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泊簡和陸氏在正廳坐下後,便讓林舒韻回院子去清點嫁妝。
等安國公和安國公夫人姍姍來遲,阿若已經將嫁妝清點完畢,封箱只等離開。
「林兄這是做什麼?」安國公見到院子裡放著的各種箱子不由得愣道。
「讓裴知硯簽了和離書,從此咱們兩家就互不相欠。」林泊簡懶得再說什麼,便示意阿若將寫好的和離書遞上。
「和離?憑什麼?!一個連孩子都生不出來的賤婦,要走就只有休書一封!」安國公夫人尖聲喊道。
在她看來,自己的兒子屬於滿雲京城打著燈籠都難找的絕世好男人,她林舒韻憑什麼不要他?
這話一出,安國公只覺天塌地陷。
陸氏猛地站了起來,臉色陰沉地走到安國公夫人面前,語氣冰冷,「你再說一遍。」
安國公夫人頓時冷汗連連,在陸氏的注視下,弱弱道:「我、我再說一遍也是這個意思。」
「啪」地一聲,陸氏冷冷看著安國公夫人,一字一句道:「你若再多說一句,我便讓你知道惹怒我的後果。」
陸氏出身將門,父親是輔國將軍,自小便在軍營里長大。雖說平日裡一向端莊,但若是真的惹到她,脾氣立馬就上來了。
安國公夫人自然也聽過陸氏年輕時的一些事跡,所以此時只能捂著臉戰戰兢兢地看著她,一個字也不敢再說。
況且他們安國公府並非世襲罔替,到了裴知硯這一代,襲爵的時候就降為侯府了。與世襲罔替,正得聖心的定國公府相比,那算是攀了高枝了。
可即便這樣,安國公夫人也能如此拿捏林舒韻,這才是讓陸氏更加生氣的原因。
「韻兒為何生不出孩子,想必安國公夫人心知肚明,我便不再多說了。可倘若你們繼續苦苦相逼,那就徹底撕破臉皮,咱們大理寺見!」陸氏怒極反笑,尾音輕輕上揚,「如何?」
安國公夫人的手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想到這裡對林舒韻做的事,不由得心生恐懼,鬢邊已生出些許冷汗。
安國公側過臉,簡直是沒眼再看。
「我們已好言相勸,可裴兄若執迷不悟,咱們也可以朝堂上見。」林泊簡看向安國公,面帶威脅。
「我簽。」這時,裴知硯從外面走了進來。
一直沒說話的林舒韻抬眸看向他,眼眶瞬間就紅了。
她真的累了,倦了。
安國公夫人見裴知硯出來,頓時如泄了氣的氣球一般。
完了,全完了。
裴知硯鄭重接過和離書,提筆時手微微顫抖,深深吸了口氣,在林舒韻的名字前寫下自己的名字,然後交還給了阿若。
他緩緩走到林舒韻面前,唇角揚起一絲苦笑,「韻兒,對不起。」
林舒韻強忍淚水沒說話。
「今日之事,倘若傳出半分有損我女兒名譽和定國公府顏面的話,我不介意將此事鬧到聖上面前,請他來定奪。」林泊簡冷冷看了安國公夫人一眼警告道,這還是出門時,林舒瑤讓他說的話。
安國公此時恨不得休了安國公夫人,看看這鬧的都是什麼事!
裴知硯聽後對著林泊簡深深鞠了一躬,語氣堅決:「請定國公放心。」
這一聲定國公,代表了從此他與林舒韻再無任何關係,他再也不配站在她身邊,與她執手百年。
事情已圓滿解決,就沒有必要再留下。
於是林泊簡招呼人將部分嫁妝抬上車,和陸氏帶著林舒韻坐了馬車先走,留下阿若在這裡看著,等回到定國公府,再派其他的馬車過來將東西全都搬走。
安國公府門口這麼大的陣仗自然引起了路人的注意。
「咦,這是怎麼回事?瞧著像是安國公府的世子夫人被休了?」
「說的也是,可這兩家一向關係密切,怎麼突然就和離了?」
「聽說是安國公府的世子爺想娶平妻,定國公府的大小姐沒同意,就鬧掰了。」
「娶平妻?開玩笑吧,那不是商賈人家才能做出來的事,堂堂安國公府竟如此不要臉皮?」
「誰說不是呢,這定國公府的大小姐素來端莊,恐怕這個平妻不是什麼好貨色,所以才不同意吧。」
「我聽說是安國公夫人的娘家侄女,長得倒是不錯,只是可惜了。」
「可惜什麼?」
「可惜被賣去過煙花之地,那種地方,你們想想,一個好好的女子進去了,再出來還能是清白之身?」
「呀,那安國公世子爺豈不是成了冤大頭?」
「冤大頭也是他自個兒願意的,放著好好的定國公府的小姐不要,竟願意娶那種娼婦為平妻,想必日後也沒什麼好日子過嘍。」
眾人議論紛紛,語氣中帶著幸災樂禍的嘲諷,聽的阿若通身舒暢,可安國公府守門房的人此時卻冷汗連連,撒腿就跑向內院,得趕緊把這些話告訴國公爺才是。
***
林泊簡一行人剛走,韓秋露便進了正廳。
她是韓家嫡女,從前父親不賭的時候家境也算可以。可自從迷上了賭博,家裡是一落千丈,平日裡過的連普通人家的庶女也不如。甚至為了償還賭債,更是將她賣入煙花之地。
她不甘心,於是在安國公夫人將她帶入安國公府後,就暗暗發誓,她再也不要回到那個不把人當人看的家,所以才會同意安國公夫人的計策,希望藉此留下來。
安國公此時正在氣頭上,看也沒看她一眼。
安國公夫人則沉浸在林舒韻將她的那一大筆嫁妝全部帶走的悲傷中,頭痛到不行,壓根就沒聽到韓秋露的話。
於是韓秋露只好看向裴知硯,神色悽然:「表哥是不是怪我了?不然,我去求表嫂回來。」
「那日我碰沒碰你,你自己心裡應當清楚。」裴知硯語氣淡淡。府里的下人們早就將安國公夫人要給他娶平妻的事傳的沸沸揚揚,所以那日他才故意沒喝安國公夫人派人送來的茶。
韓秋露聞言身子一顫,神情滿是驚恐。
其實,她早在被賣入青樓當天就被人破了身子,可她不甘心一直就在那裡,所以在安國公夫人派人找她的時候演了一場戲。
安國公夫人聞言不禁驚愕萬分,「什麼?」
「起初念你是母親的侄女,所以我沒否認,只是當我得知母親與你一同做的事後,我便覺得,讓韻兒離開這個充滿邪噁心思的地方,也是件好事。」裴知硯自嘲一笑。
韓秋露垂下眸子,眼神黯淡下來。
「國公爺,夫人,不好了,外頭人都在傳,說咱們世子爺要娶一個煙花之地的娼婦為妻。」
守門房的人話音剛落,安國公夫人整個人直接暈了過去。
安國公眸中死寂一片。
裴知硯像是早就預料到了,從懷中掏出一封奏摺,是辭呈,他放在桌上,孑然一身,身形筆直地離開了。
韓秋露看著他的背影,頓覺錐心刺骨。
她知道,一切都徹底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