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英整個人都要燒起來了。
曇摩羅伽的反應比她想像中的要強烈得多。
耳畔是他壓抑、沉重而紊亂的喘息聲,鼻端充斥著他身上淡淡的味道,他渾身肌理勻實,燙得驚人,肩膀繃緊堅硬,汗珠從赤著的脊背滾落,身體發顫。
體溫攀升,營帳忽然變得悶熱起來,搖曳的燭火罩在緊緊相擁的兩人身上,一片迷濛的昏黃。
很熱。
曇摩羅伽身上每一處都是熱的。
灑在瑤英耳邊頸間的氣息纏綿滾燙。
緊緊禁錮著她的有力的&堅實灼熱。
周遭的空氣也像是燃著了似的,熾熱,稀薄,讓她喘不過氣。
瑤英仗著自己是俗人,雖然沒經歷過,至少聽說了許多,而曇摩羅伽是個清修的出家人,對這些事一知半解,原本還想好好地調笑他幾句,漸漸地笑不出來了,筋骨酥軟了一大半,臉上滲出細密的汗,雙手直抖。
當她下意識縮回來時,曇摩羅伽無意識地發出一聲難耐的低吟,立即跟著往她身上湊,汗水淋漓的額頭抵在她頸側磨蹭,熾熱的呼吸拂過她的耳垂,氣息和她的交融。
「明月奴……」
一聲飽含痛苦、急切和忍耐的呢喃從他那雙總是虔誠念誦經文的唇中溢出,他頸間青筋繃起,氣息霸道凌厲,血脈僨張,脫韁的野馬一樣,靠在她身上顫抖,雙臂越收越緊。
瑤英睜開眼睛,悄悄看他一眼。
曇摩羅伽攬著她,平時無悲無喜、沒有一絲波瀾的雙眸薰染了欲色,雙目赤紅,眼神迷亂,克制,掙扎,臉上濕漉漉的,被汗水浸透,五官輪廓愈發鮮明利落,男人的氣息和清冷沉水香味融合,撩撥人的心弦。
……
……
……
被他這樣看著,一股酥麻從心底最深處湧起,瑤英不禁戰慄,滿臉通紅,再也提不起調戲打趣他的心思了,閉上眼睛。
曇摩羅伽身上一震,雙眸一眨不眨地看著近在咫尺的她。
她靠在他裸著的肩膀上,不敢抬頭,束髮絲絛鬆脫,一頭烏黑長髮在他懷中蹭得散亂,雙眼緊閉,面頰暈紅,艷如桃花,幾縷汗濕的髮絲粘在臉頰邊,鮮潤的唇緊緊抿著,不敢發出一丁點聲音。
三生池裡,一朵蓮花初綻,輕輕搖曳,一副無法承受的不勝之狀。
花朵冶艷,豐盈。
他凝視著嬌艷的花瓣,惡念溢出,不斷沉淪。
人從愛欲生憂,從憂生怖;若離於愛,何憂何怖?
他離不了。
既然離不了,那就承認自己的渴望,想要和她融為一體,想向她索要這世間最純粹的極樂。
……
瑤英腦子裡一團亂麻,從曼達公主的冊子上看到的東西早就忘得一乾二淨,意識昏沉間,耳邊傳來一聲低沉暗啞的悶哼聲。
她一動不動,整個人呆住了。
曇摩羅伽震顫了幾下,雙臂摟緊她,一頭埋進她豐艷濃密的長髮里,氣息灼熱潮濕。
過了好半天,他的喘息聲才平定下來,手臂微微放開,微喘著細細密密地吻她的頸側、鬢邊,雙眉緊皺。
瑤英心裡咚咚直跳,啪的一聲,背對著他躺倒,扯過錦被蓋在身上,把臉也整個蒙住了,連眼睛也沒露出來,蜷縮成一團,眼睛緊緊閉著。
從書冊上看到是一回事,親身經歷是另一回事。
她渾身發燙,感覺自己像一隻烤架上的小羊羔,快冒煙了。
曇摩羅伽從情熱中回過神,看著空空的懷抱,怔了怔。
瑤英僵成一團,一動不敢動,連呼吸聲也放得輕輕的,屋中燭火搖晃,沒有一點聲響。
不一會兒,一雙大手探進錦被,握住她的肩膀,把她整個人摟著翻了個身,讓她面對著他。
瑤英目光四下里亂轉,像是釘在絨毯里了,就是不肯抬頭。
「對不起。」
頭頂一聲暗啞的低語。
瑤英愣了片刻,抬起眼帘。
曇摩羅伽坐在她跟前,臉上欲色未褪,眼角微紅,赤著的身體布滿汗水,燭火下泛著蜜色的油光,眸色暗沉,神情愧疚。
她剛才不想碰他了,他無法克制,強迫她繼續。
瑤英呆呆地望著曇摩羅伽,唇角一點一點翹起來,披著錦被坐起身,小聲說:「我沒生氣。」
她只是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
曇摩羅伽沒作聲,微紅的雙眸定定地看著她那雙纖巧的手。
瑤英下意識把手藏進被子裡,直起身,在曇摩羅伽臉上印了一個溫軟的吻。
「我真的沒生氣……」她臉上微紅,明眸里笑意閃動,聲音輕柔,「你是我的情郎,我喜歡和你親近。」
曇摩羅伽身上一道熱流滾過,閉目了片刻,手探進錦被裡,捉住瑤英藏起來的手,拿了張乾淨帕子,把銅盆挪過來,擦拭她的手指。
瑤英臉上發燙,這會兒完全提不起逗弄他的心思了。
洗淨了手,她準備躺下去睡,掌心突然一熱。
瑤英一陣心悸。
曇摩羅伽捧著她的手,送到唇邊,吻她的手心,指腹,指尖,一根一根手指吻過去,眼睫輕顫,神情虔誠。
他吻遍她的手,視線落到她腕上。
她腕上空空如也。
曇摩羅伽雙眉略皺,捲起瑤英的衣袖,手指貼著肌膚伸進去,摸到那串他送給她的,一直被她藏在衣衫底下的佛珠,取了下來,重新戴回她的腕上,一圈一圈慢慢地盤繞好,像在進行一個很嚴肅的儀式。
瑤英看著他,沒說話。
月華般的佛珠籠在她腕上,珠子顆顆潤澤,更襯得她皓腕如冰雪。
曇摩羅伽幫她戴好佛珠,吻她手指,抬眸:「以後就這麼戴著,不要再遮起來。」
瑤英腦子裡轟的一聲,柔情滿滿漲漲,多得要溢出來,勾住曇摩羅伽的脖子往下壓,在他腦門上親了一口。
曇摩羅伽氣息微沉,忽地放開她,扶她躺下,拿錦被蓋住她。
瑤英一怔,視線掃過他腰下,眸子詫異地瞪大。
他好像又有反應了。
她伸出手。
曇摩羅伽呼吸一窒,趕緊按住她蠢蠢欲動的手,臉上鎮定從容,氣息卻有些亂:「天色不早了,早點睡。」
他說著,穿上裡衣,在瑤英身邊和衣側身躺下,眼睛閉上了。
瑤英眼珠轉了一圈,翻過身去,手剛伸出錦被,曇摩羅伽的手伸了過來,攥住她的手。
「我好些了……」他不敢看她帶笑的眼睛,雙眸閉著,默念經文,嘆口氣,嗓音又暗又沉,「乖,睡吧。」
剛才他就險些失控,再來一次,他今晚會在這裡要了她,她受不了的。
瑤英聽出他聲音里的疲憊,不逗他了,手搭在他胳膊上,合眼睡去。
聽她呼吸綿長均勻,曇摩羅伽睜開眼睛,握住她搭在自己身上的手,看了半晌,喉頭滾動了一下,輕輕地放回錦被裡。
燭火早就滅了,帳中光線昏暗。
他看著幽暗中她恬靜的睡顏,平復下來,伸手輕撫她的側臉,手指拂過她秀氣的眉,紅潤的面頰,在她柔軟的唇上停留了一會兒,情不自禁地湊上去吻了一下。
瑤英夢中感覺到什麼東西貼了過來,伸手一拍。
啪的一聲。
曇摩羅伽胳膊上挨了一下,清醒過來,退回去,望著她,唇角輕輕揚起。
睡著的時候脾氣最大。
……
映在氈簾上的光線越來越亮。
瑤英醒來的時候,身邊空蕩蕩的,曇摩羅伽已經起身出去了。不知道他昨晚是什麼時候睡的,她迷糊中醒來時,他不在身邊。
侍女入帳,送來熱水和新衣,服侍她洗漱,帳中燒了火盆,暖融融的。
瑤英渾身酸痛,昨晚被曇摩羅伽緊緊禁錮著時,雖然他很克制,但是她的手臂、肩膀、腰上還是有好幾處被捏紅了,沐浴畢,換了身衣裳,神清氣爽。
侍女抬來一張大食案,案上鎏金盤碗盞碟一層摞一層,堆得滿滿當當,羔羊肉,牛肉,鹿肉,酥油,麥抓飯,糜粥,葷素饢餅,一盤石榴,一盤阿月渾子,一盤煙燻葡萄,一盤刺蜜,還有一碟碟糕糖果子,琳琅滿目。
瑤英吃了一驚,曇摩羅伽平時用膳,不過是一盤羊肉加一碟素饢餅而已,今天的早膳怎麼準備了這麼多?別的也就罷了,這個時節石榴、刺蜜可不多見。
「我吃不完這些,撤下去散給其他人吃吧。」
「這是王前天吩咐的。」
侍女道,朝瑤英行禮,退了出去。
瑤英一頭霧水,只吃了饢餅和糜粥,其他的一樣沒動,出了營帳,往西軍駐紮的營帳走去。
一路上,王庭人見了她,不論是僕從、平民、士兵或是官員,都停下手裡忙活的事,左手握拳置於胸前,恭敬地朝她行禮。
瑤英心頭疑惑更深,忙完了自己的事,叫來緣覺。
緣覺還沒走近,先躬身行禮,笑眯眯地道:「小的拜見王后。」
瑤英愣住,這一驚非同小可。
「什麼王后?」
緣覺抬起頭,神情比她還要茫然:「王后就是公主您啊。」
瑤英笑了笑,道:「還沒昭告天下,也沒交換國書,你們別這麼叫我,和以前一樣,叫我公主就好了。」
緣覺撓了撓頭皮,「王后,王昨天帶著您參加大典,就是宣布立後了,前天王吩咐,從今天開始,每天安排人給您送來早膳,王庭人都知道了……」
昨天在大典陪著他就是昭告天下了?他還在大典前安排了送膳的事?
瑤英眉頭輕蹙,問:「今早的早膳有什麼講究?」
緣覺臉上微微紅了,道:「按王庭的風俗……那是給新娘預備的膳食……從昨天大典開始,接下來三個月每天的膳食都是這些……」
瑤英嘴角抽了抽。
難怪今早的早膳那麼豐富,多得長案都擺不下了。
「王后,王庭和中原的風俗不一樣。在王庭,誰家郎君想要娶小娘子,只要小娘子樂意,郎君帶著人把小娘子搶回家中,就算成婚了,這幾個月要拿出最好的東西招待新娘,幾個月以後……」
緣覺突然頓住,咳嗽了兩聲,接著道,「新郎帶著新娘回娘家拜訪,就算是禮成。大典上公主和王一起接受百官朝拜,您在我們王庭人眼中,已經是我們的王后了。」
瑤英想起來了,王庭時興搶婚。
部落之間奉行搶婚制度,新郎想要求娶誰家女兒,私底下私會,將那家女兒搶回家中一起生活,過一段時間再帶著新娘去她家拜禮,通常兩家會在婚禮前默許婚事。
她哭笑不得。
昨天的大典以後,在王庭人眼裡,她算是被曇摩羅伽「搶」回來的新娘?
瑤英回到大帳,曇摩羅伽已經回來了,正坐在帳中批答國書,一身錦衣,正襟危坐,從背影看,仿佛還是個研讀經文的和尚。
她躡手躡腳走到他身後,俯身,避開傷口,一雙藕臂搭在他肩膀上,「羅伽,緣覺說王庭人已經把我當成王后了。」
曇摩羅伽執筆書寫,臉色平靜:「公主就是我的王后。」
瑤英莞爾,「你不是說還沒成親呢……」
這是他昨晚說過的話。
曇摩羅伽手上一頓,放下筆,側過頭,看著瑤英的眼睛。
「昨晚……對我來說,公主已經是我的妻子了。等國書送達,王庭就正式舉行典禮。」
他輕輕地道,神色鄭重。
瑤英先是怔住,有點想笑,看他這麼嚴肅,沒敢笑出聲,只微笑著抱住他。對他來說,昨晚那樣幫他,他就得負責,她就是他的妻子了?
她在他的臉頰和頭頂上印下兩個吻,直起身,正要抬腳走開,腕上一緊,被他拉進懷中,額上微熱,他的唇一點點滑下,和她唇舌交纏。
帳外響起腳步聲,畢娑在外面稟報。
曇摩羅伽放開瑤英,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氈簾外,目光還一直望著她離開的方向。
畢娑進帳,咳嗽一聲,道:「王,各處都安置妥當了。金勃小王子負責收攏那些北戎俘虜,各部開始陸續撤回部落,莫毗多回軍部,各地駐兵也開始陸續返回駐地……」
他稟報了幾件事,拿出一封羊皮紙。
曇摩羅伽接過羊皮紙,看完信,面色如常,道:「如果有什麼意外,一切按我的吩咐去辦。」
畢娑長嘆一口氣,抱拳應是,欲言又止,神情掙扎。
曇摩羅伽低頭繼續批閱文書。
畢娑想了想,還是沒有開口,退出大帳。
公主府原來的親兵迎了上來,小聲問:「將軍,王怎麼說?」
畢娑搖搖頭:「我沒告訴王,這種小事不用和他提起。」
「可是公主的尊號怎麼辦?」
畢娑望著遠方。
赤瑪公主死了,死在亂軍之中。
他早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不過到底是自己的親姐姐,還是派人去打聽她的下落,找到了她的屍首。
「人死如燈滅,不管赤瑪做了多少惡事,她始終是王庭的公主,應該給她一份體面,但是她和世家勾結,引得朝堂大亂,北戎大軍圍城前,她又帶著近衛軍棄城而逃……這樣的公主,我要怎麼勸說羅伽給她尊號?」
羅伽寬仁,只要他苦苦哀求,說不定羅伽會同意保留赤瑪的尊號,但是百姓能夠接受嗎?般若、阿狸和其他死去的親兵得到忠義之名,供奉在佛寺,為百姓讚頌,赤瑪和其他帶著私兵棄城逃跑的世家鑄下惡果,罪大惡極,被百姓憎惡,理應受到懲處,這樣賞罰分明才能安撫人心。他不該因一己之私去讓羅伽為難。
畢娑舒口氣,道。
親兵的頭低了下去。
畢娑抬腳走開,淡淡地道:「她總說自己是曇摩家的女兒,把她葬在母親身邊吧。」
親兵應是。
……
與此同時,西軍營帳里,輕騎帶來一封從萬里之外中原送來的信。
「給明月奴的信?誰寄來的?」
李仲虔接過信,看一眼信封上的字跡,劍眉輕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