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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重生1994

2024-08-13 23:03:46 作者: 柳岸花又明
  熊白洲覺得腦袋忽的一空,好像一腳踏進萬丈懸崖,從床上猛然驚醒。

  原來是個夢,熊白洲擦了擦額頭的汗,輕輕呼了一口氣。

  熊白洲習慣性的伸手準備拿起手機,看一看是否有信息或者電話,手伸到一半時熊白洲突然發現不對勁,自己家的床頭櫃是明明是紅橡木的,怎麼床邊只有一個缺角的木凳。

  還有,手機哪裡去了?

  最驚恐的是,自己的手為什麼變小了。

  熊白洲心中倏的一慌,這裡是哪裡?我發生了什麼了?

  人對陌生環境的天然恐懼縈繞心頭。

  熊白洲急忙掀開蚊帳,穿上一雙破涼鞋匆匆忙忙走出房間。

  穿鞋時,熊白洲打量著四周的環境——打著補丁的蚊帳,掉漆的衣櫥,坑窪的地面,還有一股油煙混合雞屎的味道。

  這不是自己的家,但熊白洲又覺得這裡場景似曾相識。

  有一種預感出現在熊白洲的心裡,只是他還不確定,但心已經「砰砰」的重重跳動。

  走到門口,迎面一股陽光照射到熊白洲的臉上,刺的他睜不開眼睛。

  等他逐漸適應後,熊白洲看見熱鬧的一幕。

  一個中年女人蹲在矮小的灶台邊燒飯,她看到熊白洲走出來,瞥了一眼不吱聲。

  還有一個年輕的少女,也就17歲左右的樣子,穿著折舊的花裙子,正在費力的從井裡打水洗衣服,也看到了熊白洲,大聲叫道:「都幾點了才起床,快點過來幫忙。」

  還有兩個小一點的孩子,一男一女,都是幾歲的樣子,正趴在院子裡唯一的一張破四方桌上吃早飯,他們看到熊白洲,都咧開嘴笑。

  院子裡,一群散養的雞隨意的踱步,不時低下頭啄一口。

  家中的黃狗不時追逐雞群亂竄。

  遠處,都是一片泥砌的房屋,炊煙裊裊。

  空氣雖然有臭味,但吸入肺內的卻是異常的舒暢。

  熊白洲突然明白了什麼,鼻子一酸,眼淚就這樣控制不住的流了下來。

  本來那個少女正在等熊白洲幫忙打水,等了半天發現熊白洲還沒過來,正要生氣的叫喚,突然發現倚在門邊兀自流淚的熊白洲,少女咽下要說的話,自己費力的打水洗衣服。

  熊白洲看到了,快步走上去幫忙,因為心神不定,一路上踩了不少雞屎。

  少女看到後,又大聲叫道:「老二走路能不能長點眼,這樣院子裡都是雞屎。」

  熊白洲聽了,也不說話,只是搶過打水的桶。

  少女看到了,卻是甩了甩濕漉漉的手,幫熊白洲擦了擦眼淚,說道:「不就是明天要去打工了嗎,昨晚哭了一晚上,到早上還在哭,真沒出息。」

  嘴上說著責備的話,手上的動作卻不捨得用勁。

  熊白洲點點頭,說道:「知道了,姐,你讓開點,我好打水。」

  打好了水,熊白洲不說話走回房間,正在燒飯的中年婦女看著熊白洲,眼神充滿著複雜和不舍。

  房間內,熊白洲深吸一口氣,猛地拿起灰濛濛的鏡子,一個十幾歲的少年模樣印在鏡子裡。

  至此,熊白洲終於確定自己是重生了,回到了這個中年時經常魂牽夢繞的小山村里。


  在這裡,父母還沒有老去,長姐還沒有嫁人,幼弟幼妹還在讀書。

  甚至,歷史都沒有走岔道,此時的熊白洲正面臨著輟學去南方打工的命運。

  這一年,是1994年,熊白洲才14歲,初二輟學。

  這個抉擇不是他自己要選的,是因為這個家供不起三個讀書的娃。

  大姐已經早早的輟學在家幫忙,現在輪到熊白洲了。

  這是年代的抉擇,也是家庭內部的忍讓。

  誰都知道讀書的未來更好,不管是熊白洲還是他的姐姐,內心都是不願意放棄讀書的機會的,但為了更小的弟弟妹妹,他們選擇了自我犧牲。

  在那個年代,有很多這種無言的選擇,也導致了不同的命運。

  上一世的熊白洲早早去了南方打工,因為能吃苦,又趕上了好時代,著實賺不少錢,但這是透支年輕身體得來的,最後縱然熊白洲萬貫家財,卻因為忙於賺錢孑然一身。

  所以,熊白洲上一世有三個巨大遺憾:一是未讀高中和大學;二是沒有結婚生子;三是沒有處理好與父母的關係。

  院子裡傳來一陣有節奏的腳步聲,熊白洲明白這是早上去農忙的父親回來了。

  夏季炎熱,農民忙田地最好的時候就是早上和傍晚。

  院子裡,一個身材高大的中年人扛著鋤頭,邁著整齊的步伐走進院子裡,這就是熊白洲的父親熊正軍。

  熊正軍以前當過兵,但在執行任務時出頭和流氓打架,違反軍紀被迫轉業,而且也沒有工作分配。

  但是,熊正軍卻把軍隊的一些習慣都帶回了家裡,極大的影響了熊白洲他們。

  比如,熊白洲任何時候腰杆都挺的筆直,做事也絕不會拖泥帶水。

  熊正軍一身大汗回來,看到了眼睛通紅的熊白洲,行伍脾氣上來有心斥責幾句,但想到熊白洲即將放棄讀書,出去打工的事。

  熊正軍嘆一口氣道:「老二吃早飯沒,沒吃就過來吃飯。」

  其實,熊白洲看到熊正軍回來,內心非常激動。

  前一世熊白洲與熊正軍關係一般,等熊正軍去世後,熊白洲才真正的後悔。

  那一刻,已經是中年人的熊白洲才驀然發現,自己在這個世上沒有父母了,已經找不到可以叫「爸和媽」的人。

  那一刻,熊白洲才真正明白「子欲孝而親不在」是多麼痛苦的一件事。

  這時,在廚房燒火的中年婦女端了兩大碗棒面粥過來,放在桌上,操著濃濃的蘇北口音道:「老二先吃飯,吃完飯在家多睡睡覺,明天就去南方了,今天別跟你爸下地做事了。」

  這是熊白洲的母親李娟,一個謹小慎微,一輩子都只會聽丈夫話的女人。

  熊白洲吃著棒面粥,無比懷念。

  一個人的胃喜歡什麼事物,在小時候其實就已經定性了,長大後就算吃遍了山珍海味,內心裡覺得最好吃的,還是小時候的那一碗飯。

  因為,碗裡裝的是故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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