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文點點頭,面露喜色。
昨兒總共得了四十斤,按照這個價的話,天哪!可以賣二十兩銀子呢!
趙秀麗更是把心放到了肚子裡,說實話,一直擔心阿瑤弄這東西是忽悠人的呢。想到這裡,有些歉意地摸摸肖瑤的頭。
三兒拿出秤來,稱了十斤,倒在寫著「五靈脂」的藥櫃裡,然後拿出五兩銀子交給肖文。
肖文轉身遞給趙秀麗,兩個人互看一眼,都暗暗鬆了一口氣。
肖文背起背簍正要告辭,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從門口傳過來,「張大夫,我們將軍的藥熬好了嗎?」。
肖瑤轉頭,來人正是昨天送自己回家的那個叫江水的軍士。
三兒從身後拿出一個藥罐來,「好了、好了,正要送去呢,來個病人給耽擱了。」
肖靖喊了一聲:「江大哥!」
同時,江水也看見了肖瑤他們,驚喜地說:「咦,是你們啊,這麼快就見面了!」
肖文點點頭,「昨天多謝了。」
江水連說:「應該的應該的,你們今天這是?」
肖瑤微笑著說:「我們來送藥材的。」
張大夫端了藥罐,對肖瑤說:「我要去看看將軍的病情,咱們一起走吧。」
肖瑤笑了,這張大夫也是個醫痴,這是想要看看將軍的治療情況。如果他們按照自己的診治方法,將軍的病經過這一天一夜,必定大有起色了。
「三兒,你帶著他們去松鶴堂吧。」
張大夫說完,轉頭對肖文解釋說:「松鶴堂是我們明城最大的藥鋪,聽說總號在京城,全國聯號極多。剩下的幾十斤他們一家全留下,你們也不用多跑冤枉路了。」
肖文感激地說:「多謝張大夫,我們自己找去即可,不敢勞煩帶路。再說,你們都走了,醫館豈不是要關門停診?」
張大夫只得應了。
肖瑤問身邊的江水:「你們將軍怎麼樣了?」
「好吧,」肖瑤點頭,對病人依賴醫生的心情特別了解,自己既然進城來了,就去看看吧,權當查房了,「我和你去一趟。」
肖文和趙秀麗看著江水腰裡掛著的劍,又有些擔心了,阿瑤真會給人家看病嗎?
「阿瑤。」趙秀麗擔心地喊了一聲。
肖文也皺起了眉頭,雖說農戶人家的姑娘要下田勞作、養家餬口,拋頭露面是家常便飯,可是,阿瑤一個女孩子,這麼跟著兩個男人去見另外的男人,雖然是瞧病,怎麼說也有些不妥。
姐控肖靖立即就明白了父母的為難,一挺小小胸脯,笑嘻嘻地說:「我和姐姐一起。」
肖瑤點頭,「好吧,阿靖和我一起去,等完事了,我們去松鶴堂找你們。」
看著兩人忐忑不安地走了,肖瑤幾個人也出了門。
軒轅離在明城住了下來,多日重病,身體損耗極大,再加上高熱未退,實在不宜車馬勞頓。
為方便診治和熬藥,軒轅離一行就住在離平安醫館最近的仙客來客棧。
江水領著肖瑤幾人上了二樓,先進房門稟報,再出來請肖瑤三人進去。
肖瑤聳聳肩,以前都是病人被通報後來見自己,現在輪到自己被通報後去見病人了,真是有些不習慣咧!
軒轅離靠在迎枕上,腰部以下蓋著被子,眉頭微微蹙著,正在看手中的信報。
「將軍,大夫來了。」江水上前一步,低聲提醒軒轅離。
軒轅離抬頭,視線落在肖瑤身上,狹長鳳眸微微一亮,只見小丫頭一身新衣,身段苗條、小臉嬌俏,粉嫩的臉上一雙眼睛明亮地攝人心魂,正淡淡地看著自己,整個人像早春的迎春花亭亭玉立。
男人一頭烏黑茂密的頭髮,俊美絕倫,臉如雕刻般線條明朗,一雙劍眉下卻是一對細長的鳳眸,眼裡不經意流露出的精光讓人不敢直視。高挺的鼻子,厚薄適中的紅唇漾著涼薄。
兩人眼神對上,不過驚鴻一瞥,軒轅離隨即就垂了眼,肖瑤卻微微點了點頭。
「看軒轅將軍氣色,明顯比昨天好多了。」
肖瑤來到軒轅離跟前,看著軒轅離喝下張大夫帶來的藥,安慰道:「軒轅將軍不用憂心,不過三五日,你的身體就會康復的。」
醫生對病人的心裡暗示是很重要的,不但會極大地增加病患痊癒的信心,對病體康復和愉悅心情都有直接的效果。
軒轅離身邊的幾個侍衛都明顯地鬆了一口氣,要知道,軒轅離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會有多少人被滿門抄斬啊!他們這些近身侍衛,首當其衝就是死罪!
「肖姑娘真是神醫,李某佩服得五體投地!」
不遠處坐著的李大夫站起身來,來到肖瑤身邊,滿臉堆笑地問道:「今日尚未施針,既然肖姑娘來了,就勞煩肖姑娘如何?」
軒轅離眉毛一抖,這個老李是太醫院出名的古怪老頭,今天對著一個姑娘,竟然如此低姿態,真是罕見啊!
不等肖瑤表示什麼,肖靖搖頭,「我姐姐不能給他扎針!」
「這是為何?」老李疑惑不解。
唉,男女有別的事兒又給忘了!
肖靖鄙夷地看著李大夫,「他是個男人,我姐姐是個女人!男女授受不親!這都不知道?」
一想到昨天將軍光著身子被肖瑤連針帶灸,李大夫咧咧嘴,默了。
這是被鄙視了?
全室靜默。
軒轅離嘴角抽搐,揶揄地掃了眼肖瑤豆芽菜般的扁平身板,心裡暗暗腹誹:「女人?就她現在這個樣子,剛剛脫離『女童』二字,被稱為『少女』還勉強呢!哪裡就稱得上是『女人』了?這小子有點兒小題大做!」
想到這裡,軒轅離英挺的眉毛上挑,鷹眸微微眯著,斜睨了肖靖一眼。
軒轅離的表情正好被肖瑤看到了,肖瑤尷尬地咳嗽起來,「咳咳咳,其實李大夫針灸也是一樣的。」
大家都是聰明人,當著肖靖的面,沒人再提昨日之事。
「好吧,我來。」李大夫試探著問:「那,肖姑娘再給將軍請個脈?」
不等肖靖反對,肖瑤就拒絕了,「中醫所謂望聞問切,看氣色放在第一位,診脈放在最後一位,是有道理的。現在看,軒轅將軍膚色紅潤、眼神清明、呼吸間隔正常,可知昨日用藥極正、針灸極效,以後診治遵前例即可。除非突發別的症狀,否則不用更換診治之法。正所謂效方不改,想必兩位大夫也是贊同的?」
李大夫微微頷首,輕聲道:「肖姑娘說的極是。」
張大夫也頻頻點頭,說:「此病症相較於其他病症,較為少見,今日領教了。」
敗血症很多因為外傷引起,平常百姓確實沒有軍中多見。
「病人恢復得極好,我也放心了。」肖瑤起身,「告辭了。」
軒轅離微微前傾了身子,看著肖瑤,深邃的眼神平淡無波,薄唇輕啟,沉聲問道:「西北寒冷,每到冬日,軍中將士手腳多生凍瘡,肖瑤姑娘,可有良方?」
肖瑤微微一愣,面對自己的主治醫生,病人不關心自己的病情,一開口竟然問手下的安危,還真是個體恤下屬的好上司呢!
西北冬日長,可連綿數月,軍中條件艱苦,訓練、掩藏、殺敵都在雪地里,住宿也是地鋪、帳篷,在室外整日手握著冰冷的刀劍,取暖、醫藥都跟不上,以上總總,不生凍瘡才怪。
「桂枝、當歸各一兩,紅花、川芎、川椒各六錢,浸泡在半斤白酒中,七天後可用。將經常患凍瘡的手或腳部,先用溫水浸泡,使得患處感覺較溫暖、紅潤,再用此藥酒輕輕按揉局部,使得局部有溫熱感,每日兩到三次即可。」
肖瑤說完,卻見李大夫和軒轅離都皺起了眉頭。
「此方雖好,」李大夫有些為難地說:「奈何材料昂貴,得之不易,何況西北軍將士十萬之眾,此法只怕不可。有沒有價格低廉,材料易得的方子?」
一番話如醍醐灌頂!
肖瑤拍拍頭,暗暗羞愧:「總是醫生、病人一對一,這麼一下子對十萬之眾看病,腦子一下子沒考慮那麼多,丟人了丟人了。」
軒轅離看著肖瑤的動作,嘴角抽了抽。
肖瑤想了一下,說道:「嗯,夏天萬物生發、藥材豐富、價廉易得,冬病夏治效果也很好。軍隊的情況,就用個單方吧,用鮮芝麻葉在生過凍瘡的部位搓擦一刻鐘,讓汁水留在皮膚上,等半個時辰後洗掉,每日不拘次數,連擦七天,當年冬天就可見效。」
軒轅離眉毛一挑,暗贊,「果然好方子!若這個法子管用,倒是大功一件。」
不由得再次打量起肖瑤來,當視線掃到肖瑤的小手上,軒轅離俊臉一黑,眉頭皺了起來!
「姐,這法子你怎麼不早說?」肖靖奇怪地看著肖瑤,伸出滿是凍瘡的兩手,埋怨道:「你早說,我今年冬天就不用生凍瘡了!」
肖瑤一囧,還沒說話,肖靖又喊:「姐,你手上也有凍瘡啊!」
滿屋子的人視線「唰」地都看向肖瑤的兩隻小手!
看著自己滿手又紅又腫的爛瘡,肖瑤滿頭黑線、哭笑不得!
軒轅離則滿臉寒霜、聲音冰冷:「小女騙子!」
肖瑤一臉尷尬,在心中高喊:「冤枉啊,竇娥哪裡有我冤!」
室內的氣氛一時間無比詭異。
肖靖也知道自己惹了麻煩,垂頭喪氣地坐在凳子上一聲不吭。
肖瑤撓撓頭:「我在醫書上看的,沒有親身用過。」
看著軒轅離一臉不虞,肖瑤隨即又理直氣壯地說:「難道行醫的人要把所有的病得一遍,所有的藥吃一遍才能給病人開方治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