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9章 183.誰不做人？
【泰拉】
【我仍認為這一切會是一場夢。】
帝國之主羅伯特·基利曼平靜地說道，他眨了眨自己蔚藍色的雙眸，原體端坐在辦公桌前，仿佛剛剛自一場小憩中醒來。
只不過他的金髮些許凌亂，一件過大的毯子垂在他的腿前。
【這並不是夢。】
他對面的蒼白之主沙啞地開口，莫塔里安的骨盔上滿是裂紋，臉上似乎也有不小的淤青，
蒼白之主的霧氣自毒氣面具中噴出，基利曼斜著眼，看見毒氣噴灑在堆迭的公文上。
好消息是，這些紙張受到基利曼的保護，因此它們並不會被蒼白之主的毒氣腐蝕殆盡，反而會用這上面的文字刺痛莫塔里安的雙目。
【那麼，】
基利曼攤開手，
【我毫無抵達這裡的記憶——在那場晚宴後，究竟發生了什麼？】
他對面的莫塔里安沉默了一秒，在謹慎的沉默之後，莫塔里安側開身，為冥王讓開路。
「呃，」
哈迪斯撓了撓頭，他看向基利曼，不知怎麼描述昨晚的場景。
在短暫的暈眩後，原體們陸續自無法控制自己軀體的狀態中恢復，而靈能成長最多的基利曼則遲遲無法恢復。
人類之主顯然依舊沒有放棄對原體們的拉攏，哈迪斯因此被迫目睹了一場並不怎麼成功的親情演說——當然，尼歐斯的演說最終被打斷了。
基利曼突然站起，並拒絕了來自尼歐斯的攙扶，帝國之主一臉正氣凜然，仿佛下一秒就要奔赴戰場，慷慨就義一般。
雖然他搖搖晃晃的步伐暴露了原體尚未恢復神智這件事。
於是所有人目送著基利曼離去，某種默契建立了，原體們躡手躡腳地跟隨著基利曼，希望看看他究竟會去哪裡——
然後，毫無疑問。
哈迪斯攤開手，他能說基利曼直接準確地找到了他自己在二樓的辦公室，並搖搖晃晃地拿起了文件。
彼時，哈迪斯還沒來得及說出「此子恐怖如斯」，便又看見基利曼慢慢悠悠地倒下了。
這反而令他們都鬆了口氣，若基利曼在這種狀態下依舊可以辦公——這會是件極其恐怖的事情。
望著癱倒在辦公桌前的基利曼，人群最前面的馬卡多嘆息著拍了拍扶著門框站立的帝皇，恢復老態的魔紋者搖搖頭，第一個離開了這裡。
歐爾·佩松則謹慎地跟在了馬卡多身後。
【……我感到些許悲傷，我們的兄弟究竟經歷了什麼？】
伏爾甘開口，抹了抹眼眶，回復他的是莫塔里安的冷笑，火龍之主上前，想要為基利曼做些什麼，伏爾甘有些手足無措，但最後他選擇為基利曼披了件毛毯。
安格隆拍了拍伏爾甘的肩，紅砂之主或許是認為現在的基利曼需要休息，因此他示意伏爾甘離去，順便一隻手拽住康拉德的領子往外拉。
科拉克斯跟在他們身後，一同離開。
馬格努斯並沒有緊跟著他們離去，但在房間內短暫再度沉默後，馬格努斯摸了摸鼻子，悄悄退出房間。
【您對這一幕感到滿意嗎？】
聖吉列斯輕柔地開口，他斜倚在柱前，似笑似怒地看向尼歐斯。
「……」
「恭喜你們戰勝了我。」
尼歐斯鼓掌，掌聲停滯而清脆。
「我因此對你們改觀。」
這句話令大天使哽了一下，聖吉列斯看起來還想要說些什麼，卻只是搖頭。
【我希望你真正這麼想。】
大天使一字一頓地擲出他的語句，隨後消失於走廊漫漫之中。
帝皇沉重地停止了掌聲。
「你們不打算走？」
帝皇突然問道，哈迪斯則果斷搖了搖頭。
「至少我不會放任你跟基利曼獨處。」
哈迪斯乾脆地說道，
「或者你我共同守著他。」
尼歐斯笑笑，他跳過了哈迪斯尖銳的話語，他看向費努斯，
「你又是何事？」
【請您記得羅格·多恩。】
費努斯機械地說道，隨後一個行禮，退出房間。
「這件事應交給你們。」
帝皇看向莫塔里安與哈迪斯，攤開手，
「時機已至，叫醒他——但是是你們，我現在並無多少力量。」
【我也希望你在說真話。】
莫塔里安的雙目一眨不眨，他盯著尼歐斯，尼歐斯則朝他發出了一個問號，像是在詢問他為何也不走。
【我想要再給你一鐮刀。】
莫塔里安果斷地說道。
「那麼，」
尼歐斯平靜地說道，
「出去打——至少現在我們不該驚到基利曼，哈迪斯，你負責繼續守住這裡的亞空間。」
莫塔里安與哈迪斯對了個眼神，彼此都看見了對方眼裡的驚詫，按理說人類之主可能富有同情心，但人類之主如此富有同情心完全不可能。
但按照現實來講，帝皇此舉並沒有不符邏輯之處，真正擊敗他的子嗣已然出現，這正是他所欣然期望的——
在失敗之後，名為帝皇的個體需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確保他的「王位」穩穩地落到獲勝者身上。
這中途不能出現任何疏漏，這是人類之主絕不希望看見的畫面，羅伯特·基利曼此刻的蛻變顯然是優先級最高的存在。
即便哈迪斯認為尼歐斯或許會想痛罵基利曼為奴隸主。
淡金色的海洋消退，冥海翻滾而來，接替此處的亞空間圍牆，哈迪斯目送著莫塔里安與尼歐斯遠去，他的眼角一抽，呃，似乎聖吉列斯並沒有走太遠。
看來是想跟尼歐斯來第二場。
哈迪斯想到，隨後他收到了來自手辦王塔拉辛的訊息——
「畫質清晰，好人一生平安。」
？？？？？？
哈迪斯皺著眉發問號。
…………………………
斜靠在牆上打盹的哈迪斯忽然一個出溜，他猛地睜開眼，看見面色灰黑，緩慢走回來的莫塔里安。
被打地真慘。
哈迪斯皺著眉搖頭，收到他的嘲諷，莫塔里安果斷給了哈迪斯一個白眼。
「你不回去休息？」
哈迪斯問道，莫塔里安咳嗽一聲，也像是門神一樣靠在了基利曼辦公桌旁的牆壁上。
「守他一晚。」
莫塔里安淡淡說道，隨後立刻又補充了一句，以表明他並不是因為與基利曼的私人關係，
「為了帝國。」
實際上，所有人都沒有走遠，夜已經深了，長廊盡頭的陽台之上，康拉德正倒掛著發出如訴如泣的嚎叫，科拉克斯、安格隆與伏爾甘則相談甚歡，他們都有著原體內較為溫和的三觀。
皇宮花園內，馬卡多躬身捧起一把泥土，遞給歐爾·佩松，老者直起身，冷眼看著尼歐斯晃晃悠悠地自皇宮迷宮的拐彎內步出。
皇宮外壁，那蹲站著各色各類怪物的檐角之上，殘羽紛飛，新生的絨羽自灰羽下簌簌長出，聖吉列斯抬頭仰望新月，那一抹殘破清冷的月沿鋒利，卻並不望他。
而在基利曼辦公室正上方的大資料館內，赤紅君王漫步其間，馬格努斯似乎在找尋有關減壓的資料文獻；
而在他尚未注意到的大資料室另一端，費努斯已然重新臨時接入涅槃系統，龐大的信息流傳輸，原體開始工作，為了接下來輔佐基利曼的工作。
在閉目待機的費努斯身軀一旁的辦公桌上，一張合照則靜靜地站在那裡，銀髮原體笑靨如花，正笑著望著美杜莎人。
只可惜物是人非。
…………………………
【寂靜之眼】
這確實不是個好去處。
暗淡灰白髮雜亂地自兜帽間炸出，福根下意識地抖了抖手腕，綠皮巫師馬格小子送給他的手環還在其上。
但不知為何，可能是因為靜默之眼內較濃郁的反靈能立場，手環的光澤淡了不少，就像是少了些什麼一樣。
不知道那些綠皮現在過的怎麼樣。
福根想到，原體拄著一根工業廢棄鋼筋做權杖，他站立在莽荒之間，眯著眼打量著遠方高聳佇立的瀑破碎黑石方尖碑。
這顆星球有些許人類活動的跡象存在，這也是為什麼福根在這裡的緣故。
…………
還是來晚了嗎？
原體摘下兜帽，雖然黑石方尖碑早已因為過載而報廢，但其上沾染的反靈能依舊令原體感到難受，福根抬眼，看著黑石方尖碑附近幾具人類骸骨。
通過殘存的徽章與機械造物，原體判斷出這是一隊來朝聖與科考的冥教小隊，但他們最終止步於冥海茫茫。
死在冥王安眠前最後的餘燼里，對於他的信徒們來講，也是幸事一件。
這樣的隊伍在寂靜之眼並不罕見，冥教甚至在某些特定的星球建立了簡陋的補給點，正是靠著冥教的補給點，原體才能繼續前進——直到卡迪亞，直到費努斯的骨骸旁。
福根繞過這些骨骸，他攀進黑石方尖碑，想要看看有沒有什麼能利用的東西，又或者是僅僅想要檢查一下黑石方尖碑是否可以繼續運行。
憑藉著原體出色的聽覺，福根敏銳地聽見了某種儀器運行的嗡鳴，他小心地走在滿地狼藉間，死靈的造物被暴力破開，後拉的電纜延伸出來，匯聚到地下。
荒誕的是，在太空死靈的黑石方尖碑內，福根看見了一個人類墓碑。
那上面刻著的文字是，
【我選擇此地，並非希望接近你，而是希望看押你，叛徒——若你歸來，你將面對我的戰壕。】
下面的署名被泥土模糊，福根伸出手，拂去泥土，看見了那字跡不清的高哥特詞。
【來者，這裡是最後一名忠誠的鋼鐵勇士，我選擇痛苦地活下去，若他回來，喚醒我，我將成為最了解他的帝國之盾，為你們提供幫助。】
這簡短的，毫無修辭與美學的文字卻令原體感到震撼，這背後意味著某種更加宏大的存在，而對於福根來講，他完全放棄了宏大敘事，才得以支撐著自己繼續前進。
福根顫抖地掘開泥土，他看見一台型號老舊到早已不知淘汰幾千年的冷凍倉，那其間，一位鋼鐵勇士正在安眠。
是丹提歐克。
………………………………
【泰拉】
【我想我暫且不太餓？】
基利曼揉著眉毛，他依舊處於一種宿醉剛剛清醒後的狀態，但顯然他的原體兄弟們並不打算放過他，安格隆幾乎是卡著基利曼甦醒，恢復神智，剛準備找人聊天的那個點走進辦公室，順便端著一盤早餐。
「我可以代勞。」
哈迪斯舉手，對安格隆帶給他的早餐進行了桌面清理。
【你該吃點補充體力——但是，看你心情。】
安格隆挑眉，自然地坐在了基利曼的辦公桌上，
【你接下來打算做什麼？】
【處理堆積的公務。】
基利曼沒有一點猶豫地回答道，
【當然，】
帝國之主舉起一隻手，另一隻手依舊在揉眉頭，不知為何，基利曼卻感覺自己的後腦勺格外溫暖，他的臉頰上似乎也曾被滴落過什麼，但令他意外的是，這種感覺反而緩解了他的痛苦。
偉大基利曼嚴肅地說道，
【我知道，接下來我需要為這個龐然大物敲定接下來的方向，以及重新任免與分配最高領導層，我需要同我們每個兄弟一對一談話，知曉他們的意願，分配他們的崗位。】
「把你的早餐給我，你接下來不需要擔心機械教的事情。」
哈迪斯再度說到，唯一的不同是他的表情嚴肅——
以證明他的確想要基利曼的早餐，莫塔里安則伸出手，對著那盤食物使用了霧氣運輸法。
【現在你不需要幫基利曼管機械教了。】
莫塔里安說，目光平靜。
【我們回暴風星域——基利曼，接下來你不用管理暴風星域。】
【我單方面駁回你的提議。】
基利曼一臉平靜，他盯著自己的早飯消失，一字一頓地說道，
【你不可能回去，做，你，的，分，封，王。】
【如果我執意這麼做呢？】
莫塔里安挑釁道，下一刻蒼白之主便看見了基利曼眼中燃起的金焰。
基利曼能把他怎麼樣？
莫塔里安發出嘲笑之聲。
……
當莫塔里安反應過來的時候，他感覺自己格外勞累，蒼白之主發現自己坐在他的辦公桌中，手中握著筆，旁邊則是一沓已經批改好的文件。
【……？】
莫塔里安瞳孔地震，緊接著他便看見一臉死意的卡拉斯走進辦公室，朝他扔過去一沓文書——
「？！」
「你終於醒了？」
卡拉斯突然開口，他看著一臉茫然的莫塔里安，便瞬間知曉了一切，卡拉斯冷笑起來，
「你已經連續工作了七天——托你的福，現在所有原體都在規規矩矩地工作，新的大奴隸主出現了，就在泰拉最高的王座之上。」
【等等，哈迪——哈迪斯沒有幫我？！】
莫塔里安驚詫地喊道，他猛地拍桌站起來，但卡拉斯嘴角的冷笑已然告知了原體真相，
「七天休假。」
卡拉斯說，毫不留情地插刀子，
「外加馬庫拉格榮耀公民永久定居權，哈哈，莫塔里安啊。」
事情的真相實際是基利曼的靈能與莫塔里安的靈能捆綁地太死，哈迪斯沒辦法做到在不傷害莫塔里安靈魂的前提下分開它們。
至於為什麼基利曼的靈能與蒼白之主的靈能捆綁地如此死，甚至——基利曼的靈能跟所有原體都捆綁地很死。
原因很簡單，還是那句話，尼歐斯會確保真正的戰勝者穩定地待在他的王座之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