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樣的?」,老瞎子趕緊問。
「是一截樹幹,掏空了做的棺材」,一個弟子比劃。
「上面刻滿著符,還雕了一條龍」,另一個弟子補充。
老瞎子提著鼻子使勁嗅了嗅,猛地反應過來,「沉香龍棺……是沉香龍棺!」
「沉香龍棺?」,兩弟子不明白。
老瞎子沉默了一會,沉沉的說道,「那女鬼不是投胎,她是從沉香龍棺里出來了……這就對了,這就能解釋了……」
他仰起頭,長出了一口氣,「這就能解釋了……」
但隨即,他又想不通了,「不對呀,她怎麼出來的?那可是沉香龍棺啊……」
他問兩個弟子,「那棺材有沒有損壞?」
兩個弟子互相看了看,「好像是……沒有……」
「到底有沒有?!」
「沒有!」
老瞎子愈發的想不通了,「那這……這這這……」
「師父……」
「別說話,我想想,我想想……」
老瞎子擺了擺手,深吸一口氣,轉身上車,靠在座椅上,陷入了沉思。
他兩個弟子看了看我。
我看了他倆一眼,轉身上車,把門關上了。
師父指揮眾人把秦家祖棺和沉香龍棺裝上車,在年輕人中選了幾個命硬的留下守祖墳,安排完這些,他和大伯回來了。
我開門下車,迎上去,「師父。」
師父示意我,「回去說。」
馬瞎子聽到師父回來了,讓弟子攙他下車,「五爺,那棺材……」
「馬老師」,師父打斷他,「回去再說。」
馬瞎子深吸一口氣,點頭,「好。」
他弟子攙著他走向他們的車。
我和師父上了大伯的車。
車隊再次啟動,漆黑的夜色下,宛如長龍,緩緩的離開了秦家祖墳。
……
回到秦家祠堂,夜已經很深了。
門外停了一輛京牌的豐田霸道,打著雙閃,見秦家的車隊回來了,從車上下來一個漂亮女人。
她留著短髮,丹鳳眼,鼻子很挺,嘴角微微上翹,很瘦,很白,穿著一身白色休閒服,人漂亮,身材也好。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白阿姨,至今回憶起來,還覺得就像是昨天發生的事。祠堂前稍顯昏暗的燈光下,一身白衣的白阿姨宛如仙女,氣場十足,又帥又漂亮,女神范十足。
漂亮,真是太漂亮了。
師父示意大伯停車,開門下車,帶著我走過去。
她迎了過來,「五哥。」
師父點頭,給我介紹,「這是你白阿姨。」
我有點緊張,小聲喊了句,「白阿姨……」
白阿姨微微一笑,摸了摸我的頭,「小龍是吧?頭還疼麼?」
我搖頭,「不疼了……」
「你的事,你師父都告訴我了」,她安慰我,「沒事,過了今晚,你跟秦家就沒關係了,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
我看了看師父。
師父笑了笑,點了點頭。
我點頭,「嗯!」
大伯走過來,「五爺,這位是……」
「這位是白小姐」,師父介紹。
「哦,白小姐你好……」,大伯主動伸出手。
白阿姨沒接。
大伯很是尷尬。
「把棺材抬進去,放到院裡」,師父吩咐他。
「哎,好!」
大伯轉身喊,「下車,把祠堂門檻拆了,棺材抬進去,放院裡!」
師父示意白阿姨,「上車說。」
白阿姨點頭。
我們上了白阿姨的車,她發動了車子,挪開了位置。
栽著祖棺的板車開過來停到門口,秦家人開始拆門檻,卸棺材。
馬瞎子也下了車,他讓兩個弟子攙著他來到我們車前,惶恐抱拳,「敢問,是白七小姐吧?」
白阿姨問師父,「這誰啊?」
「馬瞎子。」
「他就是馬瞎子?」
「是。」
白阿姨降下車窗,打量了馬瞎子一番,「馬老師?」
「不敢不敢!」,馬瞎子趕緊說,「東州瞽叟馬國彪,拜見……」
「有事麼?」
「額……」,馬瞎子尷尬不已,「沒……沒事……馬某聽聞,白家七小姐和五爺關係莫逆,馬某久仰白家,今天有幸見到白小姐,很是激動,所以……所以……」
他自覺無趣,「……冒昧了……」
他讓兩個弟子攙扶著,轉身回車上去了。
白阿姨升起車窗,轉過來問師父,「他跟著去秦家祖墳了?」
「我們剛到,他跟著就來了」,師父沒提秦家人為難我們爺倆的事,「剛才去秦家祖墳,我讓他也跟著去了。」
白阿姨點頭,接著問,「什麼情況?」
「秦家祖墳下,埋了沉香龍棺」,師父說。
「沉香龍棺?」,白阿姨皺眉,「做龍脈?」
「是」,師父點頭,「不過這事,似乎不是秦家所為。在秦家祖墳,我問過秦家三位老人還有小龍的大伯,初步了解了秦家的過往。秦家老祖祖籍河南洛陽,是道光年間的進士,後辭官經商,到了同治年間,積累的家產足有幾百萬兩白銀,成了京城的巨富。後因為得罪了朝廷里的權貴,在他六十歲那年,他把所有的生意都交出去了,這才保住了全家人的命,之後舉家遷來了東州。來到這裡的第二年,這人就去世了,他在生前買下了那塊墳地,死後子孫們就把他葬在那裡了。」
「沉香龍棺做龍脈,需要至少十年時間……」,白阿姨看著師父,「時間對不上……」
「不止時間對不上」,師父說,「秦家祖墳周圍種了很多樹,而以沉香龍棺做龍脈,祖墳周圍是絕不可以種樹的,這是大忌。」
「如果是秦家老祖所為,那他不可能不告訴子孫這條禁忌」,白阿姨說道,「所以這沉香龍棺埋在秦家祖墳下面,另有隱情……」
「沒錯」,師父點頭,「所以我才讓你連夜趕過來,這事既然辦,咱們就給人辦利索了,不能留後患。我在師父靈前發過誓,今生不再碰招鬼問靈之術,可天亮之前,必須把這件事了了,不然,小龍的那個弟弟秦小豪必死不說,秦家其他人也逃不過這一劫。」
白阿姨點頭,「後面的事我來。」
師父點頭,「小白,辛苦你了。」
「跟我你還客氣?」,白阿姨一笑,轉過來看著我,「為了小龍,應該的。」
師父也笑了。
我很感動,也很慚愧,「師父,白阿姨,我聽二爺爺說過,請風水師辦事必須要給紅包,可是我……」
我低下了頭。
「你這小子!」,白阿姨不愛聽了,「說什麼呢?!」
「你是我徒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師父解釋,「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師父救徒弟是天經地義。」
「你的事不僅僅是你師父的事,也是我的事」,白阿姨強調,「不許再說這樣的話!要不阿姨可不高興了!」
我眼睛濕潤了,噙著淚,點了點頭,「嗯。」
白阿姨這才笑了,伸手摸了摸我的頭,看看師父,「看我的吧。」
師父點頭,「好。」
說完這句,車裡安靜了。
我擦掉眼淚,轉身看後面,看秦家人往祠堂里抬棺材。
那沉香龍棺好像很重的樣子,十幾個人抬得特別吃力,脖子上青筋都暴起了。
我轉過來,剛想說話。
白阿姨淡淡的問了句,「還生氣麼?」
師父有些尷尬,咳了咳,「生什麼氣呀……我又不是小孩子……」
「那你幹嘛去東北?」,白阿姨看著他,「說都不說一聲,留個字條就跑了,什麼意思?」
「師父給我託夢,讓我去黑龍河」,師父頓了頓,「他說讓我把他孫子接回來,我醒了,就訂了票回去了……」
「真的?」
「我沒騙你……」
白阿姨沉默了,輕輕嘆了口氣。
我當時十四歲了,再不懂事,這點事也是懂的,趕緊說,「師父,阿姨,我下去看看……」
他倆剛要說話。
我開門下車,關上車門,快步來到了祠堂外。
大伯見我來了,猶豫了一下,硬著頭皮走過來,「小龍,過去的事,你別怪大伯,也別怨你爸媽,我們都是肉眼凡胎,看不出這裡面的事……我們……」
他看了一眼遠處的馬瞎子,嘆了口氣,「我們都被騙了……」
我默默的看著他們抬棺材,沒說話。
大伯四下看看,把我拉倒一個僻靜角落,語重心長的勸我,「你別誤會,大伯沒有別的意思……大伯是想說,你是秦家的孩子,你明白麼?在咱們這個家族,咱們這一支是嫡系,百餘年來都是族長,大伯沒有兒子,將來這族長的位子,肯定是你們兄弟倆的。小豪這情況……我看是夠嗆了,就算項先生能保住他的命,他也沒法繼承族長之位了,只要你肯回來,這位子,還有秦家的這些祖產,都是你的……」
我輕蔑的看著大伯,嘴角露出了冷笑。
這會知道我是秦家的孩子了……
之前呢?
大伯很慚愧,「小龍,大伯……哎……你考慮考慮,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