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四十多歲,白面少蓄鬍須,身體微胖。另一個五十多歲,花白鬍鬚半尺長,紅光滿面,童顏鶴髮,頗有幾分仙風道骨。
肖靖環視一圈,疑惑道:「爹和娘怎麼不見?
肖文他們出發早,按說應該先到,在這裡等著他們,可是,店內店外都沒有。
肖瑤也是一愣,突然想到是不是因為自己是坐馬車來的,所以速度快了些?
江水示意二人稍安勿躁,上前拉住一個小廝,問:「你們掌柜的呢?」
小廝看江水雖然年紀不大,言行舉止之間自由一股英武之氣,不敢輕慢,回道:「客官有事嗎?掌柜的在後堂忙著呢。」
江水低聲問道:「京城來人了嗎?」
小廝一驚:「請問您是?」
「你只管回你們少主,我是西北來的。」
小廝立即滿臉堆笑,江水跟肖瑤示意了一下,跟著小廝進了後堂。
不一會兒小廝從後堂出來,肖瑤忙問:「有沒有兩個人來這裡賣五靈脂的?」
小廝一愣,搖搖頭,「沒有。掌柜的請您進去。」
肖瑤皺眉,只好對肖靖說:「阿靖,你在這裡等著,我進去看看。」
肖瑤跟著小廝穿堂而過,出了後門,眼前豁然一亮,藥堂後面是個挺大的院子,正房七八間,左右各有四五間廂房,和藥堂形成了一個標準的四合院。
小廝引著肖瑤來到正房,堂屋裡坐著四個人。一看肖瑤進來了,江水第一個站起來。
「白公子,這就是我跟你說的肖瑤肖姑娘。」
「肖姑娘,白公子是白家少主,也是松鶴堂的少東家。」
肖瑤抬頭,看著江水口中的白公子,十七八歲年紀,臉龐光潔白皙、稜角分明;烏黑深邃的眼眸,泛著迷人的色澤;那濃密的眉、高挺的鼻、絕美的唇形,無一不在張揚著高貴與優雅。
此時白公子那一雙眼角微微上挑的桃花眼,正上上下下地打量著肖瑤,看著看著,眼睛逐漸帶了笑意。
白纖塵笑道:「在下白纖塵。肖姑娘請上座。」
老頭五十多歲年紀,看了白纖塵一眼,又側身看向肖瑤,摸摸鬍鬚,「老朽姓陳,是太醫院醫官。方才聽說肖姑娘醫術高超,老朽非常佩服,想跟肖姑娘請教一二,不知肖姑娘可願賜教?」
肖瑤忙站起身來,連稱「不敢」。
嗯,不驕不躁!
陳醫官微微點頭,說:「肖姑娘請坐。」隨即問道:「老朽這裡有一病人,請肖姑娘指點一二。」
「陳醫官言重了,肖瑤必知無不言。」
肖瑤說完,抬頭看向白纖塵,暗忖:「這是要考校自己的醫術嗎?江水既然和他很熟識的樣子,陳醫官是太醫,為何不去給那軒轅離治病?」
白纖塵卻淡淡一笑,好整以暇地坐得更端正了,一副很期待的樣子。
陳醫官說:「一女年十八,未婚。發熱兩日,頭暈,全身酸痛,咳嗽胸悶,咽赤澀痛,苔薄黃,脈弦數。敢問肖姑娘此為何症?」
肖瑤答:「症屬外感風熱,入侵肺絡。宜用辛涼劑解表清肺。」
陳醫官緊追不捨,「可能開方?」
「青蒿、瓜蔞皮、大貝、板藍根、桑葉各兩錢,薄荷半錢,牛蒡子、銀花、連翹各一錢半,水煎服。」
陳醫官摸摸下巴,微微點頭,「此方君臣佐使配伍極好。」
說完,又補充了一句:「病人納呆,肖姑娘你看?」
肖瑤挑眉,這算不算附加題?
陳醫官點頭頻頻。
看肖瑤得了陳醫官首肯,坐在身邊的江水喜笑顏開,與有榮焉!
白纖塵「咳」了一聲,陳醫官抬頭看向白纖塵,見白纖塵微不可查地點點頭,於是,陳醫官又轉向肖瑤,面露笑容,誇獎道:「真是後生可畏啊,沒想到肖姑娘小小年紀竟有如此造詣,我等老朽可告老還鄉了。」
「陳醫官如此說,肖瑤可羞死了。」肖瑤笑著說:「所謂學無止境,前人多少精華,我不過略知一二,受不得陳老如此誇獎。」
陳醫官嘆息一聲,「實不相瞞,京城有一病人,老朽竟然束手無策,不知肖姑娘可願施以援手?」
「願盡綿薄之力。」
肖瑤心中暗嘆,「先前不過是試探,現在才說正事。哎,這人明顯是信不過自己啊!也是,中醫要的就是滿臉褶子、雞皮鶴髮,越老越值錢!自己這麼面嫩,有人信才怪!」
想到這裡,肖瑤不由對那軒轅離佩服起來,心想:「初次謀面,他就那麼把命交到了自己手裡,嗯,該不該謝他的知遇之恩?」
白纖塵見肖瑤跑神,暗暗好笑,玉手掩面,「咳」了一聲!
肖瑤回神,正聽到陳醫官說:「病人是六十歲老者,於一月前晚膳之際突然昏倒,老朽趕到時,見病者僵臥神昏,發熱、息鼾痰鳴,喚他還有反應,口齒緊緊咬著,是老朽用筷子撬開的。」
說到這裡,陳醫官嘆息了一聲,「唉!」
肖瑤問道:「舌診狀況如何?還請前輩告知。」
陳醫官略略頓了一下,接著說道:「口中可見舌歪、質絳、苔黃膩濁。脈左弦,右滑大。老朽給他餵水,尚能吞咽。不過呢,卻有一半從口角外流。用手推推他,左肢能伸屈,而右肢已經廢了。」
肖瑤皺眉,感情病人這是半身不遂了!偏癱在現代也不是好治的病症,這個病號的情況還真是有些棘手啊,引起偏癱的原因有很多,病人又不在眼前,還真是難辦!
身邊的白纖塵插嘴說:「大寒沉降之品。」
肖瑤挑眉,感情這位懂醫藥。哦,人家是松鶴堂的東家,也難怪。
肖瑤點頭,「大寒沉降之品是沒錯。不過最好還要佐以潛陽熄風、滌痰開竅。」
陳醫官眼前一亮,「願聞其詳。」
「病人風火挾痰,瘀阻清竅,以至於昏迷高燒。」肖瑤肯定地說:「大寒沉降為先,後定要潛陽熄風,滌痰開竅。」
白纖塵點頭,眼中有隱隱期待:「請肖姑娘賜方。」
「賜方談不上,病人不在眼前,針灸是沒法實施的了,我這裡只能給你開個藥方,先舒緩著,不當之處,還請各位前輩斧正。」
肖瑤略一思索,接過江水遞過來的筆墨,開了方子,不時寫畢,吹乾墨跡,交給陳醫官。
白纖塵和另一老者圍過來,和陳醫官一起看著紙上的藥方:「石膏、滑石、寒水石、磁石、牡蠣、石決明各六錢,鉤藤、秦皮、草決明、蒺藜各三錢,羚羊角一錢、川貝一錢半。水煎後沖竹瀝兩盅,薑汁少許,每日一劑,連服百日。」
白纖塵作為白家少主,其實更為精通經營。作為松鶴堂的少東家,白纖塵只是稍懂醫藥,但是手下的掌柜和坐堂醫生卻不是白給的。
此時見掌柜的和陳醫官對著肖瑤的藥方一臉震驚,白纖塵知道,這個小姑娘必定解決陳醫官的大麻煩了,不由得又看向肖瑤。
只見小姑娘身量尚未長成,年齡不過十三四歲,梳著包包頭,臉上粉黛未施、頭上珠串皆無,雖說眉眼嬌俏,五官清秀,長大了必定是個美人,可惜此時面黃肌瘦、身子贏弱,明顯是個三餐不繼的農家土妞。
肖瑤淡定地坐著,不發一言。
陳醫官慎重地把藥方摺疊,穩穩地放進了懷中,用手按了按,確保無虞,才抬起頭來,滿臉堆笑地對肖瑤說:「肖姑娘,你今天可是幫了我的大忙了!老朽在這裡先行謝過,若姑娘他日進京,一定讓老朽略盡地主之誼。」
正在這時,那個小廝走進來,「少東家,掌柜的,有人來賣藥材。」
肖瑤和江水互相看了一眼,知道是肖文他們來了。
白纖塵一擺手,掌柜的起身,告罪先退出去了。肖瑤也站起來,跟三位告退。
白纖塵說:「肖姑娘,今日多謝你,以後有用得松鶴堂的地方,儘管過來。」
肖瑤一笑,「現下就有用得著的地方。」
江水低頭笑。
白纖塵一挑眉,「哦,肖姑娘請講。」
「來賣藥的可能是我父母,少東家能不能給個高價?」
白纖塵笑,暗道:「小丫頭,夠直爽!」轉身喊江水,「江水你去前堂,告訴高掌柜,給最高價。」
肖瑤點點頭,心中暗樂:「夠乾脆的,既然這樣,五十兩銀子就著落在你這裡了,這送上門來的肥羊,不宰對不起老天爺啊!」
想到這裡,肖瑤又坐了下來,看著白纖塵,一臉無辜:「少東家,我這裡有一成藥藥方,效用極好。因為家裡遭難,急等著錢用,只好低價售出,不知道少東家可願意幫小女子這個忙?」
白纖塵一愣,和陳醫官相互看了一眼。
白纖塵說:「肖姑娘說出來看看,只要是好方,我這裡沒問題。」
「好,少東家夠痛快。」肖瑤贊道。
說著,取過筆墨,唰唰地寫著,陳醫官站在一邊,慢慢變了臉色!
肖瑤很快寫完,起身交給陳醫官。
白纖塵掃了一眼,上面簪花小楷雋秀如水,字數不多,簡簡單單地寫著:「桂枝去皮兩錢、芍藥兩錢、生薑兩錢、大棗三枚、甘草一錢。」
陳醫官卻兩手有些哆嗦,屈身接下,激動地說:「果然好方啊!」
白纖塵英挺的眉毛微皺,陳老是太醫院第一人,竟然激動成這個樣子,這方子真有那麼好,疑惑著問道:「好在何處?」
「此方解肌發表,調和營衛。方中以桂、芍散邪斂汗,調整肌表之營衛;以姜、棗益脾暢胃,調脾胃之營衛,更以甘草合桂、姜扶衛氣,合芍、棗助營氣,且兩調於表里營衛之間。絕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