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山峻岭之間,一隻矯健的蒼鷹展開它強兒有力的翅膀,高高掠起,飛過千山萬水,犀利的眼睛,似王者巡視自己的土地一般,俯瞰大地。
世人不知它眼中的風景,究竟是何等波瀾壯闊。
一條條如脊背一般挺立的山脊,一道道似脈絡一般的河流,在蒼鷹眼中,繪成一幅絕美的畫卷。
它划過長空,落在一顆長滿綠芽的老樹枝椏之上,露珠驚落,晶瑩剔透的滋潤著地上無聲冒出尖角的野草。
老樹不遠處,是一條用青石板鋪就的蜿蜒官道,不多時,馬蹄和車輪之聲傳來,蒼鷹停下梳理羽毛的動作,一飛沖天,在馬車上方盤旋幾許,身形隱沒於群山之間。
馬車裡,勤帝闔著眼眸,臉上神情平靜,臉色卻隱隱泛著些許蒼白。
看來,連日趕路,對身體尚未痊癒的他來說,實在有些勉強。
萼兒悄無聲息的看著勤帝的面容,眼中盛滿心疼。
她滿心懊惱,早知道如此,就該帶上幾個醫者為他調養身體才是!
好在此刻距離大齊京城只有三兩日的路程,只要到了京城,公子與大齊皇帝相認,屆時大齊皇帝定會安排醫者為公子調養。
跨入大齊境內之後,為方便行走,萼兒便改口稱呼勤帝為『公子』。
萼兒輕手輕腳的鑽出馬車,坐到趕車的南夜身後。
南夜回頭看了萼兒一眼,見她心事重重,遂壓低了聲音問道:「怎麼了?可是主子身子不適?」
萼兒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勤帝臉色不好,但他不曾說過什麼,只是閉目小憩,萼兒不知該如何回答。
南夜伸手拍了拍萼兒的肩膀,安慰道:「莫要擔心,很快就到京城了,京城名醫眾多,定會確保主子身體無虞。」
聽完南夜的話,萼兒心中稍稍安定,想到南夜曾在大齊京城停留,她連忙關切的出聲問道:「楠哥哥,你在大齊停留數年,對大齊醫術高明之人可有認識?」
「自然是有的,寧薇母家府中便住著一位醫術高明的老者,此次進京,我去寧家走一趟,相信可以請動那位。」南夜不假思索的說道。
他所說的老者,自然是寧浩鑫的師傅徐老。
在大齊,若論醫術之高明,徐老稱第二,無人敢自稱第一,是以,南夜早就打算好請徐老為勤帝調理,
此次隨勤帝和南夜前來大齊,萼兒最怕面對的就是寧家人。
雖然明知寧薇不會將寧老侯爺之死的隱情告知家人,萼兒還是極為心虛,畢竟就算寧家人毫不知情,寧老侯爺死於她娘采蕪的蠱蟲,這個事實無法更改。
南夜意識到自己不該提前寧家,連忙出聲安慰:「你莫要多想,一切皆與你無關。」
采蕪已死,昔日恩怨也該消散。
如今萼兒的身體裡雖然擁有母蠱,可她卻不惜代價,親手毀掉了所有蠱蟲,並發誓不會再培育蠱蟲,若非她需要母蠱保命,她只怕是會連母蠱一起毀掉。
這樣善良的萼兒,不該背負她娘親的孽債。
可正因萼兒心地善良,她才過不去自己心裡這關,總覺得對寧家人有愧。
萼兒打定主意,去到京城之後,她便不會出門走動,她害怕撞見寧家人。寧家人不需要她的補償,她也無法與寧家人成為朋友,只因她不想欺騙寧家人。
……
萼兒和南夜不知道的是,齊玄宸和寧薇有心隱瞞的事,此刻已經傳入了齊文帝耳中。
當初,齊玄宸和寧薇遠離故土,趕赴西魏,齊文帝並不放心。為確保齊玄宸和寧薇的安全,他暗中做出了許多安排,因此西魏發生的許多事,都沒有瞞過他的眼睛。
此刻,皇宮御書房中,齊文帝身邊面前站著一個風塵僕僕的武者。
武者語氣平和的說著西魏發生之事,所說一切,皆不添不減,道盡事實,其中包括寧老侯爺之死的真相,還有此刻正在趕來京城途中的勤帝的真實身份。
直到武者離開,齊文帝依舊面色平靜,他一言不發的靜坐在書案後頭,沒有任何動作。
李康年看了一眼齊文帝隱隱發白的指節,驚的大氣都不敢出。
前一陣,西魏國書傳來,齊玄宸登基做了西魏的皇帝的事,震驚了大齊朝野。齊文帝對此極為得意,今日派去西魏的人回來稟告事情經過,齊文帝原本心情極為愉快的等著聽齊玄宸的威風事跡,沒曾想,卻聽到了一段他不願面對的真相。
那個英年早逝的人,原本可以與他一起,共享如今的錦繡繁華。
李康年最是清楚,寧老侯爺之死一直是齊文帝心中最大的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