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庭軒已經氣得臉色青白,蘇暖暖卻微微笑了,淡然道:「剛剛不是都指明了說,就是我害死的雲妹妹麼?這會兒又何必遮遮掩掩的什麼某人那人模模糊糊?蘭妹妹,你是個聰明的,以為這樣說,就不是你誹謗陷害侯府,而只是害怕長輩和世子爺被蒙蔽,你就成了那挺身而出撥亂反正的女中英雄,是不是?可你怎麼不想想?你說我用廚藝蒙蔽了一家人,所以在你眼中,所有長輩們都是為了一口吃的便能顛倒是非黑白的老糊塗了對嗎?你還敢說這不是對侯府的誣陷誹謗?」
「你休要血口噴人。」
薛芝蘭沒想到蘇暖暖這麼機警,也是她自己心裡有些緊張,所以話里露出了破綻被對方抓住,這罪名決不能坐實了,當即便轉頭看向段庭軒,楚楚可憐的哽咽叫了一聲「爺!」
話音未落,就聽蘇暖暖呵呵冷笑道:「你還指望著爺幫你說話不成?你都把他看成吃貨了。」
「你……」薛芝蘭怨毒地看向蘇暖暖,卻見對方又微垂了眼,嚴肅道:「你說是我指使人下毒謀害雲妹妹,可有什麼證據?」
薛芝蘭冷笑道:「這還用問嗎?」說完轉向段庭軒,沉聲道:「整個府里知道雲姐姐不能吃藕的只有四個人,鳳仙和翠屏,我也是前幾日才從姜姨娘的無心之語中聽說的這件事。鳳仙翠屏對雲姐姐忠心耿耿,且若她們真想害姐姐,也不會等到這個時候兒;我如今和姐姐唇亡齒寒相依為命,又怎會下此毒手?害了她我又有什麼好處?更何況我又哪裡來的下手機會?那到底是誰害的雲姐姐,答案豈不是呼之欲出了嗎?」
「你的意思是說,害冉雲的是晚芳?」段庭軒終於開口,語氣凝重,這讓薛芝蘭鬆了口氣,連忙點頭道:「爺說的沒錯,只是姜姨娘從來懦弱膽小,她怎可能有這樣膽子?若沒人在背後主使她,我想她做不出這樣喪心病狂的事。至於是誰主使,請爺叫她過來,一問便知,實在不行,動幾道刑罰,不怕她不招供。」
「不妥,那豈不是屈打成招了?」
蘇暖暖皺眉阻止,卻聽段庭軒道:「無妨,既然蘭兒有這樣懷疑,那先把晚芳叫過來問問再說,清者自清濁者自濁。」
蘇暖暖點頭道:「既然爺也這麼說,那好吧,杏兒,你去春風苑讓姜姨娘過來。」
杏兒答應著去了,這裡蘇暖暖便叫鳳仙和翠屏起來,接著道:「閒著也是閒著,我倒是忽然想起一件事來,那雞湯碗裡既然有大量的藕,總該是有人下在裡面。鳳仙,翠屏,這不會是你們下在裡面的吧?」
鳳仙翠屏剛站起身,聽見這話又跪下去了,驚恐叫道:「大奶奶明鑑,奴婢們就是有吞天的膽子,也萬萬不敢下這樣東西。我們奶奶小時候喝了一口藕粉,就差點兒送掉性命,從此後但凡她貼身的丫頭都知道,但凡是有藕的菜餚一律倒掉,這麼些年下來,一直平平安安的,也沒幾人知道這個秘密。若奴婢們敢下這樣手,何必等到這時候?我們老子娘在伯爵府里也自在得緊,我們便不知恩圖報,也萬萬不敢恩將仇報啊。」
蘇暖暖嘆了口氣,就向屏風那邊看了眼,暗道徐冉雲小時候吃過一口藕粉,差點過敏送了命,可這麼些年下來,除了她貼身親近的人,竟無人知道此事,可見她們母子小心到何種地步?大概就是生怕有人利用這點害死她。卻不料到頭來還是該著死在這上面,這宅門的傾軋,也不會比後宮好到哪裡去?
一面想著,便又皺眉問道:「那天除了你們倆,還有誰到過你們屋裡嗎?」
翠屏鳳仙一起搖頭,但很快便異口同聲道:「是了,籠煙和採桑一起來過,送了蘭奶奶親手做的兩樣小菜,說是我們奶奶喜歡吃的。」
蘇暖暖便看向薛芝蘭,卻見她身後的採桑猛地抬頭看向鳳仙,面色煞白,但很快就又低下頭去,她便故作不見,看著薛芝蘭道:「怎麼?妹妹給雲妹妹送兩道小菜,竟然還要派兩個貼身丫頭過去嗎?」
薛芝蘭也是有些驚訝,看向籠煙道:「那天採桑和你一起去了?」
籠煙點頭道:「是,奶奶,我去的時候,正好採桑說她也想去找翠屏要兩張花樣子,我們就一起去了。」
蘇暖暖冷笑道:「這倒真是奇了,秋雲閣又不是沒有小丫頭,送菜這種小事,派個小丫頭過去也就是了,怎麼還要屋裡大丫頭親自走一趟?」
薛芝蘭沉下臉,冷哼道:「除了送菜外,我正好想和雲姐姐要兩樣丸藥,生怕小丫頭們說不分明數量藥名,所以才派了籠煙過去。」
「這倒還能說得通。」
蘇暖暖也就不再和薛芝蘭分辯,卻聽她冷笑道:「奶奶既然問了當時在場的人,怎麼就不把廚房裡的人叫過來問問呢?許是她們動了手腳也未可知。」
廚房是蘇暖暖的地盤,薛家媳婦是大奶奶最忠心的狗腿子,這是闔府皆知的事。所以薛芝蘭才要故意禍水東引,在她想來,徐冉雲雞湯里的藕,不是在廚房便弄好了,就是半路上被人截住偷偷下手。
話音落,卻聽鳳仙遲疑道:」廚房那天熬人參當歸雞湯,是一早就告訴府中各處主子的,所以姨娘中午才會打發我過去多要一碗雞湯。我就在薛嫂子身邊,看著她往碗裡盛湯,若是要在我面前動手腳,我覺著不太可能。」
薛芝蘭道:「既然你看見了那雞湯,回來時伺候你家奶奶喝湯時,你就沒發現異狀?」
鳳仙解釋道:「我當時是在薛嫂子身邊不假,不過只看見她一勺一勺往碗裡盛湯,然後就蓋上了蓋子,我也沒有多想,端著雞湯就回來了,所以並不知蓋子下面那碗雞湯到底是什麼模樣。且那些藕大概也很小,奶奶喝的時候,還只當是渣子,喝完還說這碗雞湯里雜質不少,因為有許多藥材在裡面,我們並沒有多想,哪知道不一會兒,奶奶就不行了……」說到這裡,忍不住又嗚嗚哭起來。
薛芝蘭沒想到事情會急轉直下,在她想來,定然是姜姨娘和廚房的人通了氣,在廚房動的手腳,反正她們現在都是大奶奶的人,都聽大奶奶的話,只要有疑點,矛頭自然而然就對準了蘇暖暖。可是聽鳳仙這麼一說,明擺著是不可能在廚房下手了,除非鳳仙被收買,可問題是,她們昨天在徐世子面前揭發徐冉雲的死蹊蹺之後,伯爵府的婆子就一直陪在她們身邊,根本沒有任何被收買的可能。
一念及此,薛芝蘭就有些心浮氣躁,連忙大聲道:「既然廚房中看的准,那回程路上呢?從廚房往夏雨軒來,你就沒有遇見一個人?」
「沒有。」
鳳仙搖頭,但很快便覺著自己這話不妥當,連忙道:「倒是遇見了幾個婆子丫頭,我也只是和她們打了招呼,食盒片刻不曾離手,蓋子也沒有被打開過,我敢對天發誓,這一路上,絕無可能被人在雞湯里搗鬼。」
薛芝蘭就不是心浮氣躁了,而是連面色都蒼白起來。
廚房和路上都沒人搞鬼,自己丫頭卻偏偏去的不太是時候,最後這屎盆子難道還能扣到自己頭上來?不過轉念一想,身正不怕影子斜,沒做過就是沒做過,就是有人要誣陷,也沒有實證,自己怕什麼?大不了就是這次讓蘇暖暖也逃過一劫唄,以後的日子或許難過,但也總不至於過不下去。
正想著,就聽門外丫頭道:「姜姨娘來了。」
「讓她進來。」蘇暖暖喊了一聲,不一會兒,便見一身白衣裙的姜姨娘垂頭進了屋裡,與段庭軒蘇暖暖薛芝蘭都行了禮後,她這才小聲道:「不知奶奶喚婢妾過來,是為的什麼事?」
蘇暖暖便將薛芝蘭懷疑她的事說了一下。果然,不等說完,就見姜姨娘猛抬頭,一張臉都漲紅了,怒目看向薛芝蘭,伸手指著她,呼哧呼哧喘著氣叫道:「蘭奶奶,你……你休要血口噴人,雖然雲奶奶對我有成見,但在我心裡,她始終還是我的主子,我怎會起那樣喪天良的心思?倒是你,我那日無意間和你說了這件事,過後想想又覺著後悔,但轉念想來,我覺著你平日裡算是溫柔大方的,怎也不可能會害雲奶奶,就和你說了當也無妨,誰知……還……還不到三天,雲奶奶就遇害了……」
「你住口。」
姜姨娘不等說完,就被薛芝蘭一聲斷喝給制止了,只見她氣得渾身亂顫,指著姜姨娘叫道:「好啊,我說那天你怎麼好端端忽然說起此事,原來就是預備著今天把這盆髒水潑到我頭上,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