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這才是老江湖。
如果你以為，疤哥是無意中說錯了，你就錯了。
他是看出我根本不想認帳，所以故意把錢數說錯的。
這其實就是抓住了人的心理，讓你誤以為自己占了一千塊錢便宜，所以就容易接受了。
反正收我7850，他們也是死賺一大筆。
所以有些智商高的江湖中人，不光會跟你鬥狠。
還會跟你鬥智！
這一點，就很可怕。
當然，這些都是我後來才悟出來的。
而眼下，在跟疤哥對峙的這一刻，我甚至真有種占到便宜的錯覺。
但其本質沒變。
『我原本準備騙你8750！』
『我讓你一千，只騙你7850！』
這才是事情的本質。
但其實，他們遠遠比我想像的，還要更黑心。
「擦！誰敢打我的人？」
這時，身側傳來一陣熟悉的謾罵聲。
我扭頭一看，竟是那三個挨打的小流氓，請來了光頭剛和其他七八個小弟。
這疤哥顯然也認得光頭剛。
「哎呀，是剛哥呀，來玩兒也不打個招呼呢？嘿嘿。」
「快，叫剛哥！」
「剛哥……」
「剛哥……」
「剛哥……」
疤哥的號召下，眾小弟紛紛點頭問好。
「瑪德，我剛收的小弟被人打了！」光頭剛接過疤哥遞來的一支立群，氣憤地叼在嘴上，一旁的服務生幫其點燃。
「剛哥，就是他！就這小子！」那個被我薅掉鼻環的小流氓，率先注意到我。
「踏馬的，反了！」光頭剛猛地將剛點燃的香菸扔到地上，踩滅，然後扭頭看向我，神色驟然一怔：「龍龍龍龍龍……龍……龍哥？嘿嘿，龍哥也來這兒捧場呢！嘿嘿，我彪哥沒跟你一塊啊，龍哥？」
「那狗日的，沒空來。」我回了句。
這一刻，所有人都蒙住了。
包括疤哥。
包括那服務生。
還有疤哥和光頭剛手下的那些個小弟。
那三個小流氓見此情景，更是直接嚇炸毛了，不等剛哥吩咐，他們就相繼走到我面前，不停地抽起了自己的耳光，連說：「龍哥，對不起，龍哥，對不起，龍哥……」
這仨貨，倒是很識相。
不這樣做，光頭剛肯定對他們下手更狠。
光頭剛掏出一盒蘇煙，恭敬地朝我遞來一支，疑惑地問道：「龍哥，這啥情況啊？我咋沒看明白！」
疤哥搶先說道：「是這樣的，剛哥，這位龍哥在這裡有一筆消費，我們雙方存在一定的……那個分歧，這不，這個桌上這些酒啊、果盤啥的，都是龍哥用滴。一共是8750塊，讓了一千塊，收7800。」
「大疤瘌，你們這也太黑了吧？」光頭剛自然明白裡面的道道，指著桌子說道：「擦！就這一桌，成本能超過三百塊嗎？」
什麼？成本三百？
我懷疑自己是聽錯了。
這可是二十幾瓶啊，關鍵是還有幾瓶紅酒和洋酒。
但其實，差不多也就這個價。
甚至更少。
等我以後自己幹了會所才明白過來，這夜場的酒水真是暴利啊。
大部分夜場裡，99.9999999%是假酒。
酒水的利潤率，幾乎都在80%以上，甚至是9成，9.5成！
這幾乎已是不成文的規則。
夜場自己明白，常玩的客人們也都明白。
就是我這種剛入社會的菜鳥，不明白。
「嘿嘿，剛哥，都是圈兒里人。」疤哥一臉豪爽地說道：「這樣吧，看在剛哥的面子上，1200！給個成本，這邊也好入帳，是不是？」
光頭剛咂摸了下嘴巴，沖我點了點頭：「龍哥，這價還算公道些。」
我正準備告訴他，我一分錢都不會掏。
那邊那位美女酒托不樂意了，插話道：「疤哥，1200哪行？我提成全沒了，至少4000！」
「提尼瑪……」光頭剛見多識廣，馬上像是明白了什麼，當即破口大罵。
疤哥趕快湊近他耳邊，輕聲呢喃了幾句。
光頭剛臉色也刷地變了。
我聽到，疤哥是向他提到了一個名字：三哥。
大體意思是，這個女酒托是三哥的馬子！
三哥，是炫酷的安保主管！
也就是疤哥的頂頭上司，老大。
這可是清河這一片上，讓人聞風喪膽的硬點子，江湖老鳥！
「那個，4000就4000！我替龍哥給了！」光頭剛神色複雜地看了我一眼，然後從錢包里掏出一張銀行卡，說道。
這算什麼？
我皺了下眉頭，按下他的錢包，說道：「你也不用給！他們搞詐騙，這帳不能認！」
「龍哥……」光頭剛趕快湊到我耳邊說道：「這妞背後是三哥，不得了，要是不給錢，恐怕就算是彪哥出面，都不一定能擺平。」
「阿彪擺不平，不證明我趙龍擺不平！反正，我不慣著他們！」我義正辭嚴地說著，狠狠地抽了一口煙。
煙氣上漾，其實我心裡也是慌的一匹。
我承認，我這人確實有點倔，而且容易衝動。
表面上我寧折不彎。
實際上，就是個二愣子。
「好啊，你牛逼是吧？」那美女酒托見我死不認帳，當即亮出了底牌：「你不就是什麼龍哥嗎？我這就去請三哥過來主持公道！看看是你龍哥大，還是三哥大！」
她此刻的嘴臉，跟起初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真特麼讓我噁心！
「去啊，我等他！」
「就算天王老子來了，還是那句話！」
「這筆帳，老子不認！」
我趙龍的倔脾氣一上來，就這德性。
反正我最煩別人威脅我！
「這個……龍哥，兄弟，聽我一句勸……」疤哥這時也朝我走過來，近乎苦口婆心地說道：「為了幾千塊錢，不至於鬧到三哥那去，不好收場！」
光頭剛也勸我道：「是啊龍哥，他說的沒錯，三哥……不好惹！」
其實看他們的表情，我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但話都放出去了，覆水難收。
「不就是4000塊嗎？」
「毛毛雨！」
這時一陣女音響起。
我扭頭一看，竟是心雨。
原來她並沒走，一直在旁邊關注著事態的發展。
她直接走到那個正準備去叫三哥的女酒托面前，將手裡一沓現金甩到她臉上，強調道：「數清楚了，這是5000！那一千，算是姐賞你的！」
「早給不就完了？費這些逼勁！」這女酒托眼睛一陣放光，直接蹲在地上揀了起來，下面都走光了她也全然不顧。
很顯然，她是那種只認錢的女人。
為了錢，哪怕受些侮辱，她都無所謂。
「妹妹，干酒托是騙人的營生，你不覺得喪良心啊？還不如去干小姐！至少是明碼標價，童叟無欺！」心雨翹著高跟鞋，低頭說道。
呃？
真特麼的解恨啊！
我心裡一陣熱血沸騰。
真沒想到，竟是心雨出頭為我出了口惡氣。
但這個女酒托，卻只顧著揀錢。
像是根本不在乎其它。
拜金到此等境界，也是沒誰了。
隨後心雨走到我面前，攙起我的胳膊說道：「龍哥，那四千塊酒錢我認領了，你也該把我認領了吧？以後記住哦，別再跟這種女人喝酒了，她不配！想喝，我陪你呀。」
這一刻，所有人都被震住了。
心雨的顏值。
心雨的氣場。
以及心雨對我的曖昧。
這些都足以震撼到現場任何一個人。
「臥槽，極品啊！」
「哇，這龍哥好福氣……」
「……」
陣陣低吟，讚嘆。
但只有我自己心裡清楚，人家心雨不過是想幫我解圍。
我哪配得上人家？
出門後，我問心雨：「葉冰呢？」
心雨鬆開我胳膊，撇嘴說道：「剛才她跟我吵了一架，把我甩了！」
「噢，別怕，還有我。」我恬不知恥地來了句。
「貧嘴！」心雨伸手捂了下我的嘴巴，沖我提醒道：「別忘了，下周三！」
這陣香風，讓我無比陶醉。
這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女人啊？
我摸不准。
但下一刻，我驚奇地發現，這心雨居然開的是跑車！
沒錯，一輛嶄新的寶馬跑車。
好像是Z4吧？
一個碩大的疑問，瞬間印入我腦海：她這麼有錢，為何要去三江閣當女公關？
或者是，她是當了女公關後才有錢的？
總之，匪夷所思。
還有，下周三……到底是喜是憂？
兩天後，我迎來了入職眾泰後，第一個實質性的飛躍。
琛哥打來電話說：「趙龍，你現在應該在『點兒』上熟悉的差不多了吧？是到了讓你這塊金子發光的時候了！從現在開始，我任命你為清河小盈的項目隊長……」
後面的話，我幾乎都沒聽清楚。
我只顧著激動了！
這一天，我盼了好久。
我趙龍終於當上隊長了！
按照眾泰公司的慣例，我不用再穿保安服，實現了穿衣自由。
地位晉升，工資翻倍，住單間，手下也算是有了20多個保安小弟。
總之，各方麵條件都會大大改善。
而且我一躍之下，成了眾泰公司派駐在國際城售樓處的項目代表，與甲方那個保安部經理胡萬年成了平級身份！
當然，話雖這樣說，人家畢竟是甲方。
從雙方合同關係上來講，我還是要被姓胡的壓一頭。
但這已經很不錯了！
必須要慶祝一下。
但實際上，我還是把事情想簡單了。
因為按照流程上來講，應該是公司行政部向我下達晉升通知。
琛哥這個大老闆親自打電話給我，裡面就有『貓膩』了。
「趙隊長啊，你新官上任，有件事要考驗你一下。」
「你的前任隊長劉光武昨天晚上在炫酷闖了禍，被那裡的主管壞三兒扣住了。」
「你要過去交涉一下，把他安全領回來。」
「記住，別濫用武力。」
「要用腦子，智取！」
琛哥隨即交代給我一項艱巨的任務。
我這才明白過來，原來是我們隊長出事了，我是臨危受命。
能否把劉光武從炫酷那邊救回來，將直接影響著我這個新隊長，能不能當下去，或者說是，當的穩當不穩當。
但實際上，這件事幾乎是萬難。
那炫酷主管『壞三兒』，正是令疤哥和光頭剛都畏懼不已的『三哥』。
前幾天我一上頭跟疤哥他們硬剛，差一點就回不來了。
幸虧是心雨及時為我解了圍。
現在想想，我心裡都禁不住一陣後怕。
但這會兒，琛哥居然要讓我過去跟這位『三哥』談判救人，其中兇險可想而知。
可我若想真正在眾泰站住腳，這個虎穴就必須要闖一闖。
社會就是如此殘酷。
風險和收益，往往都是成正比的。
「小胖，地包天！」
「你倆抓緊好好收拾一下形象。」
「晚上，跟我去炫酷！」
下一刻，我已經換上了一套休閒西裝，小皮鞋擦的蹭亮。
「是，龍隊！」小胖和地包天欣然領命，他倆還以為，是我升職了，要帶他們去蹦迪慶祝呢。
「帶上傢伙，以備不測！」我補充了一句。
小胖和地包天頓時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