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生她時是早產的,就臨時在一個鎮上的診所里生下了她,本來我們是打算等媽媽的身體恢復一些後,就趕緊回帝都的,可惜那一天晚上,發生了意外。」
誰都沒用預想到的,在那風景秀麗、一直以來都平安無事的旅遊景地會下起大暴雨,緊接著,就是在所有人意料之外的山體崩塌。
「當時我爸是帶著我出去買東西的,我們回去的時候正好趕上了山體崩塌,而我媽只顧著帶我兩個弟弟跑了出來,再回頭一看,才發現護工和妹妹沒有出來......我爸媽著急,擔心妹妹的安全,情急之下,他們連自己的安全都不顧了,跑回去要找妹妹。」
解清時永遠忘不了那天晚上的場景,暴雨傾盆,雷電轟鳴,人類在突如其來的自然災害面前顯得無比渺小,哪怕有再多的錢,也買不來災害的好心眷顧。
他當時看到父母要往回趕的第一反應是趕緊拉住他們,他顧不上擔心那個剛出生沒幾天的妹妹,他那時候腦子裡想的只有:再回去一定會沒命的,一定會死的。
他不想讓妹妹死,但更不想讓爸爸媽媽死。
可爸媽當時也有出於本能的第一反應,他們甚至顧不得留下一個大人,匆匆的讓解清時趕緊帶著弟弟們去安全的地方躲一躲後,就鬆開了拉著兒子的手,裹著暴雨,沖向了讓人恐懼的黑暗中。
天災不會給人類安排遺言告別的奢侈時間,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比往日要流逝的更快,解清時就只能顧著兩個弟弟的安全,帶著他們朝著人流逃竄的安全地方跑,然後被救援隊找到,然後等待爸媽和妹妹的歸來,然後等到了爸媽的死訊,和妹妹失聯的消息......
往事的疤痕再一次被撕開,解清時心裡是無比的懊悔,又說不上來是懊悔當時沒能態度強硬點,把爸媽留下,還是懊悔當時自己當時沒能自私點,也衝進危險的地方,和爸媽一起死掉。
那樣,他就不用在年幼時擔起那麼大那麼重的責任,在寄人籬下的環境中撫養照顧兩個弟弟了。
「所以......你覺得是因為你妹妹,你爸媽才會去世的?」
路靈恩的聲線都有些微微發抖,她竭力隱藏著自己的情緒,儘量站在一個旁觀者的角度發出質問。
「解先生,容我冒昧的說一句,你不覺得你這厭惡你妹妹的原因有點過分了嗎?那只是個剛出生只會哭的孩子,難不成你還指望她自己站起來跑出去嗎?」
「......我知道,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
解清時皺眉痛苦道,「可是我爸媽的確是為了要折回去救她才去世的!救她的人死了,她卻幸運的活了下來,我爸媽當時根本就沒有折回去的必要......」
解清時當然知道錯其實不在自己的妹妹身上,就像路靈恩說的那樣,剛出世的嬰兒只會哭啼喝奶,總不能期望她能自己站起來逃跑吧,這孩子能順利的從災禍中活下來也是命大。
但是無論怎麼說,父母的離世都和妹妹有些牽連,他的悲痛憤怒的情緒需要一個發泄口。
他不止一次的會幻想,如果媽媽沒有懷上這個孩子,如果這個孩子沒有出生,那爸媽肯定就不會死了,他的家就不會變得那麼支離破碎了,他也就沒必要在年幼時活得那麼艱辛了。
「你沒有經歷過和我一樣的事情,路大師,你不懂,我們沒了父母,這最直接的責任總要有人來承擔......算了,不說這些了,現在糾結這些也沒什麼意義。」
路靈恩眼底泛紅,哈的輕笑了一聲。
陸靈恩啊陸靈恩,你死前都在期盼著的尋找的家人,原來一直都在埋怨你啊,他們根本就沒有認真的找過你,他們根本就不期望你回家......
解清時現在才察覺到路靈恩的情緒似乎有些不對勁,他看著路靈恩,問道,「路大師,你怎麼了?」
「......沒怎麼,就是沒想到這個故事這麼跌宕起伏。」
路靈恩穩定下自己的情緒,將刀子吞進肚子裡,語氣比起剛來時的隨和輕柔,變得多了陰寒的冷意和疏離。
她抬著下巴,冷漠道,「既然你不喜歡你妹妹,那還找她幹什麼,兩不相見不是最好嗎?」
「......前幾年知道她活下來的可能性比死在災害中的可能性要大時,我就想過要找她,不是為了相認,我就是想要看看她。」
解清時攥著手,情緒複雜的說道,「我說不上了我對她的感情,可能是過了這麼久,我已經把她和爸媽的死脫離開了吧,但是我又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所以,我就只想遠遠地看她一面,這樣我就知足了。」
路靈恩閉了閉眼,她不想深入探究解清時的感情和腦迴路,她現在只覺得噁心。
很噁心,和解清時的每一句對話都很噁心,讓她呼吸不上來,讓她胸悶氣短的難受。
路靈恩乾脆不應答了,解清時還在自顧自的說道。
「我希望能找到她,看看她現在生活的好不好,如果她過得好,那我不會打擾她的生活的,如果她現在過得並不好......那我想著,接她回家。路大師,這個活你能接嗎?價錢不是問題,都好說。」
路靈恩呼了口氣,按耐住想要直接走人的心,冷聲道,「你妹妹的生辰八字你知道嗎?」
「知道。」解清時趕緊說了出來。
路靈恩象徵性的劃拉了幾下,敷衍的沒好氣道,「我實力不強,算不出來她現在在哪,但我知道,她現在生活的很好,身邊有人陪伴,你還是別找她了,沒什麼意義,她從現在到未來,都不需要你們了,你的出現只會打擾到她。」
「是、是嗎,她現在過得很好啊......」
不知道為什麼,聽到這個消息後,解清時並沒有自己原本想像的輕鬆和釋然,反而還有些不甘和悲涼。
他低著頭,喃喃道,「過得好就行,過得好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