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姨娘看向月洞門外,此時,鼓樂聲已經越來越遠了,女兒想來已經坐上了花轎,前往張家,成為張家新婦。
花轎一路搖搖晃晃,鼓樂聲讓婉寧覺得耳朵都快聾了,就在婉寧覺得快要被晃吐的時候,花轎停了下來,接著還是喜娘的聲音:「踢轎門。」
張青竹不是已經摔傷了腿,怎麼還能來踢轎門?接著婉寧就看到一隻腳擦著轎簾,輕輕地掠過。
轎簾隨即被掀起,喜娘伸手攙扶婉寧下轎,一根紅綢被塞進婉寧手中,婉寧踏著地上的紅氈一步步往裡面走去。
「真是稀奇,這新郎官還要兩個人扶著。」有人尖酸刻薄地說著,婉寧的手不由微微一松,手中的紅綢差點沒有握穩,接著就聽到有人笑了:「果真是尚書府,娶的還是大家閨秀。」
「原本定的是姐姐,嫁過來的卻是妹妹,這事兒啊,有趣極了。」聽聲音像是最初那個尖酸刻薄的人。
婉寧有些擔心地看向紅綢另一端,紅綢開始劇烈抖動起來,隨即婉寧覺得手上的紅綢一緊,一個惱怒的聲音響起:「我不成親了。」紅綢從婉寧手中被扯出來,吹打聲頓時停下,喜娘也沒有再扶著婉寧往前走,婉寧想要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但隔著蓋頭,什麼都看不清楚。
「哎呀呀,新郎官聽不得實話,竟然發火了。」不遠處傳來竊笑聲,喜娘已經高聲道:「還不快些吹打起來?」
吹打聲果真繼續,喜娘已經對婉寧輕聲道:「新娘子,我們繼續往前走。」婉寧定定心神,要繼續往前走,就聽到張青竹十分惱怒地道:「都給我停下,給我停下。」
周圍的笑聲越來越大,婉寧的手心已經出汗了,但她在蓋頭之下,什麼都不能做,喜娘扶著婉寧的手也顫抖起來,吹打聲停下,安靜得十分詭異。
「我讓人把你送上花轎,你自己回去吧。」一個男子的聲音在婉寧耳邊響起,婉寧曉得這說話的人十之八九就是自己的丈夫,張家的大公子張青竹,一個翩翩公子,真得摔傷了腿就變成這樣了嗎?婉寧的唇緊緊抿住,不曉得該說什麼。但周圍的議論聲越來越大,婉寧覺得,事情似乎變得十分奇怪。
「新郎官你說什麼呢,你們幾個,還不快些把新郎官扶著往裡面去。」喜娘在那催著說話,婉寧只覺得胳膊處傳來一些疼,原來是張青竹揮手拒絕時候打到了自己。
喜娘也算見慣大場面,但這會兒的事兒還真沒見過,喜事時候那麼多人議論,而新郎大發脾氣,甚至要把新娘子原路送回去,這簡直是,怎麼得了啊?
「誰在這裡搗亂,你們還不趕緊把人趕走?」一個沉穩的聲音響起,接著就是幾個人不滿的聲音:「怎麼,我們來看看熱鬧都不行嗎?」
「大奶奶,方才是幾個下人不好,放了不該放的人進來,您別往心上去。」那個沉穩的聲音又來到婉寧邊上,在那賠著笑說,婉寧不曉得這是得力的管家娘子還是這府上的什麼人,只能點頭。
管家娘子已經讓那兩個小廝繼續扶著張青竹往裡面走,張青竹卻還是不願意去拉紅綢,管家娘子無奈地對張青竹道:「大爺,我們家,不能再丟臉了,況且,真要送回去了,你讓人家怎麼活?」
怎麼活著幾個字,讓張青竹不由看向婉寧,紅紅的蓋頭下,是個身量嬌小的姑娘,若真是被張家退親,確實,這姑娘不曉得該怎麼活。於是張青竹老大不情願地拿起紅綢,在小廝的攙扶下往正廳走去。
喜娘鬆了一口氣扶著婉寧往前走,還輕聲說:「新郎官好一個相貌,至於脾氣,這世上的男人,有脾氣的多了。」
這世上的男人,有脾氣的多了。婉寧繼續往前走,曾聽婆子們哭訴過,說丈夫會打她們,但就算到秦太太跟前告狀,秦太太也管不了別人夫妻之間的事兒,最多在打得重了的時候,秦太太會遣管家娘子去說上幾句,說休要打傷了,不能服侍主人們了。
那張青竹會打人嗎?聽說他自從摔傷了腿,就再也不像原先一樣,可是,不管他是什麼樣的人,當雙方父母定下這樁婚事的時候,婉寧就只能接受,接受他成為自己一生一世的依靠。
婉寧垂下眼帘,在喜娘的攙扶下,踏進正廳的門檻。
隔了蓋頭,婉寧只能影影綽綽地看到堂上坐著的人,而儀式飛快地結束了,婉寧只覺得自己被喜娘攙扶著拜了好幾拜,就聽到送入洞房的聲音。從此,自己和張青竹,就是夫妻了。婉寧看著紅綢的那一端,一步步地跟著,走進洞房。
洞房內十分安靜,仿佛沒有多少人,被扶著坐在床邊的時候,婉寧剛喘了口氣,頭上的蓋頭就猛地被掀掉,婉寧受驚抬頭,映入眼帘的是一雙沒有感情的眸子。
接著那眸子的主人把手中的蓋頭一丟,煩躁地道:「揭了蓋頭了,事兒就完了,我要去歇著了。」
喜娘忙陪著笑上前:「還要坐床、撒帳。」
「既拜了堂,揭了蓋頭,那這事兒就完了,什麼坐床,撒帳,我不願意。」聽著這冷漠的聲音,喜娘不由看向婉寧,見婉寧那濃濃的妝容都快蓋不住她那蒼白的臉了,喜娘還要上前說話,張青竹已經高聲道:「來人。」
一個婆子走了進來,張青竹對她道:「我腿疼,要回去歇著。」
「公子,今兒是您新婚大喜的日子,太太吩咐了,要您在新房歇著。」婆子一點都不奇怪張青竹的要求,只是在那說著張太太的吩咐。
「好,好,當初你們哄著騙著我,說只要我成親,就不再管著我,這會兒,人給你們娶進門了,你們還這樣對我。」張青竹說著,腿似乎再也支撐不住身體,直接坐在了地上。
「大奶奶,大爺的性子如此,既然你們做了夫妻,服侍大爺的事兒,就要勞煩大奶奶了。」婆子神色都沒有變,只是對婉寧行禮,恭敬地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