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四平還是想低了小侯爺的格調,身為一個名聲遠揚的風流世子,他怎麼能幹出拿老婆撒氣這麼沒素質的事?不過徐冉雲今天整的這一出的確是讓他生氣,所以該敲打還是要敲打一下的。
果然,進了院子,就見徐冉雲已經迎出來了,看見他面色不好,便收了面上笑容,小心翼翼道:「太太訓斥爺了?」
段庭軒看了她一眼,一句話沒說便邁步進屋。徐冉雲也不敢多說,亦步亦趨跟進去,就見丈夫坐在椅子上,面沉如水。這讓她又是惶恐又是委屈,再想起梅月樓那一幕,蘇暖暖的悍婦形象深深刺激了向來以賢妻良母自居的雲奶奶,一時間就忍不住鑽進了牛角尖里,暗道憑什麼那個棄婦能對你喊打喊殺,我就必須要對你俯首帖耳唯命是從?明明我這會兒還委屈著呢。
一想到這裡,就有一股氣直衝頭頂,頓時便把徐冉雲骨子深處的狠辣給激了出來,當即也不低頭了,把脖子一梗,來到段庭軒對面坐下,冷笑道:「看來爺這是興師問罪來了,既如此,是打是罰,妾身認了。」
段庭軒眼睛一眯,徐冉雲的強硬態度讓他十分惱火:若今日不能壓服這女人,改日她是不是就敢不把自己放在眼裡了?不把自己放在眼裡也沒什麼,怕只怕她又要攛掇太太,趁自己離府時把暖暖給休掉,那就是可忍孰不可忍了。
惱火歸惱火,段庭軒卻不是那種以強權壓人的慫貨,因看了徐冉雲一眼,便漠然道:「聽你這話,似乎很委屈,怎麼?你覺著今兒你做的很對?」
「妾身難道做錯了?一個棄婦,爺關心也就罷了,偏偏還巴巴跑過去受氣,讓人家追的滿院子跑,這樣的悍婦,要她做什麼?傳出去爺的名聲還要……」
徐冉雲越說越氣,一張俏臉通紅,不等說完,就見丈夫一拍桌子,豁然起身怒道:「誰說她是棄婦?我還沒休妻呢,你憑什麼就認定她是棄婦?她追我那是我喜歡,我們夫妻間的一點打鬧,有什麼見不得人?哪個多嘴多舌的把這種事往外傳?當侯府的規矩是擺設?更何況,就算傳出去又怎的?我的名聲原來就只在這上面嗎?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那些整日裡只在老婆丫頭**中打轉的紈絝子?」
徐冉雲嚇了一跳,段庭軒還從來沒對她發過這麼大的脾氣呢。細一思量,也知道自己說錯話了。這女人心思玲瓏,情知此刻若是自己還一味強硬,必定會失去丈夫歡心,因此把嘴一扁,眼淚吧嗒著就掉下來了,哽咽道:「我……妾身只是情急之下說錯話,一時間哪裡能想到那麼多?我又不是爺,心有七竅玲瓏。我就是個笨的,以為你把她遷到梅月樓,就是不打算再要她了,我哪知道……」
「你既然不知道,就別自作主張。」段庭軒冷哼一聲,森寒目光盯著徐冉雲,沉聲道:「我記得之前還特意讓四平告訴過你,梅月樓的月例用度照常給,你當時答應的好好兒的,過後又怎麼樣?若不是暖暖如今堅強了許多,她又有一手好廚藝,只怕早就餓死了。」
徐冉雲心中越發怨怒,暗道你把她們打發到梅月樓去,不就是為了餓死那個毒婦嗎?這會兒又來問我。只是段庭軒說的確實是事實,她無話可說,也知今日自己不透露幾句真心話是矇混不過關的,因此只好只好擦眼抹淚兒的哀求道:「爺知道,從前大奶奶對我少有和顏悅色的時候兒,我這個人性子又要強,所以就……心裡難免有點怨氣。偏偏從我接管府里的事後,又腳不沾地的忙,所以……就疏忽了。爺看在我不是有心算計的份兒上,就饒過我這一回,往後再不敢了。「
到底是自己的平妻,不是隨便的小妾通房,因為這麼一件事就可以打發了。敲打這麼一回,想必她日後也不敢再大著膽子去害暖暖,這就夠了。
一念及此,段庭軒就把面色更沉了沉,站起身淡淡道:「冉雲,你向來聰明,所以這會兒才會對我說這幾句真心話。我知道,你心裡恨暖暖,只她終究是我的髮妻,你卻是我的平妻,這尊卑上下,該遵守還是要遵守的。從前你做過的那些事,包括今天這一樁,我可以既往不咎,但下不為例,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是,妾身明白。」徐冉雲只覺著心口一把火在燒:她也是勛貴府中的女兒啊,憑什麼在丈夫面前就要這麼低聲下氣?難道就因為她是平妻嗎?爺說得好聽,要守著尊卑上下,他是不是忘了他自己被那悍婦攆的滿院子跑的德性了?
只是心中再不忿,終究是自己做錯了事被丈夫抓住把柄,徐冉雲也只能咬牙將這一股氣吞到肚子中。
小侯爺再怎麼聰明絕頂,他還是不了解女人,如果這些氣能很容易就咽下,從此後雲淡風輕,也就不會有那麼多的宅門慘劇了。他對徐冉雲的敲打,除了讓對方更添一層憤恨,暫時蟄伏以待時機繼續害蘇暖暖之外,沒有任何積極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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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月樓風波最終就如同掉入湖裡的一粒米般平息了,沒掀起半點兒波瀾。就連蘇暖暖都有些好奇,不知段庭軒是怎麼擺平侯爺夫人和他那不省心的妻妾的。不過轉念一想,這件事能這樣收場也不錯:自己不用離開侯府,可以繼續在這裡蹭吃蹭喝。而渣男經此一事,也必定不敢像從前那樣動不動就大搖大擺來梅月樓偷吃,他可以說服楊夫人不休掉自己,但想來也不是一丁點兒代價都不用付出,從此後楊夫人和他那幾個妻妾肯定會對他嚴加看管。好消息啊,真是一個讓人心情愉快的好消息。
而似乎就是為了證明她的推斷一般,段庭軒一連兩天都沒有登門,這一次,就連紅蓮和香雲都認定了奶奶的猜測沒錯,爺的確是再也別想隨意進出梅月樓了。
兩個丫頭心裡有點小失落,別看嘴上說得好,一切都聽蘇暖暖的,其實在她們心中,爺是這世上最優秀的男人,除了愛美人,就沒有一丁點兒毛病,而且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爺家世清貴容貌俊雅文武雙全,這樣的男人,還是侯府世子爺,三妻四妾那不是很正常的事嗎?真不明白這個奶奶為什麼就是不肯接受,分明此前爺和奶奶相處得很好,雞飛狗跳怎麼了?雞飛狗跳爺都忍了,那才說明是真愛,只要奶奶回心轉意,從此後和爺那不就是神仙眷屬般的日子?到時候管她蘭奶奶還是雲奶奶,誰還敢給奶奶添堵?巴結都來不及呢。
所以兩個丫頭心裡都是盼著段庭軒能繼續散發著他的王霸之氣,日日進出梅月樓,用他的真心去溫暖蘇暖暖那一顆冰冰的冷心,等到把奶奶的心捂熱乎了,便可以譜一首日久生情破鏡重圓的佳話。
誰知變生肘腋,美好的希望就如同肥皂泡一般,隨著楊夫人的到來而破滅了。事已至此,兩個丫頭無話可說,也只能死了心,做好跟隨主子老死梅月樓的打算。
「春天裡來百花香,啷哩個啷哩個啷里格朗……」
正是傍晚時分,眼看臨近夏至,這正是白日最長的幾天,因此哪怕現在已經是酉時了,天卻依然是大亮的。
蘇暖暖坐在院中的葡萄架下,正愜意的吃著一個桃子,一面琢磨著這個時代西瓜土豆紅薯好像都沒看見,記憶里似乎是才開海禁不久,也不知有生之年能不能再吃到這些熟悉的東西,好在花生還是有的,不然她真是要傷心欲絕了。
「好啊,夏日炎炎,你倒是會享受,躲在葡萄架下吃桃子,也不去做飯。咦?還剩下兩個,正好,給我吃吧。」
大門口忽然傳來的帶笑聲音讓蘇暖暖愣了愣,一瞬間,她以為自己是出現了幻聽,直到那道頎長瀟灑的身影來到面前,她仍不敢相信這是真的,甚至連自己的眼睛也懷疑上了。
幻覺吧?一切都是幻覺吧?目光跟著那隻修長優美的爪子落下,眼睜睜看著一個白裡透紅的水蜜桃被爪子抓了去,再隨著爪子抬眼,就看見那桃子被送進大張著的嘴裡,一口下去,便只剩了一半。
不是幻覺嗎?幻覺怎麼可能這麼真實?桃子是真的被拿走了,真的被吃掉了,她甚至能看見那張熟悉又可惡的帥氣面孔上的汗水以及……嘴角殘餘的桃汁。可如果這一切是真的,這又怎麼可能呢?難道前天發生的一切是假的?那位侯爺夫人是紙糊的?
「喂!暖暖,你怎麼了?傻了?不會是第一天才發現本世子是這般的玉樹臨風卓爾不群氣度從容瀟灑,所以看迷了吧?」段庭軒從伸手抓桃子那一刻起,全身就處於高度防備狀態,卻不料桃子都被自己咬了一大口,這個女人卻還是傻呆呆的毫無反應,這不能不讓小侯爺詫異萬分,轉念一想便喜上心頭,暗道該不會是暖暖終於認清自己的好,重新陷入情網了吧?那還真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