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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07章 夢魘

2024-09-04 14:07:43 作者: 林樹葉
  第2507章 夢魘

  姬嘉樹心中微微震動,但他不說話,只看著她。

  嬴抱月望著他的模樣,不禁笑了,「嘉樹,有人教過你,是嗎?」

  「抱月,」姬嘉樹苦笑道,「我不是不相信你說的話。」

  「我明白,」嬴抱月毫不介意,反而感到欣慰,「你這樣也好。」

  她原本還擔心姬嘉樹品行太過純良不適合進入官場,現在看來是多慮了。

  他畢竟是那個人的兒子。

  「君王之言不可信,」嬴抱月道,「你父親告訴過你這句話吧?」

  姬嘉樹沉默片刻,點了點頭。

  嬴抱月在心裡嘆了口氣,既覺得心酸,又覺得安心。

  某種意義上,姬家的確是家學淵源。如果她沒有猜錯,姬墨應該是從小就在把姬嘉樹往國師的方向培養,無論是在修行上還是在為人處世上都是對他能灌多少灌多少。

  嬴抱月大概能猜到姬嘉樹從小受到了多麼嚴酷的培養。

  雖然這麼培養孩子的手段過於殘忍,但出身在這樣的家族,有些事情無法避免。如果只是覺得孩子年幼什麼都不鍛鍊他,那麼最終的結果很可能就會變成許冰清那樣。

  許滄海選擇以已之力護女兒一生一世。

  姬墨則是選擇將兒子直接丟入殘酷的人間鬥獸場,讓他憑自己的力量活下來。

  倒也無法評價這兩人到底誰對誰錯,畢竟姬墨這種養孩子的方式,如果不是姬嘉樹資質足夠心智堅強,很可能挺不過去。

  「君王之言不可信啊,」嬴抱月抬頭看向窗外漆黑得仿佛沒有盡頭的宮牆。

  「我師父上輩子也告訴過我這句話。」

  但她不知道,林書白本人到底自己有沒有真正相信這句話。

  王權是個怪物,能夠吞噬掉一個人的本性。

  不管你和一個人之前是多麼患難與共的生死之交,當那個人登上王位之後,他說的話就全都不可信了。

  狡兔死,走狗烹。

  嬴抱月想起嬴帝登基後金、穆、歸三家的遭遇,心裡堵得慌。

  「以我的立場很難保證我不對嬴珣下手,」嬴抱月嘆了口氣,「我說我能保他一世平安,估計也沒人相信。」

  就算現在她不下手,等到局面穩定下來後,她身邊的近臣也會不斷地勸她除掉嬴珣。

  嬴珣的存在會成為朝堂不安的源泉。

  嬴珣是她親手帶到這個世界上並允諾照顧一生一世的孩子,哪怕她傷害自己也不會傷害她。

  但她不能保證她永遠都不會傷到他。

  為了嬴珣的安全,她選擇連自己都不相信。

  「我本來不想說這些,」嬴抱月笑了笑,「等這段時間忙完了,我就會將嬴珣送走。」

  「送走?」姬嘉樹一愣,「送到哪裡去?」

  「後遼。」

  嬴抱月目光重新轉移到桌上攤開的奏章上,「那裡有一個人,是嬴蘇的朋友。即便我有朝一日鬼迷心竅想要害他,那個人也會保護好嬴珣的。」

  誰?


  姬嘉樹有些反應不過來,從嬴抱月口中聽到嬴蘇這個名字,對他而言就已經足夠震撼了。

  「是山鬼大人嗎?」

  嬴抱月搖了搖頭,她笑了笑,「你以後就會知道了。」

  姬嘉樹發現她似乎格外看重手上的這份奏章,湊過去看見奏章上的筆跡,他頓時就明白了。

  這封奏章上打著山海居的紋章,出自李梅娘之手。

  姬嘉樹頓時緊張起來,「長城那邊,現在怎麼樣了?」

  這些天來除了阿房宮內部的這些事,嬴抱月最關注的就是永夜長城那邊的局面。

  「禪院和叛變的西戎人暫時沒再進攻,不過……」

  嬴抱月目光凝重,「趙光發來消息,又有兩個翟王宣布獨立了。」

  西戎總共有十二王庭,在趙光宣布繼承白狼王之位後,只有八個響應了他的詔令。而宣誓效忠於他的八個王庭中,此時又有兩個宣布脫離白狼王的掌控。

  「雲中君,應該是已經回到西戎了。」

  嬴抱月目光微沉,「不然這兩個翟王不會突然倒戈。」

  趙光名義上已經登基,但西戎此時至少一半的力量不聽他的號令。

  這個局面就很糟糕。

  現在看上去局面已經穩定,但事實上只是暴風雨的前兆。

  「我被奪走的東西,你終於也要失去了。」

  雲中君在臨走前對她說的那句話,已經兌現了。

  她失去了李稷。

  嬴抱月伸手扣住書桌的邊緣,強忍住萬箭穿心一般的疼痛。

  所以雲中君,也曾被奪走過重要之人?

  他到底是誰?

  嬴抱月眼前浮現出那張滿是燒痕的臉,她心裡已經有了一個模糊的猜測,但她還需要一個人幫她確定一下。

  「嘉樹,」嬴抱月抬頭,「現在太晚了,你明天早上來的時候,可以幫我請一個人過來嗎?」

  「好,請誰?」

  姬嘉樹原本還以為嬴抱月要找穆由或是歸辰,卻沒想到她沉吟片刻,「我想見歸辰的母親,你明天帶她過來吧。」

  姬嘉樹有些驚訝,還是點了點頭,

  「太晚了,你如果沒什麼事的話就先回去吧,」嬴抱月繼續低頭看手上的奏章。

  「抱月,」姬嘉樹皺眉,「你不睡覺嗎?」

  外面傳來打更的聲音,此時已經三更了。

  「嗯,我看完這封就睡,」嬴抱月頭也不抬地說道。

  「你騙我,」姬嘉樹看向書房另一角的矮塌,上面的被褥整整齊齊,三天來絲毫沒有動過的痕跡。

  「你要睡覺,」姬嘉樹按住嬴抱月拿筆的手,「哪怕打個盹都行。」

  前兩天局勢太過緊張,姬嘉樹不敢勸她,但現在李稷的事也說開了,前線暫時也沒有發生大的戰事,嬴抱月真的需要休息一下。

  嬴抱月的精神一直緊繃著,就像一張一直繃著的弓弦,姬嘉樹真的很害怕她不知什麼時候就斷了。

  「我在這裡替你看著,你就算睡上幾個時辰,也耽誤不了這些國事,」姬嘉樹加重了語氣,「一個合格的君王也要學會休息,過度疲勞會讓人判斷力下降。」

  嬴抱月之前雖然也喜歡逞強,但她心裡有數,知道如何偷空休息,放鬆自己的精神。

  可是這些天來她就像一個永不停歇的火爐,只是一味劇烈燃燒,死活不肯鬆弛下來。

  嬴抱月深吸一口氣,抬頭看向姬嘉樹,笑容有些淒涼,「嘉樹,不是我不想睡。」

  「我睡不了。」

  「我只要一闔眼,就會回到那一天。」

  回到李稷和她告別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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