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實夢境。
這裡的天空已經從蔚藍變成了暗紅,數道巨大的裂縫橫亘了整個蒼穹,讓世界看起來像是一個破碎的器皿。
基地中央,楚君歸看著天空,感覺到周圍世界的微微震顫,知道最後的時刻就快要到來了。接下來是做決定的時間了。這個決定很艱難,但是不得不做。
楚君歸收回看著天空的目光,對開天說:「去召集所有人過來吧。」
開天點了點頭,也沒有任何動作,突然兩人周圍的一切建築就此消失,變成了一個廣場,然後所有的探索者都出現在廣場上。他們有的還在睡覺,有的在查閱資料,還有的保持著做實驗的姿勢。不管他們原本在幹什麼,此刻都出現在廣場上,而他們原來所在的建築已經消失不見。
這就是開天現在的能力,隱藏了某個事物的概念,它就會憑空消失。事後再根據提前收集的數據,釋放概念,一切又會恢復原狀。這就是不折不扣的神跡,在母星時代如此,現在也是如此。
楚君歸看著眾人,看到海瑟薇時,目光柔和了許多,然後恢復平靜,說:「諸位,回歸就在眼前,我們可能回得去,也可能隨著這個世界一起消亡。回到現實宇宙,我們之間的關係也會回歸現實,並肩戰鬥的日子已經過去了。活下來的每個人都收穫很多,包括個人能力,也包括知識。但是離開了這裡,我們依然分屬不同的國家,並且我和共同體還處於戰爭狀態。在這種情況下,我不可能讓你們帶著這裡得到的科技回歸共同體。所以在回歸之前,我要抹除你們關於科技方面的記憶。當然,作為補償,我會給所有被抹除記憶的人一次輕量調整的機會。調整意味著什麼,我想所有人都很清楚。」
許多探索者沉默著,一時沒有說話。
一個探索者大著膽子問:「接受調整有什麼其他的條件嗎?」
「當然有。調整之後,你們可以說已經變成了一個全新的物種,而且回到現實宇宙中能不能適應還不好說。所以回歸後,你們要儘快回來找我,只有我這裡有完整調整的方法,可以確保解決你們身上發生的一切問題。」
探索者們紛紛露出早知如此的神情。這等於是變相地收編,把他們變成光年的人。
一位共同體的探索者哼了一聲,大聲說:「如果我不願意呢!?」
楚君歸看了他一眼,平靜地說:「你並不是出征的倖存者,所以你現在還能站在這裡說話,只是因為沒有戰鬥能力,在決戰中沒有價值。沒有貢獻就想有收穫,那是不可能的。不想被抹除記憶的話,你可以現在自殺,那樣或許還能有1%的機會回歸現實。或者我出手也行,那樣你沒有絲毫的機會回去。」
楚君歸掃視眾人,沉聲道:「我剛才說的話,是通知,不是詢問你們的意見。」
許多共同體探索者又驚又怒,紛紛聚攏到米兒周圍。米兒是共同體探索者中惟一一個能力者,並且能力異常強大。
米兒嘆了口氣,走到楚君歸面前,說:「我願意接受抹除記憶。」
米兒的話立刻在共同體探索者中引起一片譁然,當下就有幾個人高聲痛斥,指責米兒叛國,也有人質問米兒這麼做是不是對得起死去的麥克米蘭。
楚君歸等了幾分鐘,等那幾個人罵得差不多了,再也沒有其他人開罵,才伸手虛抓,那幾個跳腳罵人的忽然出現在他的面前。
楚君歸抬手輕揮,說:「我說過,要我出手的話,你們沒有一點機會回去的。」
那幾個探索者臉上忽然露出極度驚恐的表情,他們的身體就如同被橡皮擦去的鉛筆畫,一點一點地憑空消失!
楚君歸不只是把他們的物質存在分解成了基本粒子,還抹除了他們的概念。如此一來,這幾個探索者就像從來沒有在世界上出現過,連他們的親人也都忘記了他們的存在。
所有共同體的探索者都沉默了,再也沒有人敢跳出來。這個時候他們才想起這裡是真實夢境,是個沒有法律、沒有規則的世界。只不過長時間的研究讓他們有種還在現實的幻覺。
聯邦探索者中,昆走了出來,說:「我也接受記憶抹除。」
楚君歸看了他一眼,說:「你不用。你又沒做研究。」
「可是……我也接觸過啊!」
「那些資料你別說看懂了,就是讓你背都背不下來。」楚君歸揮手把這個礙事的傢伙送回隊列。
楚君歸對於聯邦的探索者也是一視同仁,同樣要進行記憶清除。有共同體探索者血淋淋的例子在前,聯邦的探索者們選擇了服從。而且細想的話,放棄一些研究成果換取個人的超凡力量似乎也不錯。只有王朝的探索者允許帶技術回去,但是相應地也就失去了調整的機會。許多王朝探索者也選擇了清除記憶、接受調整,這倒是讓楚君歸沒想到的。
得到真實夢境的技術,會讓王朝在技術上整體拉開一二十年的差距。這個差距明顯、但不足以顛覆局勢,可以讓王朝擁有優勢,但不至於滅掉聯邦和共同體。這也算是楚君歸對王朝的一點回饋。
等楚君歸宣布完,米兒說:「我準備好了,開始吧!」
「你已經有過完整的調整,不需要清除記憶。不過你父親對你的調整有些……怎麼說呢,你的調整和我們都不一樣,力量的來源我也有些看不懂。等回去之後,你最好立刻來找我,免得出什麼問題。」楚君歸鄭重叮囑道。
米兒有些緊張:「問題很嚴重嗎?」
楚君歸沉吟了一下,說:「我也說不好,只是直覺有些不太對。要是博士還在就好了,他肯定能解決你的問題。」
和米兒約定了後續見面的時間,楚君歸就示意開天可以開始了。清除記憶的過程很快,眾人只覺得仿佛有一陣清風拂面,然後大腦中就多了一些空白,整個過程就結束了。實際上的清除記憶自然不是這麼簡單,開天把所有人都分解成能量之上的數據,然後去除相關記憶,再重新組合成原本的人。這個過程和楚君歸復活林兮類似,只不過所有人的數據概念都很完整,不需要從環境中一點點地搜尋篩選,重組也就是一瞬間的事,快到所有人都沒有覺察。實際上,他們已經相當於死而復生了一次。
這種活還只有開天能幹,換楚君歸的話就只能十幾個十幾個一批批地來。論處理大數據的能力,沒什麼物種能和霧族相比。
處理完探索者,真實夢境也行將走到盡頭。
天空中的裂隙越來越大,裡面是一片虛無。大地的震動逐漸明顯,基地的許多建築開始出現數據網格。有的探索者身上同樣出現網格,有的則沒有,只是身體漸漸消散。那些身上出現網格的探索者們忽然明白了什麼,露出極度驚恐的表情,但最終還是化成了隨機數據。
楚君歸安靜站著,看著一個個探索者陸陸續續地消失。這些探索者都離開後,才會輪到調整者。最後昆、海瑟薇和林兮成功回歸,讓楚君歸鬆了一口氣。此刻還留在真實夢境的就只有開天和米兒了。
米兒臉上忽然出現了一片網格,但她還一無所知。網格迅速蔓延,轉眼間覆蓋了她大半個身體。所有和身體本身無關的衣服飾品全部消失。米兒低頭看著自己赤裸的身體和身體上的網格,一時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就在這時,所有的網格突然轉成了暗紅色,然後竟開始消退!
米兒想要和楚君歸說什麼,可是網格已經消失,她也如同被擦去般消失了。
最後的變化讓楚君歸也沒有想到。那種暗紅色給了楚君歸很不好的感覺,讓他毛骨悚然。開天臉色忽然一變,迅速說:「我明白了!我們不能回……」
它的話並沒有說完,哪怕用數據傳輸,後半段的數據也沒有傳輸過來。
世界就在這一刻崩解。(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