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蓮嚇了一跳,連忙道:「她哪裡敢?奶奶這話從何說起?」
蘇暖暖挑眉道:「哼!現在就幫著她說話了?果然女生外向。以為我不知道?我之前下江南,結果害你沒嫁出去;好容易盼星星盼月亮盼到我回來,偏偏又有了身孕,要把你留在身邊繼續伺候,婚期還要推遲,這誰能忍得住?以為那些抱怨不說到我面前我就不知道了嗎?」
紅蓮惶恐道:「真沒有任何抱怨的話,不然我就第一個說她們了,奶奶這都是聽誰說的?別是哪個小蹄子想跑到您面前來挑撥離間吧?很好,我倒不知咱們春風苑還有這樣聰明伶俐的人。」
說到最後一句話,語氣中就透露出幾分殺意,卻見蘇暖暖睜著一雙水汪汪的丹鳳眼,「撲哧」笑道:「好了,你別生氣,其實都是我猜的了。既然你這樣說,那想必是真沒有了,嗯,劉媽媽不錯,沉得住氣,也會做人。」
紅蓮:…… 好像懷孕後,奶奶就越來越調皮了,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原形畢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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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蘇夢暖是個奢侈無度心狠手辣的毒婦,但平國公和妻子以及兒子兒媳許是經歷了一場大難的緣故,如今都沉穩剛強了許多。
段庭軒原本是在離安平侯府不遠處替他們買下了一座大宅子,乃是破落的一個伯爵府,修葺修葺,只要不用違制的東西,也是一個風光氣派的宅院。然而一家人卻都婉拒了,最後搬到離安平侯府十幾里外的一處宅院,連錢都不肯用段庭軒出,讓小侯爺十分惶恐,想著是不是岳父母對自己有什麼意見,才會擺出這麼副劃清界限的架勢?明明在牛頭山時還很熱情啊。
這事兒連蘇暖暖都有些不能理解,因過些日子回到平國公府後,一家人在一起敘話,她便問劉夫人道:「怎麼我們爺幫爹娘買的宅子你們都不肯去住呢?你們又哪裡來的買房的錢?」
劉夫人便嘆氣道:「你這孩子,還不能明白我們的一片苦心麼?不但庭軒買的房子我們不要,就是你幾個姐妹幫我們安排的住處,我們也都沒有過去。追根究底,是因為咱們家如今已經敗了,我能和你爹爹你哥哥嫂子們回到京城來,就已經很不錯。若一味只讓女兒們幫著辦置這個辦置那個,我們固然是能生活的風光自在,可你們怎麼辦?你們都是嫁出去的人,就算心裡向著娘家,也萬萬不能表現出來。且若我們都指望著親家們施捨,便是連一點兒尊嚴骨氣都沒了,這也罷了,卻要連帶著你們在夫家地位一落千丈。所以我們商量著,只說如今咱們家沒了勢力,不能做你們的依靠,卻也萬萬不能再拖你們後腿。」
饒是蘇暖暖對眼前這便宜爹娘並沒有太多感情,聽見這話也不由得動容:這便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啊。寧願自己過得差一些,也不願意讓女兒們在夫家為了接濟他們而喪失地位,說起來,在這個孝道大於天的男權時代,恐怕還真沒有多少父母會如此想。
一念及此,更是感動,因便誠懇道:「爹娘無需如此,別的姐妹們在家如何我不知道,至少我在侯府里還是說了算的,因為你們不肯接受我們好意,害我們家爺兩宿沒睡覺,一個勁兒問我是不是有什麼得罪了你們的地方,你看看,這何苦來?既然他誠心送,爹娘就收著唄。」
劉夫人和兩個兒媳婦都笑起來,蘇暖暖二嫂便道:「小姑從前在侯府並不如意,沒想到如今終於守了雲開見月明,我們在回京路上都聽說過,說是安平侯府世子就是個護妻狂魔,當時還只覺著不信,如今聽你這麼說,才知傳言不虛,如今你又有了他的骨肉,怕是更要將你捧上天去了吧?」
蘇暖暖驕傲笑道:「那是,也別說這會兒了,就是我沒有身孕的時候,他也不敢對我說一句錯話。」
話音未落,就聽自家大哥笑道:「妹妹且悠著些吧,我聽說從前就因為你太過野蠻驕悍,惹得侯府中人都不高興。如今好容易你因為收斂了,才能重新得回丈夫的心,切切不可重蹈覆轍啊。」
一句話說的屋裡冷了場,平國公便道:「行了,你們娘兒幾個敘話吧,我們要出去,看看能不能尋些事做,既然暖暖非要在家多住幾天,夫人看著飯桌上就再添幾個菜。」
蘇暖暖笑道:「爹爹放心,等你們回來,我也給你露露手藝,難道不知女兒我如今是以廚藝揚名的?添幾個菜就更不算什麼,等一下侯府會送食材過來,哎!你不用忙著拒絕,那些都是給我吃的,不關你們的事。」
平國公知道女兒是用這種方式讓自己一家人生活的好一些,既然誠心至此,倒也不好拂逆她的好意,因便點頭道:「行,你和你娘商量著辦,我和你哥哥們先出去了。」言罷離開大廳,這裡劉夫人就帶著兒媳和蘇暖暖回後面房間自在說話。
閒談了幾句,蘇暖暖的大嫂便好奇道:「小姑在家時,從未聽說你會廚藝,怎麼忽然間就會了?當日在牛頭山時,聽見他們傳說安平侯府世子夫人廚藝獨步天下,婆婆還哭了一場,只以為小姑是被休棄,小侯爺又另娶了一名女子呢。」
蘇暖暖早就料到回家後會面臨這樣的問題,且這問題是無論如何也逃避不過去的,因此和段庭軒商量了幾回,早就有了對策,聽見這樣問,她便故作神秘向門外看了看,於是紅蓮和香雲會意,悄悄退出去,她這才把嘴一扁,擠出兩滴眼淚,哽咽道:「當日我在家是個什麼樣子,娘和嫂子都是知道的。就為這個,我和我們爺夫妻反目,到底讓我們爺厭了我,將我軟禁到梅月樓自生自滅……」
說到這裡,就聽劉夫人嘆了口氣,搖頭道:「你這孩子,當真是被我們寵壞了,竟然做下這樣的事,也難怪世子爺……唉!」
蘇暖暖一僵,差點兒就演不下去,心想這是當娘的說的話嗎?娘啊,被軟禁的那個是你閨女好不好?這種時候你不是應該生氣地痛斥幾句小侯爺寵妾滅妻沒有人性嗎?哪怕的確是你閨女不對在先,但幫理不幫親不該用在這地方吧?
這樣想著,就哽的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忽聽大嫂又問道:「接著呢?接著又如何了?小侯爺為什麼會對妹妹突然改變了態度?」
問得好。
蘇暖暖在心裡大喝一聲彩,然後吸吸鼻子擦乾眼淚,一本正經道:「我在梅月樓,真是生不如死,就想著到了這個地步,爹娘遠在天邊,身旁無兒無女,唯一可以依靠的丈夫狠心絕情,我還活著做什麼?不如趁早兒死了,也就一了百了。所以便尋了短見,香魂渺渺赴幽冥……」
說到此處,又假裝驚懼地看看四周,只看得劉夫人和兩個兒媳也覺著膽寒起來,忙都壓低了聲音驚訝道:「你當真死了?去了酆都城?見了閻王判官?」
蘇暖暖點點頭,也小聲道:「我去了酆都城,不知怎麼卻未過奈何橋,也沒喝孟婆湯,一縷魂魄不受控制,只往十八層地獄走了一遭,看見那拔舌地獄,油鍋磨盤,聽見那些生前作惡鬼魂的慘叫,當時只把我嚇得魂飛魄散,只當自己在陽世中作惡,必定逃不了這些報應了。誰知就有鬼差將我帶到判官身前,判官問我可知罪孽?我慌不迭答應著,痛哭流涕,那會兒只恨後悔晚矣,卻不料判官竟說我陽壽未盡,原本是小鬼勾錯了魂兒,如今要放我回人間去。只是既然我有這一場機緣,所以給我提個醒,要我以後端正做人扶危濟困,贖我從前罪過。我那會兒也不知怎麼迷了心竅,便哭著說我在人間無依無靠,莫說扶危濟困,就是養活自己都難,判官笑著說無妨,便命人將我送回來,等我醒了,第一眼便看見桌上的紅燒肉,也不知怎的,腦子裡就平白添了許多做飯做菜的手藝。只可笑我原本以為這只是判官老爺送我謀生的手段,卻哪裡想到就是靠著這個,竟然收服了我們那位爺,接著便連侯府中老太太老爺太太們,也都讓這手藝給收服了,真是不能不讓人佩服,判官老爺果然是鬼神之心,就知道這手藝能讓我改過自新從頭做人。」
這會兒就體現出做過群演的好處了,這樣一番瞎話,蘇暖暖卻是娓娓道來,當日驚懼和如今慶幸的神情都演得惟妙惟肖,只把劉夫人和兩個兒媳都聽住了,好半晌方回過神來,大嫂王氏便驚疑道:「果然鬼神之說不可不信,這不是小姑都親自經歷過了嗎?可見人還是要行善積德,喪良心的主意要不得。」
二兒媳華氏也連連點頭,劉夫人則合掌念佛道:「佛祖保佑佛祖保佑,竟能給我兒當頭棒喝,讓她醒悟重新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