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小美人兒-
「喲,小美人兒!」
正在殿中跟一親眷府上的遠房表妹眉來眼去的秦徹,看見跟在嵇白首身後款款進門的宋微塵,忍不住親熱地喚了一聲。
大老粗嵇白首哪會在意這等閒事,況乎將宋微塵帶回的使命已然達成,酒癮犯了的他進殿便尋著酒香而去,只留下宋微塵尷尬應付秦徹。
她又不能裝作沒聽見,只好遠遠向著秦小侯爺欠了欠身。
秦徹饞她已非一日兩日,倒並非動了真情,不過是對於他這樣位份的人來說,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
尤其上次她被喜鵲迷暈賣到樊樓,秦徹在幾乎要得手的情況下,礙於對墨汀風的忌憚,硬是咬牙拱手將到嘴邊的肥肉讓給了那個倒霉的方胖子。
這件事他越想越糟心,若再來一次,定要不管不顧,先痛快了再說。
反正那個「土系甲級」黑衣人與他的關係查無可查,誰又能想到終日聲色靡靡、不務正業的秦小侯爺,會跟鬼市四大東家這樣的身份扯上關係呢?
想清楚了這點,秦徹嘴角浮起一抹油膩的壞笑,端起席上酒樽,裝作醺酣步飄的樣子,向著宋微塵跌跌撞撞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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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美人兒,多日不見,想死哥哥了!」
「來,跟哥哥共飲一杯!」
秦徹一把攬住宋微塵的肩膀,一陣酒氣和著秦徹錦袍上香到發臭的脂粉味竄進了她的鼻腔。
「啊嚏!」
宋微塵被熏得忍不住打了個噴嚏,緊著取出手絹擦拭,借勢擋住了秦徹遞到嘴邊的酒樽。
「這大哥是吃了多少青樓妹子,這濃濃的劣質脂粉香都快把他醃入味了。」她在心中暗自腹誹。
但此刻畢竟是琴師桑濮的身份,面上倒也不好露出厭棄模樣,只好推說自己染了風寒,不敢與秦徹共飲一杯,以恐讓貴人染疾。
秦徹哪肯輕易放過,諒那墨汀風此刻身在境主府,礙於秦桓的面子也不敢輕易對他這個境主的親侄子動手,面上更加肆無忌憚起來。
「橫豎不過是個琴師,姓墨的就算再稀罕,也總有玩膩的時候,難道他還真能把這毫無身份地位的普通人娶進府中不成?」
「小爺我不介意這小蹄子是你玩過的殘花敗柳,已經算給足你姓墨的面子。」
秦徹這麼想著,更加放肆,直握著宋微塵的手恣意揉捏,嚷嚷著今夜非要與她喝上一樽交杯酒才罷休。
正坐在境主席上與秦桓密聊的墨汀風目不斜視,修長的手指輕輕一彈,面前的酒樽如箭如彈,直直射向秦徹面門,要不是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裡的秦雪櫻害怕出事,急急起掌施術,隔空推了秦徹一把讓他避開,恐怕此刻秦小侯爺只剩半個腦袋。
看那酒樽斜斜插進了身旁的石柱,秦徹滿臉驚恐,望向不遠處的墨汀風半句話說不出,嘴張得老大——這孫子方才是真的想殺了他啊!就為了這個女人?!
「失禮了。」
墨汀風沖秦桓行了一禮,起身離席向著二人走去。
在他身後,秦雪櫻的神情十分複雜,明顯想跟過去,秦桓在旁輕咳一聲以示制止,她這才垂了頭,把自己乖順地釘在側席之上。
宋微塵剛進殿,秦桓就瞧見她了,雖然跟墨汀風在商議術士試煉大賽的要事,卻絲毫不妨礙他的眼神在她身上游移。
琴師桑濮的名頭,他多少也聽過一些。
主要是鬼市擄人之事鬧得太大,司塵府、司空府、司幽府三大掌司齊齊發力,卻只為救一個凡塵女子,這件事興許瞞得了世人,卻瞞不了他。
所以秦桓當然清楚墨汀風對她的在意和看重,侄子秦徹借自己的場子如此放浪形骸,他絕不會替他出手,自然也不准自己的女兒出手。
秦桓能在境主位置上坐如此之久,他的手腕必有過人之處。
而他此刻最好的作為,就是袖手旁觀。
恰好借這個功夫,秦桓認真打量起這個叫桑濮的女子,一身月白紗衣,玲瓏身量,纖腰盈盈而握,一頭黑髮如瀑,玉簪輕綰,略施粉黛卻有渾然天成之美,神清氣靈毫無凡俗媚態,倒更顯得清楚動人。
難怪墨汀風會為她痴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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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小侯爺當真好興致。」
「不過再好的興致,用錯了對象只會喪氣敗興,秦小侯爺可認同?」
墨汀風冰刃般的眼神讓秦徹不由往後退了兩步。
「認同,認同。」
「墨大人的話,本侯哪有不認同之理!」
秦徹擦了擦有些汗津津的額角,略顯尷尬的訕笑了一下。
墨汀風伸手溫溫柔柔地將宋微塵拉到了自己身旁,這個舉動當著殿中眾人,明顯是在「宣示主權」以及「兩人關係」。
「好得很,既然秦小侯爺認同,那墨某就將酒樽取走了。」
他輕易將那已經焊進石柱的酒樽拿了下來,
「改日我與桑濮的喜酒,定會請秦小侯爺到府上喝個夠。」
說罷他頭也不回,牽著宋微塵向境主正席而去,留下秦徹愣在原地,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墨汀風玩真的,竟然真的要娶一個毫無家室背景的凡塵女子。
「這小浪蹄子當真好手段,也不知床榻間的功夫有多了得,能把姓墨的迷成這樣,可惜了老子吃不到這口肉!」
秦徹又氣又憾,死死盯著宋微塵背影滿眼的不甘。
……
「你方才出去後……一切還好嗎?」
趁著還未走到境主跟前,墨汀風輕輕問道。
她出去了那麼久,他的神識卻無法感知到任何,這其中定然有異。所以儘管此刻宋微塵好端端的在身邊,他亦是說不出的擔心。
「誤入了諸葛八陣山,幸虧嵇叔去把我接了出來,沒事。」
宋微塵把與孤滄月見面的片段盡數隱去,她不想讓墨汀風知道她因他受傷。
事實上,宋微塵甚至有意避免自己想起方才花園裡的遭遇——大鳥怎麼可能那樣對她呢?一定不是真的,一定都是幻覺。
轉眼已到境主面前,這是宋微塵第一次以桑濮的身份見秦桓,必須收拾心緒好好應對,絕不能再像白袍面聖那次似的「打開方式不對」,她強迫自己暫時忘掉孤滄月的事,專注眼前。
「民女桑濮,拜見境主大人!能赴境主家宴為您撫琴獻藝,是民女修了幾世的福氣,桑濮惶恐!」
她跪拜下去,像朝聖的信徒,十足的虔誠。
「免禮,免禮!」
沒想到秦桓竟然會起身親自來攙扶宋微塵,舉動不曾逾矩,但是行為卻遠遠超了應有的規格,一時倒讓身邊人都愣住了。
「好,好啊!」
秦桓細細端詳宋微塵,兩眼放光,
「孤對你早有耳聞,今日一見,確實神清骨靈,頗有些雪櫻母親年輕時的氣韻,好,好!」
秦桓鮮少提及已經過世多年的髮妻,也不再封妃續後,此番卻因一個民女主動提到生產時血崩過世的境主夫人,便是連秦雪櫻都狠狠吃了一驚,難道父君他?……
「汀風好眼光,孤為你高興!」
好在秦桓接下來的話打消了眾人心疑,感情他還知道眼前的姑娘是墨汀風的人啊……
宋微塵也嚇得要死,好險,以為自己被這個糟老頭子看上了,那豈不是剛出秦徹的虎穴,又入秦桓的狼窩?那他們秦家人可真是同一個癖好,同一個脫氧核糖核酸!
小心謹慎的應付了幾句,見侍女已經將琴備好,她便借勢坐了過去,只待「老闆們」發話她就獻藝。
殊不知秦桓的目光一直略過眾人時不時瞟向她,看她坐定,剛想發話,卻見孤滄月冷著臉自殿外大步而入。
「真君來得正是時候。」
見他又回來了,秦桓只好表現出十二分的熱情,大手一揚,向孤滄月介紹,
「這位是桑濮姑娘,琴藝了得,久負盛名,今日滄月真君來著了,來來來,我們一起聽琴暢飲!」
孤滄月冷笑一聲,斜眼乜了一眼宋微塵,似不認得她也不記得方才花園之事,兀自坐到了席上。
「不過戲子而已,本君一貫聽不得這些靡靡之音,要是接下來彈得不好,可別怪本君廢了你胳膊。」
「孤滄月!」
墨汀風再次紅溫,恨不得像當日在司空府那樣,與孤滄月半空一戰,今日他分明處處在針對宋微塵,他到底想幹什麼!
不過這次卻是被宋微塵攔了下來。
「司塵大人,不必為桑濮動氣。」
她起身向著境主、墨汀風,以及眾人一拜,
「民女謹遵真君教誨,定會用心撫琴,莫辜負這良辰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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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落座,宋微塵闔目定氣,對於要彈之曲,心中已有計較。
她記得在夢中見過桑濮與孤滄月的「初見」,那場千年前的「天志明鬼祭」,桑濮身著白紗,腰間紅綢拖尾,坐於祭壇中央的天心石,淨手焚香,正在彈奏古琴祭神曲《神人暢》。
而那時的孤滄月還是上古鸞鳥,幻身成白色孔雀站在枝頭,合著桑濮的琴聲開屏和鳴。
「帝堯祭天,神人授聲」,相傳此曲是上古帝堯所作,僅用五根弦彈,曲音響起,神靈降室。
宋微塵緩緩起手,彈起《神人暢》,想看看她心中那隻大鳥的神靈,是否會因此回來。
親親們新年快樂!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