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稟告的是張太太的心腹婆子,闔家上下都稱她蘇嬤嬤,聽到張太太這句,蘇嬤嬤已經笑著道:「太太總還是疼大爺。」
「他是我的頭生子。」一舉得男時候的喜悅,張太太永遠都忘不了,況且這個孩子,是這樣的聰明伶俐懂事聽話,只可惜,只可惜。
正在那做針線的若竹聽到這話,不由抬頭看了眼自己的母親,吃飯時候,母親似乎不是這樣說的。
張太太說完這句就道:「大奶奶瞧著是個和善人,有她陪著,我也就放心了。」
「等以後啊,大爺就曉得太太您的苦心了。」蘇嬤嬤在一邊勸說著,張太太不是張青竹一個人的母親,她還是張家的主母,家裡這麼多兒女,在同意丈夫捨棄掉長子的時候,張太太還要努力為兒子籌謀,好讓兒子的未來,不是那樣泥濘一片。可是這樣的籌謀,張太太是不能和丈夫說的,更不能告訴張青竹。
想著,張太太就對蘇嬤嬤道:「二爺的婚期也快到了,把單子拿給我瞧瞧。」
「這些單子,都是早早就備好的,您放心,不會有任何一點紕漏。」蘇嬤嬤在那說著,若竹已經曉得,二哥結婚的花費要比大哥成親的花費要大,但這些話,輪不到若竹去說什麼,她只能低頭,繼續做著針線。
「大奶奶,太太吩咐了,讓您晚飯不用上去服侍,這是明兒回門的單子,都一一準備好了。」到了晚飯時候,蘇嬤嬤也就奉命來傳話了。
在張府一天,婉寧也曉得了蘇嬤嬤是什麼地位的人,見她進來就含笑讓座,等她說完,婉寧也就笑著應是,還說上幾句多謝張太太體諒的話。
應酬完了,婉寧才讓杏兒接了單子,親自送蘇嬤嬤出去。
蘇嬤嬤說了好幾聲留步留步,婉寧這才站在院門口,看著蘇嬤嬤離去。
「她不過是個下人,你不用這樣客氣。」等回到屋內,果不其然張青竹又是這樣一句。婉寧看著張青竹,突然笑了。
「怎麼,我說得不對嗎?」張青竹反問,婉寧搖頭:「不,你說得很對,只是,此一時彼一時。」
那時候的張青竹是家裡的長子,文才相貌都很出眾,那不管是誰都會對他笑臉相迎,而現在的張青竹,已經是家裡的棄子,又怎能像原先一樣。
張青竹聽到這句話,神色變了變,接著才道:「都是些刁……」
「先吃飯吧。」婉寧輕聲說著,張青竹想拂袖而去,但張青竹發現,自己動都動不了。婉寧已經端著水過來,讓張青竹洗手,又扶著張青竹坐下。
「不管你願意不願意,以後,我們的日子,就是這樣了。」婉寧輕聲說著,張青竹的眉微微皺起,但這一次,張青竹什麼都沒說,只沉默著用完晚飯。
用完晚飯,收拾收拾,也就各自歇下,昨晚,二人都是坐在地上睡的,這張床到了今日,婉寧才能躺下。躺在被窩裡的時候,婉寧不由輕嘆一聲。
「你嘆什麼?」張青竹從沒有過過這樣的體驗,一時也睡不著,就在那問婉寧。
「原來躺在被窩裡,這樣幸福。」婉寧低低地說了一句,接著婉寧就道:「成親,好累啊。」
在懵懂中被定下婚期,接著就是密集的被教導,怎麼管理下人,怎樣算帳,短短的幾個月時間,婉寧要學的,比過去十五年還要多。
還要量身,除了嫁衣,新婚時候穿的衣衫,都要趕著做出來,原本是可以用瑾寧的衣衫改一改的,但秦太太並不願意,寧可花錢重新做。
宋姨娘暗自猜測,除了瑾寧的衣衫衣料更好,做工更精之外,只怕瑾寧的婚事已經在議中了,等婉寧出嫁之後,瑾寧的婚期也該定了,那秦太太當然不願意把瑾寧的衣衫給婉寧改一改。
而對這些算計,婉寧也只能聽上幾句宋姨娘的埋怨,就要繼續忙碌著學習那些該學習的。出嫁前一晚,差不多整晚沒睡,開臉上頭,那嫁衣穿上身的時候,繡娘才急匆匆地把針從嫁衣上取下來。
洞房之夜,又是這樣的,婉寧這會兒只想好好睡一覺,不願意再去想那些別的事兒。
張青竹原本想聽聽婉寧接下去說什麼,但什麼都聽不到,原來婉寧已經沉沉睡去,她還真能睡著。張青竹伸手想去推婉寧,但那手在半空中停下,算了算了,不要去管她,自己也睡吧。
回門這天,該是娘家兄長來接的,一大清早,秦侍郎的長子就來了,秦侍郎的長子已經入了國子監,只等明年春闈之時,就去赴春闈,一舉成名天下知。
張玉竹和秦大爺是國子監內的好友,張玉竹笑著把秦大爺迎了進來:「秦兄,家中忙碌,都許多日子不見了。」
「聽說你要大喜了,自然忙碌一些。」秦大爺笑嘻嘻地和張玉竹說著,張玉竹也笑了:「還有三個月呢。倒是聽說嫂夫人那邊,有喜信了。」
秦大爺成親已經好幾年了,生育上卻有些不順,第一個孩子剛三個月就夭折了,長子夭折,別說秦大爺夫妻傷心,秦侍郎夫妻也更為難過,第二個孩子倒是養得好,卻是個女兒,秦大爺還有個通房,也生了個孩子,卻也是個女兒。
秦侍郎想孫子想得不行,這回秦大奶奶又懷上了,秦太太叮囑秦大奶奶只以保胎為要,什麼事兒都不讓她沾手。
這會兒聽到這話,秦大爺也笑了:「你消息倒靈通,已經六個月了。」
「恭喜恭喜。」二人說了會兒話,秦大爺的眉不由皺起:「怎麼舍妹和舍妹夫,這會兒還沒起來?」
「新婚夫妻,難免的。」張玉竹話中帶著揶揄,秦大爺搖頭:「我記得四妹不是這樣的人。」
「是不是這樣的人,總要……」張玉竹故意頓了頓,秦大爺是曉得張家兄弟之間的那點小齟齬的,於是秦大爺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這會兒,你的哥哥做了我的妹夫,況且,人已經這樣了,你又何必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