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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十年之約(八)

2024-08-13 19:32:59 作者: 爾等終究是臣
  但他此刻沒有笑的心情,漢娜的肩頭仍在流血,這少年看起來和漢娜很親密,他也不可能來硬的,他按捺住心中的擔憂,表情儘量柔和,道:

  「約德爾人不會輕易販賣炸彈這種東西給人類,普雷希典的城衛軍更不可能輕易讓帶著三顆炸彈的人進城,況且買炸彈,外加運輸、存放、安置等等等等,都不是一件輕易說說的事情,退一萬步而言,就算你真的在寧靜花園裡安放了三顆炸彈,這又與我何干呢?我為什麼要受此威脅?孩子,我知道你是擔心漢娜才這麼說,可這沒有意義,我真的毫無惡意,你擔心漢娜,我也一樣,我們……」

  可池染接下來的話讓他臉上柔和的表情一下子變得生硬起來:

  「漢娜有很多錢,而我知道怎麼花錢,錢能通神,普雷希典的城衛軍是人,班德爾城的約德爾人也是人,安置炸彈這種事,真的沒你想的那麼難。」

  「至於你為什麼要受此威脅,今天早上我還不確定,可剛剛在目睹了這一切後,我非常確定,瓦洛蘭最強的劍士,里托大師,你的確會受此威脅吧。」

  「你可以為了諾克薩斯潛在的野心而硬抗鎮國劍師的擔子,甚至還為此拒絕了一個十年的約定,當然也就可以為了寧靜花園有可能被炸死的無辜民眾而放我們走,後者比起前者來,簡直不值一提吧。」

  是的,這個世界上有些道理很簡單,比如要威脅一個瓦洛蘭最強的劍士,最好的辦法不是提著劍擊敗他,而是在他家門口的花園裡埋幾顆根本傷害不了他的炸彈。

  人都有弱點,至強的人,往往有至弱的弱點,這些弱點還有可能荒謬得可笑。

  看著眼前這個少年,里托的心中有些發寒。

  少年的手中沒有劍,可里托更願意面對一把劍。

  他似是忽然間想起了什麼,面色一下子就凝重了:

  「這些,是漢娜教你做的?」

  池染搖了搖頭,這一次換他笑了:

  「不是,她如果能想到這些,你已經死了。」

  這不是漢娜的主意,里托的心中安定了不少——他了解漢娜,這個女人在拿起劍的時候強得可怕,但其內心深處,還是那個純真的小女孩兒吧,這樣的手段,她是決計沒有的。

  相反的……他看向池染,心中對這個少年的印象一下子糟糕到了極點。

  年紀輕輕,可這手腕……已經稱得上是毒辣了吧?

  他眯了眯眼,突然間縱步一個探手,池染根本就反應不過來——即便他能反應過來,怕也是沒用吧,他面對的,可是瓦洛蘭最強的劍士。

  里托捏住了他的脖子,像是提一隻小雞一樣把他提了起來。

  池染一下子驚慌了,先前里托的臉色變化已經證實了他所有的猜測,這個至強劍士,果然是會接受這種脅迫的,可為何現在……

  不管是前世的背景故事中,還是今生所了解的那些情報,都昭示了里托是一個狂熱的愛國分子——可一個迂腐的老古董,是不可能成為瓦洛蘭至強的劍聖的。

  他的確了解里托,可還不夠了解——輕易的埋幾顆炸彈的確可以讓他受到威脅,可他絕不會妥協。

  「你想幹什麼!?你難道真的不相信我在寧靜花園埋了炸彈麼!?如果你今天不放我們走……」

  里托根本就沒有看他,他提著池染步步走向漢娜:

  「我相信,埋炸彈這種事情你是能做出來的,但是不管今天你埋不埋炸彈,我都不會為難你們,我說過了,我對你們沒有惡意,漢娜醒了之後你們願意去哪兒都行,但現在,你必須聽我的。」

  「如果你走之後還是想要炸寧靜花園,那麼請便,不過我保證,不管你走到天涯海角,都逃不過我手中的飛天劍,誰都保不住你,包括漢娜在內!」

  這個至強劍士的手就像鐵鉗一般把池染緊緊夾住,力量大得讓他都快要喘不過氣來:

  「我里托,從不受人脅迫!」

  ——

  強者,可以碾壓一切。

  這個道理池染明白,但強者也是人,他們都有軟肋,都會害怕,所以他本以為憑藉一場恐怖襲擊可以唬住里托,但卻失敗了,因為他忽視了另一個道理——強者,可以宅心仁厚,但絕不會是良善之輩。

  里托縱橫瓦洛蘭三十餘載未嘗一敗,踏著屍山骨海才成為了無人敢挑戰的最強劍士,飛天道場後山的那個劍冢里至今仍存有千餘把當世名劍,這樣一個雙手沾滿鮮血的人,怎麼可能稱得上是仁慈呢?


  寬厚,並不等於仁慈,仁慈,也不等於愚善。

  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里托走向漢娜,然後伸出手,他的確沒有惡意,他的手伸得很慢,很輕柔……

  可就在他快要觸碰到漢娜的時候,漢娜睜開了雙眼。

  兩人的目光一個對視,里托低下頭,而漢娜卻灼灼的看著里托——她被飛天劍釘在了牆上,一雙手無力的垂著,鮮血自她的指尖滴下。

  她掃了一眼被裡托捏在手上的池染,似是無奈的搖了搖頭,臉上竟然露出了一絲笑意,可這笑容剎那間消失不見,她的聲音低沉而疲憊:

  「你贏了。」

  里托怔怔的看著漢娜,停在空中的手似乎想要伸過去,最終卻是收了回來。

  漢娜自始至終看著里托,在里托把手收回去後,她艱難的抬起手,握住那柄把她釘在牆上的飛天劍,一寸一寸的拔了出來——鮮血滴滴而下。

  她靠牆而立,臉色有些蒼白,那把黯淡無光的飛天劍被漢娜往腳下一擲,叮噹作響。

  她指著里托手中的池染:

  「放了他。」

  里托鬆開了手,池染一言不發,小心的走回了漢娜身邊——他已經十五歲了,對於一個男人而言,這是一個成型的年齡,他的個子不矮了,只是瘦削的身形和嘴上的絨毛讓他看起來很小。

  他比漢娜高出半個頭,可漢娜卻像對待一個小朋友那樣摸了摸他的頭髮,她什麼都沒說,目光最終轉回了里託身上:

  「恭喜,你如願以償,歷經二十年,終於成為了不可戰勝的最強劍士,我無論怎麼努力,都打不過你。」

  語氣就像是如釋重負,她把手按在池染的肩膀上——池染感覺到了顫抖。

  「我們走。」

  他拉著池染,轉身向著通往練功場的迴廊走去。

  「等等!漢娜,你還在流血!」

  里托叫住了她,他其實想衝過去把漢娜攔下來,可不過幾步的距離,此刻卻這麼遙遠。

  漢娜轉身,手中的刺劍又一次指著里托:

  「我是生是死,與你無關,你也最好不要跟過來。」

  劍被收回了黑傘里,她走了,背影一如里托二十年前那麼決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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