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把你這個椅子改成長椅嗎？就公園裡那種。」一個稚嫩的聲音說著。
「不能！」回應他的是怒吼聲。
「而且你們沒有別的去處了嗎？還有他是誰啊？」
「他啊，他是我師父留給我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孩童回答道，「改吧，改成公園長椅，我們就都能坐了。」
「滾！」
「楊彌，去打個招呼。」孩童根本夠不著身後人的背部，他只得在空中拍拍，意思意思。
一米九的壯漢向前作揖，行了個學生禮，起身不卑不亢地說：「在下楊彌，閣下想必就是天理先生了。」
「不必多禮。」
「說你胖還喘上了！」謝肆飛起一腳，踢在了反坐椅子的天理膝蓋上。對方紋絲未動，小孩哥自己飛出去了。
也不氣餒，謝肆爬起身子，拍了拍屁股，走過去蹲在天理身邊，狗腿子一樣地伸出手。
「沒有。」
「我還沒說要什麼呢。」
「人物卡沒有，自己找。」
「第一宇宙那麼大！這麼不配合，你還要不要找作弊者了。」
天理不抬眼皮，「找也可，不找也可。」
「靠，我們走。」
三個人轉身離開，卻有兩個人臉上露著笑。
謝肆：小樣，我就知道你沒有。
天理：小樣，我有也不給你。
謝肆笑著笑著覺得自己踩了空，莫名的失重感讓人內心不踏實，如墜深淵。哪知道楊彌一隻手就抓起了他，放在了自己肩膀上。
三個小時前，小紅花在心中默念「應無所住而生其心」，結果不僅沒有觸發金剛經，還引來了一個奇怪的人。
這人問他認不認得起榕，小紅花哪知道什麼起榕不起榕的，但她一下想起了謝肆的遊戲ID，於是....
「起榕，咱去哪？」楊彌瓮聲瓮氣地問。
我嘞個數字生命啊。
謝肆心裡想著，快速問了楊彌的近況和一些問題，比如如何逃脫追殺的，沒有見到你叔父楊朱，知不知道滅門的誘因。
一問三不知，楊彌除了身高長了，啥也沒長。
「也好，忘了可以減少痛苦。這樣楊子一派，我就不是獨苗了。」
「好啊好啊。」楊彌憨憨回答。
小紅花慢慢窺見了謝肆特殊任務的全貌，八年學業在一夜化為灰燼。
「我有點欽佩你了。」小紅花說。
「什麼？」
「沒什麼，咱們去哪？」
謝肆從口袋中掏出一張卡片，將其反覆翻轉，摩挲了半天，他忽然用力一捏，卡片隨之破裂。
一扇古樸的木門出現在三人眼前，門框已經腐朽不堪，把手殘缺，門扉破損。
「走吧。」
木門被推開，詭譎的引力將三人吸入其中，隨後木門自己關上，周遭一切仿佛靜止，靜謐席捲而來。
黑。
漆黑。
一片漆黑。
楊彌摸黑間點燃了一根蠟燭，三張臉緊挨在一起，一時間三個驚呼聲響起，都被對方的臉嚇到了。
沒有人吐槽楊彌的蠟燭從哪得來的，大家不約而同地壓低聲音開口說話。仿佛有深淵裡的怪物在等待著他們大聲暴露位置一般，純純寂靜嶺。
人類具有趨光性，排他性。三個人默契地靠近彼此，儘量離蠟燭近一些。
顧不上打量周圍的環境，謝肆語速很快地說：「聽我說。」
「登出。」
【登出】。
李瑩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要這麼信任謝肆說的話。本能驅使她聽從對方的安排，這讓她很懊惱。
隨著兩位玩家登出，待在原地的楊彌....一頭霧水。
楊彌心說，我沒上車啊，我還沒上車啊！
30秒後，謝肆和李瑩再次進入源宇宙。
「叮！」
【世界特殊任務已開啟】
【特殊任務：追趕烏龜】
【任務內容：未知；任務目標：追趕烏龜；任務獎勵：未知。】
李瑩非常地激動，「太棒了，哈哈哈哈，特殊任務手到擒來。」
特殊任務意味著獎勵，獎勵意味著有更多【迷失人】得救。當然，在李瑩心裡意味著更多【虛擬人】清醒過來。
謝肆摸了摸下巴，他不自覺地進入了冥想：蠟燭照耀的位置有限，可見範圍內沒有任何可以標註的記憶點。
千篇一律的黑暗與空洞。
腳下的石板路很寬，容得下三個人並肩前行，同樣看不見路的盡頭與開端。
線團糾纏地太緊，線頭根本無從找死。
謝肆打了個響指，三人再次聚攏，謝肆開口說：「這次的任務好過之前，至少可以登出。」
這也是為什麼進入門內的第一件事，是讓李瑩和自己一起下線。
「可以下線補給，說明任務時長會非常的長。而楊彌..」謝肆轉頭看向自己的兄弟，幾乎可以確定他是個NPC了。
李瑩默契地沒有開口，只是朝著謝肆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的認同。
「還有...」謝肆一把奪過楊彌手中的蠟燭，將蠟燭靠近自己的臉，是一張不屬於謝肆也不屬於起榕的臉。
眼窩深陷，鼻樑高挺，瞳孔顏色不再是黑、灰，而是歐洲人的淡藍。胡茬遍布臉頰與下巴，茂密又濃厚。
「這...」其他兩人語塞。
「起榕你...」
謝肆點了點頭，「都注意到了嗎？任務開始了，連角色都更換了。」
蠟燭的火光再次移動，靠近一處，是修長的睫毛，李瑩赫然變成了金髮碧眼的小女孩，身高不超過一米二。
攻守易形了。
但沒有完全...
楊彌依然是楊彌，一米九壯漢，很重的書生氣質。
嗯，他是NPC
沒錯，他是NPC，包是。
楊彌的依舊，像是兩位【虛擬人】的內心自我安慰。畢竟變換人物，會有不一樣的動作癖好需要適應，不一樣的身高也要適應不同視角。
至少有人還沒改變，踏實了。
謝肆看了看同行的夥伴，沒有抬眼皮，低聲說道：「不出意外的話，很快我們會有一段不屬於自己的記憶與理念。」
「要撐過這段衝擊，如果淪陷在對方的理念世界了，你會尋求自斃。」謝肆叮囑著李瑩，他眼裡滿是擔憂。
畢竟誰願意與天理為伍呢？
一個不願意跟別人分享公園長椅的人？
李瑩像是被感動了一樣，她皺了皺鼻子，又吸了吸氣，「別怕，我能扛過去。」
不要小瞧我們【虛擬人】之間的羈絆啊，混蛋！
謝肆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小女孩的身軀根本扛不住，對方打了個趔趄。
「任務名稱是追趕烏龜，你有什麼想法。」
「龜兔賽跑？」
「接近了，記得我跟你說過忒修斯之船的故事嗎？」
「記得，原廠件的換件法律事務糾紛。」
「....」謝肆對李瑩的理解能力甘拜下風。
「是一個叫古西蠟的地方故事。」楊彌開口搶答。
謝肆豎起大拇指，這位更是重量級...
「你能記住已經很好了，彌。」
謝肆拍了拍手掌，像幼兒班的教師，細聲說道：「忒修斯之船是古希臘的故事，可見源宇宙很喜歡這一套路，所以追趕烏龜會讓我聯想到的是....」
「經典悖論。」
四隻充滿智慧的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謝肆，謝肆心裡那個苦啊。
冷靜冷靜，自己調整心情。
「芝諾悖論。」謝肆面色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