你,沒想到在這遇見。」
「有話快放。」
徐墨一臉不耐煩道。
「這是怎麼回事?不是你交代的事情嗎,這會功夫就給忘了?」
崔翟心裡想著,只是嘴上可不敢如此放肆,畢竟徐墨作為青雲宗宗主的大弟子,可不是自己這般人能夠招惹的,笑呵呵的說道:
「師兄,您今天交代我調查天地異象……」
「哦,竟給忘了,如何?」
徐墨往前走了幾步。
這時崔翟才看清楚,只見徐墨此時一身酒氣,滿臉通紅,左臉上還有一個清晰的手掌印。不知道他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看樣子是觸了什麼霉頭。
「並沒有什麼怪事,只有一個師兄在那裡閉關。」
崔翟長話短說,並不想在此時受到牽連。
「好,你去吧。」
徐墨揮了揮手,不耐煩道。
崔翟迅速的離開了,遠遠還聽見徐墨發著牢騷。
「哼,什麼獻靈閣,都是屁話!還獻靈?說的比什麼都好聽,不如叫搶靈閣算了。你以為有個老不死的給你撐腰你就有能耐了,你遲早是我的掌中之物,任何與你相關的人,都得死!」
林中依舊不停的叫罵聲。
不知過了多久,徐墨稍微酒醒些,也悻悻的離開了。
竹影婆娑,風兒沙沙,一切又歸於平靜。
一個佝僂的身影從林中悄然浮現,又轉瞬遁於無形。
這時,閣樓里的燈,終於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