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熊白洲單獨拜會倪顯倫,那未必能成功,不過再加上郭孝勝,倪顯倫雖然也在納悶,但是怎麼都不可能拒絕。
倪顯倫雖然名下也有、巴士公司等等資產,不過相對於龐大的久利實業和郭氏家族,就連社會身份上的非官守太平紳士都沒有那麼顯眼。
香港並非所有富人都有太平紳士的名頭,比如說「東方雄獅」霍因東就沒有這個稱號,因為他幫助過大陸政府。
在港英政府看來,郭秉湘家族的「屁股」也比較歪,縱然沒有完全偏向大陸,但是對大不列顛也絕對不熱情。
這樣的人,怎麼能夠榮譽日不落帝國太平紳士的稱號?
「難得郭大亨都有興趣睇馬賽,我以為今天是愚人節。」
沙田馬場的19號包廂內,倪顯倫主動走上來和郭孝勝握手。
郭孝勝笑了笑,指著身邊的熊白洲說道:「我對高爾夫的興趣多過賽馬,今天主要有個晚輩想找你,我只是當個介紹人。」
倪顯倫有些吃驚,心想什麼人能夠讓郭孝勝親自幫忙敲門?
眼前這個青年高大挺拔,筆直的腰杆將黑色高檔西裝襯的有稜有角,整個人散著飽滿軒昂的精氣神,臉上帶著和煦的笑容,不過眼神里的沉穩恰好遮掩住年輕面龐的稚嫩。
倪顯倫正在打量的空隙,郭孝勝又加上一句:「這是二女子婧的男朋友。」
郭孝勝這句話就是為熊白洲增加背景身份的,不過仍然以郭子婧為藉口,畢竟郭子嫻的影響力太大了。
「原來是這樣。」
倪顯倫心裡明白了,原來是郭子婧的男朋友,難怪郭孝勝願意為他出面。
「年輕仔怎麼稱呼,似乎不是香港人吧?」倪顯倫客氣的問道。
熊白洲看起來比較面生,應該不是香港家族的子弟,不過由於他散發出來的氣質風度,倪顯倫誤以為這是來自東南亞的華裔富商家族,所以才能成為郭孝勝的准女婿。
這些家族一般都比較謹慎,如果年輕一輩的關係不是很穩定,長輩是不會輕易承認這種關係的,免得以後分手了兩個家族都尷尬。
只不過倪顯倫沒想到的是,熊白洲不僅不是東南亞的家族子弟,而且還是個地道的大陸人。
「我叫熊白洲,大陸海州人。」熊白洲笑吟吟答道。
「大陸?」
倪顯倫先是愣了一下,臉部表情都變得嚴肅起來:「你是大陸人?」
倪顯倫看向郭孝勝,他內心覺得很不真實,熊白洲這種大方從容的神態居然是大陸人,而且還做了郭孝勝的女婿?
郭孝勝也沒有多解釋,笑了笑帶著保鏢離開包廂。
一是避嫌,他不想聽到熊白洲的私事;
二是避人,倪顯倫態度變化實在太明顯了,以他對大陸這種偏激態度,郭孝勝覺得兩人之間完全沒有共同語言。
熊白洲自然也察覺倪顯倫聽到「大陸」以後,臉上**裸的冷淡,心想真是亡國「奴」做久了,中國「人」都忘記怎麼站了。
「你我咩事,唔好影響我睇馬。」
剛剛倪顯倫以為熊白洲是華裔富商,所以用普通話交流,結果一聽熊白洲大陸人身份,馬上就換成了粵語,而且下了逐客令。
倪顯倫已經超過六十,不過年紀是增長了,沒想到看問題的心胸還是太狹隘。
熊白洲平時大概都不會和這種人多說一句話,不過現在為了傳遞意圖還要繼續交流。
「我不僅是大陸人,還為中國政府服務,想對明天的遊行活動談談看法。」
倪顯倫根本沒有交流的心思,他喊過自己保鏢:「將呢個人趕出去!」
不過保鏢還沒走近,盛元青走上前攔住了,他的方式很簡單,稍微掀開西裝的一角,露出腰間黑漆漆的半截槍身,然後不屑的看著兩個保鏢。
倪顯倫看到後,轉過頭問道:「大陸政府要做掉我?」
「沒有。」
熊白洲平靜的笑了笑,說話卻是鋒芒畢露:「如果倪先生不是太平紳士,我的對待方式可能就沒這麼溫和。」
「哈哈哈。」
倪顯倫忍不住笑了起來,揮揮手讓保鏢散去。
「你這個年紀,難道還敢殺人?」
太平紳士臉上帶著戲謔的笑容:「大陸也真系窮酸,居然派一個年輕人出面解決問題。」
這時,四周突然一陣山呼海嘯的掌聲想起來,原來比賽即將開始,九名騎手各自駕馭麾下駿馬走上賽道。
看著其中的一匹駿馬,倪顯倫臉上產生一種滿足的表情:「年輕仔,今天看在郭大亨的面子上不同你計較,我是港英政府的太平紳士,大陸也是不敢動我的。」
「至於遊行活動,必然照常會舉行的。」倪顯倫指著一匹長鬃飛揚,腰背滾圓的黑色駿馬說道:「有些事情的發生是恆定的,就像今天的賽馬必然是9號贏得勝利。」
倪顯倫轉過頭,目光炯炯的看著熊白洲:「因為9號,那是我的馬!」
很少有人在比賽沒開始前就篤定結果,倪顯倫這樣說必然有所依仗,尤其發令槍響後,果真是9號騎手一路領先。
看著倪顯倫臉上專注又興奮的表情,等到馬場內的呼喊聲稍稍降低,熊白洲才斯條慢理的說道:「聽說倪先生找了字頭負責組織遊行活動。」
倪顯倫當前的注意力沒在這邊,看了一眼熊白洲懶得搭理。
熊白洲也不以為意,繼續說道:「我給了那個社團的坐館80萬港幣,讓他取消遊行活動。」
「他不會答應的。」倪顯倫這次應了一句,不過頭都沒回,只顧興奮的注視著自己的9號賽馬。
「不錯。」
熊白洲坦然的點點頭:「他的確沒答應,拿了我的錢回去,回去後繼續組織遊行人員了。」
「哈哈哈哈。」
聽到這個結果,倪顯倫再次大笑起來,賽道現在只剩下最後一圈多,按照9號現在的領先優勢,獲勝應該不成問題,心情舒暢之下倪顯倫居然教育起熊白洲。
「所以說,年輕仔還是經驗不足,就像這場比賽一樣結果系恆定的,遊行也系百分百發生的。」
賽馬是一項讓人興奮的活動,倪顯倫說話時眼神都跳脫起來,但是熊白洲一眼都沒瞧賽道,反而掏出手機撥了個號碼。
倪顯倫不曉得熊白洲葫蘆里賣的什麼藥,他一邊關注賽道的名次,一邊看著熊白洲的舉動。
電話很快接通,熊白洲打開擴音喇叭,聽筒里傳來一陣嘈雜的噪音。
「你在做乜鬼?」倪顯倫忍不住問道。
熊白洲不回答,對著手機說道:「神仙童,倪先生就在我身邊,你有沒有什麼想講的?」
倪顯倫皺了皺眉頭,因為他聽到電話里傳來神仙童的掙扎聲。
神仙童大概也沒料到倪顯倫會和熊白洲在一起,先是大聲問道:「倪先生?」
倪顯倫掃了一眼熊白洲,「嗯」了一聲。
確定倪顯倫身份後,神仙童情緒突然高漲起來,掙扎的聲音也越來越響,他還大聲說道:「倪先生,如果遊行未成功,希望你怪罪和安樂啊,因為我到死都系忠誠!」
這句話沒有任何前因後果,倪顯倫聽著有些糊塗,而神仙童似乎只會這句話,一直在大聲的重複。
倪顯倫剛要詢問原因,突然聽到擴音器里「」的一聲響,沉悶的槍聲甚至壓過了周圍的呼喊聲,賽道上也很快就要決出最終勝負了。
槍響後,童志泰的聲音也戛然而止。
倪顯倫睜大了嘴巴,呆呆的看著熊白洲:「神仙童,被殺?」
熊白洲緩緩的點點頭:「神仙童呢個人,江湖除名了。」
這件事的衝擊力已經超過倪顯倫的想像,就在他努力把整件事脈絡梳理清楚的時候,突然聽到賽場上播音員興奮的宣布:「恭喜6號騎手獲得大賽冠軍!」
倪顯倫還以為聽錯了,立馬走出包廂看向大屏幕,果然是6號獲得了冠軍。
這一串的事情完全打亂了倪顯倫布置,就在他強迫自己靜下心的時候,熊白洲也慢慢走出來,若有所指的說道:「事情怎麼可能是恆定的,它每一刻都在變化。」
倪顯倫猛的轉過頭,眼前這一切應該全部都是這個大陸仔在搞。
「我知道你收買了1號到8號的騎師,確保自己的9號能贏。」
熊白洲伸出一根手指,淡淡的說道:「不過我只收買了一個,那就是你的騎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