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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76章 崔首輔,託付,教孫

2024-08-13 20:36:39 作者: 愛吃手工麥餃的天陽峰
  這道消息傳過來的時候,所有人先是一驚,隨後升起一種「不出預料」的感覺。

  無他,崔首輔年紀已經很大了。

  這位歷經三朝的老人,從許玥入朝的那一日起就是內閣首輔。

  年年有消息傳出來,說他要致仕回家養老。

  到最後都會被證實這是一個謠言。

  許玥封尚書的時候,崔首輔還精神奕奕的恭賀她,頭髮雖完全白了,臉色卻還紅潤非常,頗有再戰五百年的跡象。

  今年冬日暖和了些。

  他卻在某日染上了風寒,原以為是小病養養就好,誰知人躺在床上卻越發虛弱了下去,一日一日的,已然起不來床。

  聞訊,天子當即令太醫去診。

  院正帶人親自走了一趟,也唯有他敢不作隱瞞說出實話——天壽如此,人力無可挽回。

  說白了,已經到年紀了。

  天子沉默良久,一車一車的珍稀藥材如流水一般往下賞。

  此外,其子孫亦有封賜。

  論起來,這樣的賞賜太過逾越,朝中卻無人多說一句。

  ………………

  這日。

  大雪壓的樹枝低到了地面,行人無不縮著脖子匆匆往家裡趕去。

  然而,崔府門前卻站著一個中年人。

  此人身份十分尊貴,乃崔首輔嫡長孫崔昭,正經中進士入仕,已經在地方上擔任從四品大員。

  這次匆匆入京,是天子法外開恩。

  能讓他心甘情願在風雪中等候的人,自然有其過人之處。

  不多時,一架馬車駛來。

  崔昭幾步上前,見車簾掀開,便見一身素衣氣度如乘雲之鶴的許玥,饒是見多了出眾人物,他此時也覺呼吸一滯。

  世人傳頌這位尚書風儀出眾,可留史書,竟是真的。

  「許尚書。」

  「崔大人。」許玥微點頭:「勞煩您出門迎我。」

  客氣兩句,她便跟著崔昭往內走,心中有些許好奇,其實聽聞崔首輔病了她只是隨大流送了慰問禮過去。

  並未和許多人一樣親自探望。

  誰知,崔府以「病人要清淨」的理由拒絕了所有人的探望,卻下帖請許玥過府,這才有了這一趟。

  到了內室。

  崔首輔沒有躺在床上,而是獨坐在窗邊看著什麼,示意其他下人都退出去,玻璃窗極好的透光性,讓屋內並不顯沉悶。

  照的人心都亮堂了不少。

  時至今日,該賺的大錢賺夠了,民生部慢慢放開了玻璃的製作方法,因此玻璃價錢早就跌了下來。

  除了某些頑固守舊的人家。

  大部分有些余錢的,都換上了玻璃窗戶。

  看來,崔首輔年紀雖然不算小,但心態上卻不守舊。

  許玥行晚輩禮後坐下,心中斟酌著該說些什麼,其實她很好奇崔首輔為何讓自己過來。

  兩人算得上來往平平了。

  答案很快揭曉——

  「老夫聽說,另一邊大陸有什麼教皇遣使過來,惹的陛下龍顏大怒,想要派水軍過去給他們一個教訓?」

  聞言,許玥一怔。

  「確有此事。」

  大周與外界的交流逐漸增多,歐洲教會注意到了繁華的另一片土地,理所當然想要來傳教。

  千里迢迢派來使臣,然後……惹急了陛下。

  這也怪不了陛下,教會摸不清形勢,想要在大周的土地上建教堂、占土地傳教,還提出許多根本不可能被答應的要求。

  比如要求教皇為天子加冕之類……

  崔首輔長長的嘆氣:「外邦野人不識得禮數,自該教訓,陛下卻太急了。」

  「打仗豈是輕而易舉之事?」

  「何況遠渡大洋,我方所費人力物力堪稱千百倍,好不容易到了地方,敵人以逸待勞,勝負猶未可知。」

  老臣神色中帶著刻骨的憂慮:「近幾年來,大周國內情況雖好了些,國庫稍有存余卻禁不起這樣耗費……」說到一半,他垂首不住的咳嗽。


  一旁侍奉的崔昭神色焦急,要去請太醫來,被崔首輔按住了。

  許玥不由開口安撫:

  「您放心,陛下只是一時氣昏了頭,回過神後,又把話收回去了。」又開了個玩笑:「下官想就算真下了令,李尚書寧願抗旨也不會撥銀子的。」

  要跨過大洋打仗,實在力有未怠。

  「也是,李尚書素來忠直。」

  崔首輔神色稍有緩解,病的消瘦的臉上露出一抹笑來:

  「其餘大人也是衷心耿耿,許尚書更是於國有大功。」

  「老夫私底下說一句得罪其他人的話,前些年各地災情頻發,若無民生部和你頻出手段,局勢絕不會這般好。」

  「老夫已然時日無多——」

  見到許玥想說什麼,他抬手壓制。

  暢快的說了下去:

  「都說我一生歷經三朝,說來,真正站穩腳跟還是從先帝那一朝,那會兒和現在可不一樣。」崔首輔意味深長的笑了。

  到底顧念皇室顏面,沒多說什麼。

  之後才說起喚許玥相見的真正意圖:在其死後,希望她在必要的時候能勸著陛下一些,不要貪功冒進。

  許玥心中動容。

  所有人對崔首輔的印象都差不多,一個穩重沉著的老臣,性格不似李尚書那般鮮明,也不如程閣老圓滑。

  好似可有可無。

  但大周這架高速前進的馬車。

  總要有人及時踩剎車。

  皇權高高在上,天子大權在握,崔首輔在的時候有足夠的資歷去勸說,卻憂慮自己走後,無人會去這樣做。

  忠言逆耳,就是這個道理。

  「下官……我必將此言謹記於心,絕不會忘。」

  許玥認真的看著崔首輔,一字一句有如泰山之重,旁邊的崔昭忍不住抬頭看了她一眼。

  半晌,崔首輔端凝的神情一松,終於像一個病重的花甲老人。

  他心口一處大石放下了。

  …………

  許玥走後。

  室內一片安靜,藥氣濃厚。

  剛才一言不發的崔昭疑惑的開口:「祖父為何要交代許尚書,她雖勢盛,但終究年輕了些。」

  年輕氣盛,更會激進才是。

  「那是你和許尚書相處的太少,不懂她的為人。」崔首輔耐心教導自己的嫡長孫。

  日後崔家要交到他手上的。

  「有些人,七老八十了還是幼稚狂妄,不懂收斂,可有些人,卻是骨子裡便安定寧和,行事無不謹慎。」

  「您是說,許尚書就是後一種人?」

  「是。」

  崔首輔點點頭,沉吟一會兒,又說了自己的小心思:「我走之後,內閣必定要補上人,且大概不止一個。」

  從前內閣只三人,本就太少。

  「這份殊榮誰都想要,不過有資格補上的人,本就不多,掰一掰手指,戶部李尚書是板上釘釘。」

  「余尚書主管吏部,本就權高,為了制衡恐怕入不了內閣,除非他願意換一個地方……也不太可能。」

  對朝中這些人,崔首輔如數家珍。

  一一點評。

  這也相當於他這位老臣,對朝廷各位大佬的一次剖析,常人即便付出一切,也難聽到一星半點。

  於是,崔昭恨不得將祖父的話刻進心裡去,忍不住發問:

  「您這樣講,難道許尚書會有機會?」

  「本尚在兩可之間。」

  崔首輔面上露出疲態,卻還是撐住要繼續說下去:

  「但加上她身上的聖眷就不一樣了。」

  「聖眷,有時候不值一提。」

  「有時候卻重若千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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