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堅實的瓷瓶重重地砸在少年的腦袋上,摔得粉碎。
少年的腦袋也應聲而破,滲出了兩行鮮血。
一旁衣著華貴,端莊優雅的貴婦人此刻卻宛如一名街頭悍婦般指著少年大聲叫罵著。
「李易,你這不長記性的小畜生,老娘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沒教養的混帳東西,我警告過你多少次了,不要把你以前的那些臭毛病帶到這個家裡來,你就是不聽,居然還敢搶你弟弟的東西,你是活膩了嗎?」
面對婦人的謾罵,名為李易的少年好似被剛才那一下給砸懵了,愣在原地怔怔出神,沒有任何的反應。
而此時,貴婦人的身後還站著一名年歲看起來要比李易小上五六歲的少年。
少年雙目通紅,不時地抽泣著,看起來好似遭受了莫大的委屈,然而,他的眼底卻是暗藏著一抹狡黠的笑意。
此人名叫李璟,乃是李易的親弟弟。
就在此時,貴婦人也是注意到了紅著眼眶,委屈巴巴的李璟,連忙一臉心疼地上前安慰道:
「璟兒乖,不哭,在這個家裡沒人能欺負你,娘這就讓這兔崽子把搶你的東西還回來。」
言罷,他便再次看向對面的李易,呵斥道:
「小畜生,聽到了沒有,我讓你把從璟兒那裡搶來的狼毫筆還給他!」
這一次,李易依然像是丟了魂一樣,完全無動於衷。
見狀,貴婦人心中更加惱怒。
她直接撿起腳邊的竹條,對著李易的後背就是一頓抽打,口中還不停叫罵著:
「你看看你,連你弟弟的一根毛都比不上,老娘真懷疑你到底是不是我親生的,否則,以我和你爹的資質,怎麼會生出你這麼個廢物東西來,當初,我和你爹就不應該把你找回來,就應該讓你餓死在外面才好!」
在貴婦人歇斯底里的抽打之下,李易那本就十分單薄的衣裳直接變成了爛布條,布條之下,露出了他那早已血肉模糊,傷痕遍布的後背。
若是仔細看就會發現,李易背上的這些傷痕,固然有不少是今日新添的,但更多的則是舊傷,有的已經結痂,有的還沒有完全癒合,在竹條的抽打之下再次開裂。
很顯然,像今日這般的毆打,已經成了李易的家常便飯。
這頓毒打足足持續了半炷香的時間,當竹條最後一次落在李易背上的時候,直接斷成了兩截,而李易也終於是從愣神當中清醒了過來。
他沒有在意後背上傳來的那股鑽心疼痛,只是訝異地看向周圍,眼神從迷茫到詫異:
「這……這是我回到李家後的第二年?我……我這是……重生了!」
「先是穿越,再是重生,我是該說老天爺對我不薄呢,還是該說命運弄人呢?」
沒錯,李易曾經是個穿越者,他出生於藍星,是個孤苦伶仃的孤兒,無父無母,無親無故,在孤零零地病死在床榻上之後,穿越到了這個類似華夏古代,但是卻有著超凡武力存在的神武大陸上。
沒有穿越者該有的興奮,穿越後的李易依舊悵然若失,因為這具身體的原主人和前世的他一樣,是個無父無母,孤苦無依的孤兒。
兩世為人,李易真的很渴望嘗一嘗親情的滋味。
好在這種失望並沒有持續太久。
僅僅只是在穿越後的第二天,一名白髮蒼蒼的老者忽然跪倒在了李易的面前,對著李易泣不成聲。
「少爺,老奴可算是找到你了!」
那一天,李易終於知道,自己這具身體的原主人竟然不是個孤兒,他是當今大周八大望族之一的李家的嫡長子。
他的爺爺李遠山,乃是當朝首輔,真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他的父親李瀾江,則是當朝京兆尹,將來必然能成為內閣八佬之一。
他的母親周芸,如今雖然賦閒在家,但是身份也是不凡,乃是和李家同為八大望族之一的周家的嫡長女,就是因為有她的存在,才使得周家成為了李家最堅定的盟友。
還有他的二叔李烽火,此人倒是不善文治,但武藝超凡,如今已是大周十二虎騎之一的神火將軍,擁有獨領一軍的權利……
總之,李家長輩,無一不是位高權重的大人物。
除此之外,李易還有著七位姐姐和一位弟弟。
大姐李婉婷,經商天才,掌管李家產業不過短短五年,就使得李家的資產足足翻了三四番。
二姐李夢瑤,學問天才,號稱大周第一才女,曾於一場詩會中敗盡各路才子,因而名震天下,如今於國子監中教書,也是國子監有史以來第一位女夫子。
三姐李晚晴,刑偵天才,屢破奇案,如今已是六扇門小四大神捕中唯一一名女子,將來必然能成為真正的四大神捕之一。
四姐李晨曦,武道天才,乃是江湖十大勢力中玉女門的當代聖女,也是玉女門歷代聖女中天賦最高的一人。
五姐李程蝶,策論天才,二十歲時一篇治國論震驚朝野,如今已是大周禮部右侍郎,也是整個大周為數不多的女官之一。
六姐李白瑩,醫道天才,醫術通神,乃是「醫道聖手」華神醫唯一的衣缽傳人。
七姐李雲卿,墨家天才,精通各種機關術,曾經得到過墨門鉅子贈與的一篇墨家秘術,如今乃是工部的營造司主事。
至於李易的弟弟李璟,因為年紀尚幼,暫時還沒有做出什麼驚人的成就,但他天資聰穎,文武雙全,亦是京城鼎鼎有名的少年才俊。
不過,對於李家有多麼強大,他的父母長輩、兄弟姐妹又有多優秀,李易並不在意,他在意的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他總算是有個家了!
沒有人知道一個兩世為人卻始終沒有接觸過親情為何物的人會對「家」這個字有著多麼瘋狂的迷戀與憧憬。
因此,當得知自己有家人,有父母,甚至還有七個姐姐以及一個弟弟之後,李易激動得幾乎要暈厥過去。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在前面等著他的,並不是什麼溫馨美滿,而是另一個更為恐怖的地獄……
當李易興高采烈地跟著那名老僕回到李府之時,想像中久別重逢的溫馨場景並沒有出現。
迎接他的,是李府上下所有人嫌棄的目光。
很顯然,李府之人對自己這個落魄的血肉至親很不滿。
這也難怪,李易剛剛才穿越到這個世界,連這方世界的具體情況都不甚了解,更別說發展了。
因此,他身上穿的,依舊是原主人那身襤褸的衣裳,更是灰頭土臉,邋遢不堪。
這般模樣,與風流俊俏,氣度不凡的李璟相比,簡直就是雲泥之別。
於是乎,在李易回到李府的第一天,李府眾人便毫不猶豫地將李易拒之門外。
不肯放棄近在咫尺的親情,李易在屋外足足跪了三天三夜,直到暈死過去,父親李瀾江和母親周芸才終於因為擔心李易會真的跪死在李府門口,從而影響到李家的聲譽,這才勉強讓他進了家門。
不過,為了讓李易改掉那身臭毛病,不再丟李家、丟他們夫妻的臉,李瀾江和周芸對李易進行了嚴格到堪稱虐待的管教,並美其名曰幫助李易重回人生正軌。
從那之後,李易的噩夢便開始了。
衣衫有一丁點的不整齊?一頓毒打。
吃飯時發出聲響?餓三天。
就連李易說話時聲音大了一點,都會被狠狠地抽上兩個耳光。
李易很委屈,明明一旁的李璟時常比他還要衣衫不整,吃飯時鬧出的動靜更大,甚至偶爾說話時還會爆出粗口,可李瀾江夫婦卻從來沒有對他有過一絲的不滿。
不過,為了守護住這份來之不易的親情,李易默默承受下了這一切的不公平,並不斷學習,進步著。
然而,封建禮教的那些繁文縟節,又豈是能夠一蹴而就的,無論李易如何努力,他依舊是無法在短時間內做到完美無缺。
更何況,李瀾江夫婦看李易的時候,就仿佛帶著有色眼鏡一般,對於李易的進步,夫妻倆就好像瞎了一樣,根本看不見。
而對於李易身上那些所剩不多的瑕疵,夫妻倆卻總能化身「鷹眼」,準確無誤地捕捉到,不會有一絲一毫的錯漏。
這就導致了,但凡李易出現在李瀾江夫婦面前,迎接他的便是一頓拳腳相向以及各種懲罰。
不過,最可氣的並不是李易的父母,而是他那看起來天真無邪,實則一肚子壞水的弟弟——李璟。
或許是擔心李易的出現會影響到他繼承人的地位,又或許是害怕李易會搶去父母對他的關愛,總之,無論是什麼原因,李璟對李易十分的憎惡。
於是乎,李璟便開始了對李易的各種抹黑以及栽贓。
和李易不同,無論是李瀾江夫婦還是他的七個姐姐,對李璟都是從小便極盡溺愛,屬於那種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的那種。
因此,李璟對李易的抹黑和栽贓進行得十分順利。
他根本不需要任何的證據,只需要隨意的一句話,無論是李瀾江夫婦還是他的七個姐姐,都會毫不猶豫地選擇相信李璟的話。
然後果斷幫李璟出頭,對李易展開非人的虐待,讓李易給李璟磕頭道歉。
面對如此刁難,李易的選擇依然是默默承受。
他不停地告誡自己,會好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只要自己再努力一點,,再卑微一點,每次家人打自己的時候,笑得再燦爛一點,他的父母就不會再打他了,他的姐姐們也就不會再疏遠他了,還有他那頑皮的弟弟也不會再戲弄他了,他總有一天可以真正地融入這個家。
然而,事實證明,他錯了,錯得十分離譜。
由於李璟一而再,再而三的栽贓與抹黑,李易在李家眾人心中的形象越來越差,直至後來,所有人對待他的態度甚至都還比不上路邊的野狗。
而他的身體也由於家人們的長期虐待,變得越來越虛弱。
終於,在回到李家的第七個年頭,李易就因為營養不良、傷口感染、過度疲勞等一系列原因,早早地死去了。
一個望族的嫡長子,卻因為這些小毛小病而死,實在是天大的諷刺。
更諷刺的是,在臨死之際,李易滿心歡喜地以為自己這一次總算是可以聽到家人對他的關心與擔憂了。
然而,他又一次想多了。
那一天,沒有一個人來到他的病榻前關心他一句,甚至外面還在喜氣洋洋地放著鞭炮。
因為那一日,是他弟弟李璟的生辰!
聽著屋外傳來的歡聲笑語,李易那顆早就破碎不堪的心,在那一刻被徹底絞成了爛泥。
李易拼盡全力呼喊著,想讓家人們進來看他一眼,可回應他的,依舊只有家人那其樂融融的歡笑聲。
這一刻,他終於悟了,自始至終,他從來就不是這個家的一份子,李家之人也從來沒有拿他當家人看待。
他只是李家撿回來的一條容不下卻又扔不掉的野狗。
他慘笑著對天發誓,若是能從頭再來,他絕不會再對李家有抱有任何幻想,不僅如此,他還要將這一世所受的苦,千百倍還給李家,他要讓著偌大的李家身敗名裂!
老天有眼,他的祈求應驗了,他再重生了,這一世,他不會再像一條野狗般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