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英又羞又氣,眼前陣陣發暈,大概自出生從沒有在這麼多人面前被一個小孩子罵過,也從來沒有這麼難堪過,一時結結巴巴地說不出話來,更對不上那個古怪又明嘲暗諷的對聯!
「你!你你你……」
「我怎麼了?」肖瑤扶著肖文走出來,指著趙秀麗身上被撕爛的衣服,高聲說:「大家看看,我娘穿的是什麼?」又用手指著被肖靖扶著的肖文,「我爹餓成什麼樣子了?」
肖瑤帶著哭腔,沖著肖老太和肖老夫子大吼道:「這麼多年,他們沒有幹活嗎?他們沒有給你們盡孝道嗎?為什麼他們現在成了這個樣子?!啊!你們說話啊!」
肖老太不為所動,仍然追著問:「趙秀麗不藏私,有錢買那些個東西?說出去誰信?」
「那些東西,不是我爹娘私藏的!是我和阿靖撿了蛇皮賣錢買的!」
看著大家一臉將信將疑的樣子,肖瑤說:「明城平安醫館的張大夫可以給我作證!還有,我們胡家莊的把式大叔也可以給我們作證!大家如果不信,現在就可以把把式大叔請過來,還我爹娘一個清白!」
趙秀麗低聲哭了起來。
肖文兩眼通紅,期待著父母的理解,可惜,他的爹娘只是惡狠狠地盯著他們一家子,一臉的嫌棄和厭惡。
肖文的心徹底冷了,親生父母不記得自己的生日也就罷了,竟然把自己一家當成仇人!
肖瑤咬著牙,看著一臉惡毒的肖老太,不屑地說:「那些東西我們不要了!權當餵狗了!半年之期,對我家來說就是度日如年!今天我當著大家的面說清楚,明天這個時辰,大家過來給我們家做個見證,我會把五十兩銀子的奶水錢一次砸到他們臉上!我們家和他們家從此一刀兩斷!」
肖瑤話音一落,眾人「嗡」地一聲議論開來。
「明天肖文家就能拿出五十兩銀子來?不可能吧?」
「不是說了半年的期限嗎?小丫頭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說的是啊,五十兩銀子可不是個小數目!」
「肖文兩口子肯定藏私產了,要不,阿瑤能那麼有底氣?這孩子今天變成老虎了!」
「是啊,以前話都不多說的。難說,許是有貴人相助?你們沒看到今天倆孩子坐的那馬車,嘖嘖!」
「就是就是,要不阿瑤那孩子也不敢胡吹大氣!以前可不是這樣伶牙俐齒的!」
「俗話說,兔子急了還咬人呢!」
「明天過來看看,到底咋回事!」
肖老太身邊的女孩子一臉嫉妒地看著肖瑤身上的新衣服,突然惡狠狠地開口:「阿瑤,你不要牛皮吹破了,明天拿不出錢來,到時候就把你賣了!」
肖瑤看向說話的女孩,女孩十四五歲,梳著雙髻頭,洗得發白的黑底粉花粗布棉衣棉褲,臉盤和大伯母劉敏有七分像,無疑是肖英的女兒肖琴了。
肖瑤冷哼了一聲,心中十分厭惡,小小年紀心思竟然如此歹毒。
「阿琴,走!」肖老太冷喝一聲,肖琴上前扶著肖老夫子。
肖老夫子山羊鬍子抖了抖,對著肖文冷冰冰地丟下一句:「以後你再也不是我兒子!」轉身走了。
肖英轉頭看了肖瑤一眼,有厭惡、有探究、有憎恨,就是沒有一絲親情!
眾人漸漸散去。
肖文鬆了一口氣,突然,身邊的趙秀麗腿一軟,竟然癱倒在地!
肖瑤大驚,「娘!你怎麼了?」
肖文伸手抱起趙秀麗,放到堂屋肖靖的床上,對肖瑤說:「你去燒點兒熱水來。」
「不用。」趙秀麗一邊虛弱地說,一邊在懷裡摸來摸去,臉色慘白,嘴唇哆嗦著:「荷包、荷包不見了!」
此話無異于晴天霹靂,四人一時間都愣了。
肖靖二話不說,翻開被子抖落起來,沒有。
肖文也急了,滿屋子亂翻。床上、床下沒有,案几上只有那幾個包子,把倒地的凳子全翻起來也沒有!
「是三叔!」肖靖一聲大喊。
肖文臉上陰霾密布,雙手攥拳,緊緊抿著嘴唇,轉身就朝外沖!
床上的趙秀麗哭喊著:「快攔住你爹!」跳下床,跌跌撞撞地往外跑。
肖瑤和肖靖也反應過來,衝出屋子,上前一邊一個抱住了肖文。
肖瑤看著氣得臉色煞白的肖文,勸道:「爹,你此時去了,毫無證據不說,只怕會被他們狠狠打一頓!說出去大家也不會相信,我們以後再想辦法報這個仇。我絕不會白白讓他們占這個便宜的!」
「是啊,孩子他爹,」趙秀麗趕過來,滿眼含淚,「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和孩子們可怎麼活下去!」
肖靖俊臉憋得通紅,推著肖文往屋裡走,抽抽搭搭地說不出話來,心裡暗暗咒罵:「今天的東西就當餵狗了,就當餵狗了,就當餵狗了……」
肖瑤忍住氣,扶著渾身顫抖的肖文來到肖靖的小床上坐下,小臉緊繃,無比嚴肅,沉聲說道:「爹、娘,銀子丟了就丟了,你們千萬不要急壞了身子,放心吧,我有法子掙錢!」
肖文三人驚訝地看著肖瑤,一臉不可置信。
肖文拉住肖瑤的手,說:「你一個小孩子家,能有什麼法子?銀子的事,爹來想辦法,大不了多找人去借。」
「不用求人去借!爹娘只要相信我就行!」
趙秀麗抱著肖瑤,眼淚直掉,「你是我們的女兒,不管你說了什麼,做了什麼,爹和娘都相信你。」
肖瑤點點頭,「昨天傍晚,我和阿靖在山崖上看見很多寒號鳥在飛,對不對,阿靖?」
「對,我也看見了,」肖靖一臉疑問:「那寒號鳥能賣錢?!」
肖文和趙秀麗互相看了一眼,雖然對肖瑤懂中醫藥很疑惑,但還是眼睛一亮。
肖瑤說:「現在來不及跟你們說,我們必須抓緊時間。娘,你把包子熱一下,你和爹吃完我們三個上山採藥。等我們走了,娘,你在家準備好篩子、簸箕,找一個鍋,舊的就行。再買兩斤米醋來,沒有就去借!我們回來有用。」
說完,肖瑤轉頭又看向肖文,「爹,你去準備背簍,要細密、無空隙,不漏米的那種。」
趙秀麗看著突然一夜間成長起來的女兒,紅了眼睛,擔心孩子們看見,忙起身拿起包子走向廚房,邊走邊撩起破爛不堪的衣襟擦著眼睛。
肖文嘴唇緊緊抿著,大手拍拍肖瑤的肩膀,閉了閉眼睛,一言不發準備背簍去了。
肖瑤看著身邊一臉興奮地等待分配任務的肖靖,笑了:「阿靖,我們去找根長棍子,還有小笤帚。」
「哎!」肖靖答應一聲,像接到軍令的戰士一樣衝出房門!
小廚房飄起的裊裊炊煙,慢慢地飄向天空,肖瑤抬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朝著天空上高高掛著的太陽,叉起腰,吼了一聲:「真是太好啦!啊……」
一聲河東獅吼驚得鄰居家的狗「汪汪汪」地叫起來,肖瑤「哈哈哈」地笑了。
坐在不遠處納著鞋底的孫秀娥擔憂地看向肖瑤,對自己男人趙明亮說:「好好一個丫頭,硬是快被逼瘋了。」
趙明亮朝著肖老夫子家的方向看了一眼,鄙夷地說:「攤上那種爹娘,大人都能被逼瘋,更何況一個孩子!」
「我們以後當了公公婆婆,可不能學那些個人。」孫秀娥恨恨地說:「還是個秀才娘子呢,我呸!」
趙明亮嗤笑一聲,「他們一家子還兩個秀才呢,書都念到狗肚子裡去了。」
孫秀娥突然擔心起來:「咱家鐵柱跟著肖夫子念書,學成他那德行可就糟了!」
「哎,錢準備好了嗎?」孫秀娥突然想起來給肖文家湊錢的事兒,趕緊問。
趙明亮停下手中的木工活兒,點點頭:「準備好了,晚上咱們給肖文兩口子送去。對了,等會兒我去找胡三順幾個商量商量,咋也得幫肖文過了這個坎兒!」
「是啊,幫點兒是點兒吧。」
……
不大一會兒,趙秀麗一臉笑容地端著四個鼓鼓的肉包子,朝著房子外面喊著:「阿瑤,阿靖,來吃飯了。」
肖瑤、肖靖一起推著肖文走進屋裡,肖靖在身後說:「我們都在城裡吃過了,這是專門給你們留的!」
倆人說著,一人拿起一個包子,送到爹娘嘴邊。
肖瑤說:「爹、娘,你們趕緊吃啊,吃完我們好上山,明天還要進城呢。以後有了錢,我們天天吃席面!」
肖文眼眶熱熱的,抬手接過包子,遞到趙秀麗手裡,低聲說:「吃吧。」
「你吃,我在家又不幹啥!」趙秀麗推讓著肖文手中的包子,蒼白的臉紅紅的,眼睛也紅紅的。
肖瑤看著這一幕,感慨萬千,因貧賤更恩愛,看似一貧如洗,卻是世界上最富有的夫妻!自己投生在這樣的家庭,何其幸哉!
再也不想如何能穿回去,在這裡好好過吧!
界山地勢險要、高聳入雲,深山裡野獸很多,大家對深山還是敬而遠之,只有個別大膽的人才敢進山打獵,因為山下是平原,所以胡家莊的人主要還是以種地為主。
此時界山上白雪茫茫一片,蔚藍的天空上飄著大朵白雲,一陣風吹過,帶起一陣雪沫飛起,迎面撲來,不覺得寒冷,卻沁人心脾。
肖文父子三人背著竹簍,拿著棍子,相互說笑著,朝界山上走去。
「阿瑤,你怎麼知道這五靈脂的?」肖文忍不住好奇,「你哪裡看的醫書?爺爺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