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室只開了一盞壁燈,暖黃色的燈光下,秦梵坐起身來,睡袍微微松垮,掛在她纖細雪白的手臂上,不加裝點,骨子裡便透著慵慵懶懶的美感。
她低垂著睫毛,指尖滑動屏幕,面無表情地將謝硯禮的備註從『陪*睡的』改成『陪*睡狗』。
改完之後,雙唇抿著,還覺得氣不過。
白嫖她也就算了,還敢索賠?
想的美!
什麼品種的狗男人才能做出這種狗里狗氣的狗事?!
秦梵越看越覺得這個性冷淡頭像礙眼,輕哼了一聲,順手把人拉到黑名單。
終於——
氣順了。
做完之後,秦梵重新躺回枕頭上,看著色調高級的天花板紋路,莫名覺得謝硯禮加班不回家,主臥的空氣都清新了不少。
這是自由的空氣。
就這麼安安靜靜地躺了幾分鐘,忽然秦梵翻身起來,光腳踩在地毯上快速走到門口,手指在門鎖上點了點,只聽到「滴」一聲長音,臥室門被牢牢反鎖住。
手機里的謝硯禮只配待在黑名單,而現實生活中的謝硯禮只配睡客房!
秦梵放心地關燈入睡。
**
試鏡結束後,秦梵接下來幾天都在趕通告,畢竟如果確定入組的話,裴楓的劇組中途是不能請假。
忙碌中,甚至忘了還有個活在黑名單里老公。
這天下午,秦梵出席一場商務活動。
是她之前一個手錶代言的活動,早就定好了時間。
被稱之北城最大銷金窟的高端商場,此時年輕人流極多,且都往一個方向而去。
秦梵活動結束後,身上一襲霜色禮服長裙還未換下來,細白的手腕戴著一個孔雀綠錶盤的精緻手錶,單手提著裙擺,正站在三樓欄杆處,遙遙望著一樓大廳涌動的人群。
周圍被工作人員清場,對比一樓,這一層極為安靜。
「梵梵姐你快看。」小兔手指向樓下。
人群中,一個被層層保鏢護衛在最中間,穿著酒紅色絲絨長裙的女明星走過。
「秦予芷,秦予芷!」
粉絲們整整齊齊的歡呼聲,幾乎掀翻整個商場。
秦梵卻在聽到這個名字之後,烏黑的眼眸微微眯起。
「秦予芷?」
秦梵望著那個人,紅唇緩慢地溢出來這三個字。
小兔以為她不認識,解釋說:「姐你不知道嗎,秦予芷是主流圈力捧的小公主,年紀輕輕就拿到許多影后獎盃,出道至今毫不誇張的說是被譽為演藝圈的清流女星的標榜,還特別低調,口碑也很好,人家有很硬的後台撐腰,卻偏偏要靠實力征服萬千粉絲。」
「說起來梵梵姐你也姓秦,希望以後你也能跟秦女神一樣大紅大紫!」
秦梵沒做聲,也沒攔著她,漫不經心地準備收回視線。
小兔又是一驚一乍:「啊,秦女神好像在跟我們打招呼!」
原本逕自往前走的秦予芷,抬頭往這邊看,大方美麗的容顏在燈光下,一覽無餘。
見秦梵看到她了,秦予芷塗著豆沙色口紅的唇瓣不動聲色地浮出一個弧度。
引得周圍粉絲更加聲嘶力竭的尖叫。
秦梵混不在意地轉過身來,提著裙擺往休息室走,表情散漫,隨意道:「走了,再不走要堵車。」
小兔依依不捨地跟在秦梵身後,看著自家藝人那淡定自若的模樣,忍不住心中感嘆:不愧是梵仙女,瞧瞧這格局。
人家沉迷女神降臨時,咱姐擔心影響交通。
並未發現,秦梵轉身過後,那頃刻間淡下來的表情。
連續跑了幾天通告,秦梵終於有時間休息一天喘口氣。
當天晚上臨睡前,她決心睡到明天中午再起床,好好把缺的覺補回來。
誰知,早晨剛過七點半,秦梵就被傭人叫醒,原因是有客來訪。
秦梵在床上癱了一會兒,好不容易掙扎著起床,難得踩上了一年不怎麼穿幾次的室內拖鞋,腳步虛浮地下樓。
客廳內蔣蓉已經等著了,一看秦梵眼下泛青,小臉蒼白,頓時腦補了一系列年輕小夫妻深夜蓋著被子不純聊天的畫面。
「話說,我剛才遇見謝總了!」蔣蓉很少來京郊別墅,一般都是在外面等秦梵,所以今天第一次遇見謝硯禮。
忍不住感嘆:「就謝總這顏值,我都想簽他當藝人了!」
秦梵接過傭人遞過來的溫水,踢了拖鞋往沙發上一窩,紅唇勾起嗤笑的弧度:「簽約金一千億。」
蔣蓉:「……」
秦梵又抬起眼皮,閒閒地補了一句:「一千億簽個除了臉,要啥啥不會,還是個活祖宗的男藝人。」
蔣蓉啞口無言。
徹底打消了念頭,惹不起惹不起。
不過,作為過來人,她總覺得秦梵今天提到謝總語調怪聲怪氣的:「你跟謝總鬧矛盾了?」
昨晚小夫妻就姿勢問題產生分歧?
自從忙著趕通告,秦梵就再也沒在家裡見過他,兩人時間不同步,都忙碌的時候,若非一方刻意,還真見不到幾面。
秦梵握著玻璃杯的指尖微微一頓,隨即若無其事地岔開話題:「仙女的事兒你少管,倒是你,今天怎麼敢進來了?」
蔣蓉先嘖了聲:「行行行,仙女跟佛子的夫妻情趣,我們凡人也不敢管。」
隨即才從文件袋裡拿出一疊合同:「這是《風華》劇組傳來的初擬合同,沒問題的話,下午咱們就去裴導公司簽約。」
秦梵眼波動了動,難怪今天蔣姐直接登門,原來試鏡通過了。
纖指翻著合同,就著客廳明亮的光線,她一條一條看得非常認真。
蔣蓉心情愉快:「這下公司再也沒理由雪藏你了,等你紅了,那些想要搶資源的人就得掂量掂量。」
他們就不會跟現在這麼被動了。
在娛樂圈,紅是原罪,但不紅就是任人宰割。
秦梵若有所思,揉了揉眉心:「好吧。」
總歸能拿到角色就是好事。
……
未免夜長夢多,蔣蓉當天就帶著秦梵去簽約。
耀星影視公司。
秦梵他們一過來,就被裴楓的助理引著前往會客室。
等候期間,秦梵懶洋洋地往椅背上一靠,打開了手遊頁面。
蔣蓉看她:「你還有心情玩遊戲?」
秦梵纖細的手腕晃了晃,開了一局:「我沒心情啊,這不是壓驚嗎。」
會議室大白天也開著燈,燈光又白又亮,照在秦梵那張毫無瑕疵的臉蛋上,完全看不出任何的受驚。
蔣蓉無奈起身:「我出去轉轉。」
一局。
三局。
直到五局遊戲過去——
秦梵看著再次變成黑白的手機屏幕,將發燙的手機往桌子上一放,閉上眼睛小憩。
不知道過了多久,秦梵快要睡著時。
忽然聽到會議室門被猛地推開。
她驀地睜開一雙桃花眸,猝不及防對上一臉怒意的蔣蓉。
秦梵眼神逐漸清醒,慢悠悠坐直了身子,清軟的嗓音有點啞:「怎麼了?」
蔣蓉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一字一句:「剛才有人過來說裴導臨時有事,讓我們回去等通知。」
回去等通知?
不過是短暫的停了一秒,秦梵便反應過來,秀氣的眉毛微微揚起:「裴導不想簽我了?」
蔣蓉點頭。
秦梵表情微淡,她如何不知,這就是間接拒絕,只是人家話沒說的那麼直白。
安靜幾秒,秦梵忽然站起身,抬步往外走去。
蔣蓉連忙追過去:「你去哪兒?」
蔣蓉是生氣,不過理智還在,想到秦梵那個脾性,擔心她得罪裴楓。
秦梵平靜地撫了撫垂落在臉側的髮絲,沒答蔣蓉的話,出門詢問路過的工作人員:「請問裴導的辦公室在哪兒?」
裴楓的辦公室也在這一層。
秦梵腳步頓在門口,房門緊閉,但透過玻璃牆,她眼尖的發現會客區茶几上放著三個杯子,其中兩個白色的茶杯邊緣有淺淡的口紅印。
說明不久之前,他接待的客人是女性。
秦梵眼睫低垂,所以,裴楓是見了她們才決定不與自己合作。
這時裴楓的助理趕來解釋道:「秦小姐,我們裴導出去了。」
「打擾。」
秦梵也不糾纏,順從地轉身離開,只是餘光掃到走廊處的監控時,划過一抹幽色,朝著旁邊蔣蓉眨了眨眼睛。
蔣蓉與她極為默契,不動聲色地的點了點頭。
而後一前一後離開辦公樓。
只是,蔣蓉走到門口後,重新折回去。
而秦梵戴著口罩,環顧四周,最後往不遠處一間私房菜餐廳走去。
待了三個小時,她剛好餓了。
盛夏的黃昏姍姍來遲,落日的餘暉只留下一個尾巴,像是一尾金色的錦鯉,在一片混沌的雲層中翻滾著。
秦梵抿了抿紅唇,望著那尾錦鯉,若有所思。
一直到私房菜館包廂內,秦梵看著菜單,乾脆點了全魚宴。
上天在預示她,今晚該吃魚。
等到秦梵吃得差不多了。
她慢條斯理地用服務生準備好的溫毛巾,輕輕擦拭手指,將一根根蔥白的指尖擦的乾乾淨淨。
眉眼帶著一如既往的散漫平靜,似乎並沒有被今天的事情打擊到。
剛擦完手,電話鈴聲在安靜的包廂內響起。
是蔣蓉。
秦梵拿起手機:「蔣姐,怎麼樣了。」
剛才她使眼色讓蔣蓉去拿那邊的監控,也不知道她拿沒拿到。
蔣蓉作為資深經紀人,自然有她一套的手段,「我出馬自然沒問題。」
「我告訴那邊負責人,說你在走廊掉了一枚價值幾十萬鑽石耳環,想通過監控找找,你猜我發現了什麼!」
「竟然是見了秦予芷!」
「我剛才找人打聽了一下,秦予芷想零片酬出演女主角,並且唯一的要求是女三號讓她公司的一個新人來演。」
「要不是知道她真是那種修養極高的佛系女神,我懷疑她是不是刻意針對你!」
剛好把秦梵試鏡的那兩個角色全都截走了。
見秦梵一直沉默不語,蔣蓉話鋒一轉:「不過搞不好她也是被人指使的來截走你的好資源。」
秦梵聲音終於有了一絲絲的波動,突然輕輕笑了一聲。
笑得蔣蓉莫名其妙:「你是不是被氣傻了?」這還笑得出來。
秦梵手肘撐在桌子上,瑩潤精緻的指尖捏著瓷白的湯匙把玩,笑意頓住,嗓音飄忽隱約透著深意:「她不是被人指使。」
側眸看著窗外夜色,今晚星星很多,秦梵忽然想起來自己小時候很喜歡看星星,因為這樣就像是看到了爸爸。
後來為什麼不喜歡了呢。
因為秦予芷對她說:「人死了就被燒成灰,永遠在泥土裡腐爛,不會變成星星。」
**
最近每晚謝硯禮都要加班到深夜,今天也不例外。
與幾位國際合作商的酒局結束後,謝硯禮才就著冰冷的月光回家。
與往日不同,今天他剛打開門,竟然聽到客廳有電視聲音。
謝硯禮換拖鞋時,抬眸掃了眼。
入目便是坐在客廳地毯上盤膝而坐的女人,此時漂亮的纖指正握著一杯盛滿奶白色的液體的玻璃杯。
「你在做什麼?」今天倒是不躲他了。
秦梵柔若無骨的身子靠著沙發座位邊緣,一雙明眸,睫毛輕輕顫了一下,就那麼直勾勾地望著他。然後舉起手中那玻璃杯晃了晃,語調理所當然:「我在喝酒啊。」
喝酒?
謝硯禮扯鬆了領帶,慢條斯理地走過去,越近,她手中燈光折射出冷調光暈的白色液體越清晰。
修長身影站在秦梵面前,格外有壓迫力。
他握住秦梵晃動的手腕,微微俯身從她手裡拿過杯子,靠近時,能嗅到淡淡的奶味。
確實是一杯牛奶。
謝硯禮沒著急起身,就那麼對上秦梵的雙眸,此時像是覆上了一層薄霧,迷朦如天真無辜的小鹿,倒是真的醉了一樣。
謝硯禮有些意外地望著她:「……」
她喝奶也能醉?
秦梵看著自己小手空空,一雙水眸頓時委屈了,歪歪扭扭地撲到面前那個擋光的人身上:「你別搶我的酒!」
見她莽撞的動作,謝硯禮下意識接住了她的腰肢。
呼吸間奶氣瞬間被懷中女人身上的酒香氣衝散……
果然是醉了。
謝硯禮扶穩了她的肩膀:「秦梵,你還知道自己是誰嗎?」
在他懷裡掙扎著要搶『酒』的秦梵顯然被這個問題問住了。
秦梵仰頭看著謝硯禮。
從她的角度,能清晰看到男人修長白皙的脖頸,只要微微踮腳,就能親上他的下顎。
見秦梵一臉深沉地思考,仿佛在思考什麼難解的學術問題。
當謝硯禮準備把她放到沙發上時。
忽然身上一沉。
秦梵跳到他身上,像是考拉一樣的抱著他,發燙的唇瓣胡亂地在他脖頸處舔舔咬咬。
愉快地宣布:「我想起來了!」
「我是一隻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