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萼兒的消息,起初,齊玄星是震怒的。
原以為,萼兒是灑脫的,就算沒有了他,萼兒也能在某個地方活的很好,即便起初有些艱難。
就像是他,沒有了萼兒,他的內心會想要發瘋似的尋找。
但,他始終不曾想過放棄生命,雖然艱難,他仍然堅信可以熬過這段日子。
以為萼兒的離去,會是他心中一道不可磨滅的傷,可這道傷,終有一日,會變成結痂的疤痕。
坐上出宮的馬車,看著車窗外緩緩後退的樹影宮牆,齊玄星心中漸漸被後怕占據。
若是今日南夜有所猶豫,又或是萼兒的消息有人阻擋,傳不到他的耳中,事情會變成怎樣?
他不敢想像!
或許窮盡一生,他再也找不到萼兒。
又或者,隨著時光的流逝,他會漸漸淡忘萼兒。
無論是哪一種,此刻想來,他都無法接受,這些無法確定的未知,讓他心悸…
齊文帝對齊玄星向來縱容,這在宮中無人不知。
即便是宮門已經下鑰,宮門守將見到是他,依然沒有多話,開門放行。
出了宮門,南夜猛力揮鞭抽馬,馬車如同離弦的箭,急竄而出。
按照徐老給的地址,南夜將馬車趕至寧浩鑫的別院門口。
南夜安靜地站在馬車旁,沒有要去叫齊玄星下車的意思。
一路的顛簸,讓齊玄星擺脫了這些天的渾渾噩噩,頭腦越發清明。
他深吸了一口氣,鬆開緊緊抓住坐榻邊緣的雙手,神情鎮定地走下馬車。
「主子…萼兒倔強,還請主子好言相勸,其餘事…保住性命再說不晚。」
南夜不知齊玄星是怎麼想的。
南夜的心情,無疑是複雜的,說到底,他心疼萼兒,同樣也心疼齊玄星。
沒有人比他更加清楚,於齊玄星而言,齊文帝的一切都是那麼重要,無可替代。
齊玄星目光平靜地注視了南夜許久,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走到門前,握住門上的銅環,敲響大門。
齊玄星和南夜突然來訪,打了寧浩鑫一個措手不及。
「五皇子,葉將軍,不知二位造訪,有失遠迎,還望二位見諒。」
齊玄星和南夜在別院中橫衝直撞,想要找到萼兒的所在之處,無奈別院不小,沒找到萼兒,反倒是寧浩鑫找來了。
寧浩鑫飛身攔在二人身前,面帶恰到好處的微笑,似乎對他們的來意一無所知。
齊玄星打量了寧浩鑫片刻,只道:「帶我去見萼兒。」
「萼兒?那是何人?」寧浩鑫一臉不解。
齊玄星皺了皺眉頭,還來不及開口,便聽南夜毫不客氣地說道:「寧四,你少裝模作樣,我們此次前來,是為了救萼兒性命,並非玩笑。」
因為寧薇的關係,他和寧浩鑫不算陌生,對彼此也有所了解。
他知道,寧浩鑫有心為難。
果然,寧浩鑫笑了笑,笑容略帶諷刺,「救她性命?她會如此,不就是你倆逼的?」
「你二人一個是西魏的太上皇,一個是御前大將,如此聲名顯赫,卻畏懼一個只是有些特殊的姑娘家,將人逼到死角,如此心狠,還真是令人大開眼界呢!」
「葉萼兒不願見你們,才會藏於此處,請回吧!」
寧浩鑫冷嘲熱諷,如此不客氣,換在平日,就算他是寧家人,是寧薇的哥哥,齊玄星也不會讓他好過。
可此時此刻,齊玄星卻和南夜一樣,無言可對。
寧浩鑫說的沒錯,萼兒如今的慘況,錯全在他二人。
說到底,萼兒不過是個姑娘家,但凡他二人為萼兒作出些許辯解和維護,或許根本不至如此!
齊玄星絲毫沒有底氣反駁寧浩鑫。
他目光一黯,道:「我錯了…但我絕對不能讓萼兒死。」
「…」寧浩鑫聽言,錯愕不已。
顯然沒想到齊玄星會是這樣的反應,畢竟是西魏曾經和未來的皇帝,哪裡是這般容易服軟的?
其實,寧浩鑫並不想阻止齊玄星見萼兒,他冷嘲熱諷,只是想要為萼兒確定一下齊玄星的心意。
事到如今,萼兒的生死,他無法預測,可他不想萼兒再次受到傷害。
靜默片刻,寧浩鑫指了指萼兒所在的方向,又語氣複雜道:「還是我先行一步吧,那個傻姑娘一直想收拾體面了再見你。」
「好。」
既然是萼兒的想法,那他選擇尊重,從今以後,他要給萼兒她想要的一切。
齊玄星想要以最平和的心態見萼兒。
然,在見到萼兒的那一剎那,他差點瘋魔。
她怯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頭死死地低著,下巴幾欲碰到胸口。
整個人瘦得不成人形,露在衣裳外頭的皮膚,蒼白無比,一絲血氣也無。
身形微微顫抖,那弱不禁風的模樣,似乎要隨風划去,齊玄星看在眼中,心疼欲裂。
他簡直不敢相信,眼前這個女子,就是曾經那個快活靈動的萼兒。
一股無名之火湧上心頭,齊玄星大步上前,一把將他心心念念的女子摟在懷中。
「公子…」
萼兒整個癱在齊玄星懷中,她早就腿軟了。
感覺到齊玄星的怒氣,她的心砰砰直跳,不知所措。
「答應我,此生都要陪在我身側。」
齊玄星的聲音傳入耳中,低沉,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可是我…」
陪在齊玄星身邊,是她一直以來最想要的,可是,她已經沒有機會了。
「沒有可是,我要你,無論你是什麼人,為了我,再培育一隻母蠱,好嗎?」
齊玄星捧住萼兒的臉,溫柔地看著她的雙眸。
眼中沒有絲毫怒氣。
萼兒微微一怔,突然意識到,他先前並不是對她生氣,而是…對他自己!
怔愣了片刻,淚水湧出,萼兒笑了。
「好。」
齊玄星吐出一口鬱氣,閉上雙眼,再次將萼兒緊緊摟在懷中。
萼兒將頭埋進他的懷中,眼神黯然下來,感受到心愛之人胸口的溫度,聽見他近在耳畔的心跳,萼兒忍不住悶聲輕泣…
……
「皇上,五皇子出宮了。」
李康年一邊為齊文帝更衣,一邊輕聲告知他方才傳來的消息。
齊文帝皺了皺眉,理了理衣襟,嘆道:「由他去吧。」
許久後,他走到龍塌前坐下,出聲問道:「徐卿如何說?」
李康年垂著頭,低聲說道:「怕是時候不多了。」
頓了頓,他又不解發問:「寧家老西帶葉萼兒進京,本無旁人知曉,皇上何必…說到底是將死之人,如今五皇子知曉一切,若是她真的死了,怕是五皇子和皇上要生出間隙了。」
「哎~老五心中有她啊!」
李康年心中明了。
薑是老的辣,寧浩鑫以為可以瞞天過海,殊不知,葉萼兒剛回到京城之時,齊文帝依然洞悉了一切。
齊文帝授意徐老太醫出宮,讓他將葉萼兒的消息告知南夜,只是為了讓齊玄星不至於後悔終身。
只是悲劇終究造成,接下來的事,齊文帝亦無力改變。
此刻,他的心情亦是紛亂複雜。
逼迫葉萼兒離開,他說不上後悔,可想到齊玄星的心思,他又難免憂心。
「若是真按徐老太醫所說的法子救活了,皇上可是要成全二人?」
李康年問出心中疑問。
「哪有這般容易,世間之事,豈能隨心所欲?」
語氣複雜飄渺,模凌兩可。
一時間,連李康年也無法洞悉齊文帝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