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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二十四章三二一

2024-08-13 22:02:15 作者: 怡然
  盛二給兩人的酒盅里倒滿酒。Google搜索閱讀

  「把孩子送去做太監的人家,家裡都是窮得叮噹響的,我長到五歲,從沒吃過一頓飽飯。」

  盛二看著桌上的菜,自嘲一笑。

  「窮,是刻在一個人的骨子裡的,哪怕你再穿得體面,大人們還是能一眼看穿,她們不會多說一句話,更不會嘲笑你,只會輕輕搖一下頭,或者微嘆一口氣。」

  錢三一有些差異,「你那么小,就能察覺到?」

  盛二點點頭,「察言觀色是每個孩子的本能,我這樣的人比別人更敏感些,除了他以外。」

  「他……」

  錢三一猶豫了片刻,「是巢輕舟?」

  「他天生在這方面少一根筋,既聽不懂言外之意,也看不出欲言又止,偏偏又生得一副俠義心腸,連上門的要飯花子,都能和人家稱兄道弟。」

  盛二對上錢三一的視線,「他剛開始和我走得近,是因為我可憐。」

  話到這裡,錢三一眉心一跳。

  終於明白了這兄弟為什麼會幹出逃婚的事兒,那李塵塵出身妓女,又有心病,還活不過三十歲……

  比盛二可憐多了!

  盛二收回視線,「這人還有一個毛病,凡事喜歡自己扛,就算身上被捅十七八個窟窿,寧肯自己痛死,也不肯向別人多吐一句話,他說這叫男人血性。」

  「怪不得去做殺手!」

  錢三一鼻息有點重。

  這樣一個重義氣,又長相英俊的漢子,哪個姑娘不喜歡?也不怪盛二願意為了他,女扮男裝冒險進錦衣衛!

  「所以,你並不恨他?」錢三一試探。

  「不恨!」

  盛二坦然一笑,「我找他,就是為了要他一句話。」

  「這話他沒給你!」

  錢三一忍著嘴裡的苦澀道:「他讓你等他。」

  「在我這裡,這話已經算給了!」

  錢三一眼皮很輕的顫了一下。

  「我當年活下來,是娘把我們兄妹二人藏了起來,我聽得到外面的刀聲,哭聲,倒地聲。」

  盛二的目光有些虛空。

  她害怕極了。

  大哥一手把她抱懷裡,一手死死的捂住她的嘴,兩人默默流淚,瑟瑟發抖。

  「等壞人走光,我縮在我哥身後顫顫巍巍爬出來,風從四面八方刮來,整個院子空落落,身前、身後再無一人,這種感覺就像我被所有人都拋下了。」

  盛二思忖片刻,又道:「巢輕舟說我這個人很怪,走路喜歡走在他後面,像條小尾巴一樣,還說萬一半路他遇著什麼人,碰到什麼事,就容易把我忘了。」

  盛二的眼睛彎了彎。

  「我說,只要你沒忘太久,回過頭,就還能看到我。」

  她話說得含糊而零亂,錢三一卻是瞬間懂了。

  她不喜歡被拋下,但巢輕舟偏偏棄她而去;她一直等他回頭,偏偏他忘了太久。

  「所以,你已經放下了,是嗎?」


  「是!」

  盛二回答的十分堅定,「他欠我的那部份,我放下了;我欠他的那部份,還沒放下。」

  他欠她的,是男女之情;

  她欠他的,是一起長大,一起練武的那些歲月,還有他因為她,被追殺的恩情。

  錢三一心裡又暢快,又堵得慌,忽然端起酒盅,一口飲盡。

  「這酒,真他娘的烈,也難怪你喜歡,有後勁。」

  盛二知道他聽懂了,鬆了口氣,道:「下次我帶你嘗嘗更烈的。」

  「下次是哪次?」

  錢三一目光一沉,「等你把巢輕舟的事情解決了嗎?」

  「你怎麼知道?」盛二臉露驚色。

  「你來之前,先生剛來,說他問你,你什麼都不說。」

  錢三一:「不說有兩個可能,一是不願意說,不能說;二是沒想好。這會你突然來找我,說這麼些話,可見是想明白了。」

  「狀元郎,我有沒有誇過,你真的很聰明。」

  「沒有,這是第一次夸。」

  以後可以多誇誇。

  錢三一皺眉:「正如李塵塵所說,你現在官居錦衣衛左撫鎮,身後又有先生撐腰,想幫巢輕舟,輕而易舉。哪怕你帶人挑了索命門,也不是什麼大難事。」

  「你不懂殺手這一行的規矩,其實沒有這麼簡單。」

  錢三一捏著酒盅的手,忽然抖了一下,「這話,什麼意思?」

  盛二看著他,看進他的眼睛裡。

  「這令一旦下了,哪怕索命門都死絕了,還是會有別的門派的殺手去殺他。」

  「為什麼?」

  「為賞銀。」

  盛二:「索命門收到金主的銀子,兩成扣下,兩成給殺手,餘下六成放在一個特定的地方,殺手完成任務,六成收入囊中;完不成,這銀子就歸別的殺手所有,只要這個殺手完成任務。」

  錢三一大駭失色,「也就是說,總有人為了賞銀,會接這一單。」

  「對!」

  「不對!」

  錢三一反駁,「當年王淵買兇殺我們幾個,巢輕舟任務失敗,既然賞銀還在,為什麼沒有別的殺手再來追殺我們?」

  「那是因為……」

  盛二的語調一下子放得很慢,「殺手替金主免費辦成了另外一件事情。」

  錢三一瞬間明白過來。

  巢輕舟替王淵殺了另一撥人,前面這一單算作完成,賞銀也就歸入他囊中,不會再有人眼饞。

  而現在,買兇殺巢輕舟的偏偏是金主本人。

  這個法子行不通。

  錢三一忽然想到了才能,臉色突然大變,一把抓住盛二放在桌邊的手。

  「那你打算怎麼做?」

  盛二垂目看著他的手,「我替巢輕舟幫金主完成另外一件事情,換他此生不被人追殺,一勞永逸。」

  她去?

  她去?

  錢三一半張著嘴唇,良久說不出一句話。


  「如此一來,我欠他的那部份,便還清了!」

  「盛二,你這是瘋了嗎?」

  錢三一抓住她的手,更加用勁,手背上青筋根根暴出:「先生不會同意的。」

  「所以我來找你!」

  「我也不會同意的!」

  「為什麼不同意?」

  「太危險!」

  「我的危險,與你何干?」

  「你……」

  錢三一吸了口氣,豁出去了:「我不管,不同意就是不同意!」

  「錢三一!」

  盛二身子慢慢湊向前,聲音放得很低,「那天你在我耳邊說的那句話,我聽到了!」

  當此時,夜風吹過,孤鳥掠過,一片樹葉輕輕落下。

  然而四周的這些景象,在錢三一眼裡,就像是被凍結了一樣。

  他看著面前那雙黑幽幽的眼睛,忽然心跳變得急促起來,隨即,整張臉白得像片紙。

  原來她早知道啊!

  可真沉得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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