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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112:不死之身

2024-08-14 02:48:15 作者: 南朝陳
  第113章 112:不死之身

  劍光縱橫,猶如閃電。

  其中蘊含著法力意念,映照在觀者的心頭上,於是凝聚成光。

  這不是肉眼看到的光,而是更深層次的觀感,只不過下面的人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而已。

  他們更無法看到,陳留白手中的劍刃刺入的金身眼眸內,有一尊殘缺的獸相。

  它本來隱藏在一片虛空中,可被鋒銳的劍光逼迫,不得已現身出來,張牙舞爪地撲上,要撕碎劍光里的法念。

  在青陽道人等人的眼中看來,陳留白在上面是與地藏王佛神像大戰,看著有些荒誕,畢竟坐佛本身,是不會動的。

  說是「對戰」,不如說是「破壞」。

  「我懂了!」

  青陽道人捻著鬍鬚道:「皮之不存,毛將焉附。陳公子的做法,是要把對方皮相破壞,那法相自然就沒地方寄存,也就會失去了邪性。」

  他的猜測有一定道理,但是搞錯了次序。

  皆因陳留白要先斬殺的,是法相,而非皮相。

  皮相乃死物,在釋家中被稱為「革囊」,又名為「不淨觀」,看這些名稱就知道了。

  所謂「臭皮囊」,那是可以捨棄丟掉的。

  或者更直接地說,釋家的修行宗旨,便是要把法相修成,再將皮相拋棄,而或隨便更換。

  這與道家剛好相反,道者視己身為烘爐,以爐煉內丹,不可或缺。

  目前出現的獸相絕非真正的法相。

  如果是真的法相,那可不得了,以陳留白現在的修為,根本對不上,所以之前便與葉火生說過:「不敢去看法相。」

  這尊殘缺的「諦聽」,實則就是凝聚起來的魔念罷了。

  佛門生魔,從來不是新鮮事。

  而對方將此魔安排在這裡,自有深意,一來監察視聽;二來吞噬香火願力。

  可以說,整座天龍寺的存在,其實都是為了它而做出的表象形式。

  當然,形式本身也是擁有著非常重要的意義,相輔相成。

  陳留白在築仙觀「閉關」,主要目的有兩項,第一項為藉助晨鐘暮鼓,砥礪養神,消除心魔;第二項就是要摸清楚天龍寺的底細虛實。

  至今為止,進度尚可,才有今天晚上的揚眉出劍。

  那劍迅猛,那光繚繞,每一次劍光的削刺,都斬得「諦聽」很不好受:

  「你到底是什麼人?」

  意念傳來一把蒼老的聲音,充滿了疑惑,其對於陳留白的出現,感到非常意外,根本不符合預想和邏輯。

  「殺你的人!」

  陳留白根本不多廢話,不斷地施展出《純陽劍訣》,一招一式,從頭到尾。

  說起來,自從下山回來,這套劍訣,他還不曾認真而完整地用過。

  因為之前並沒有那個必要。

  半套劍訣,武道招式,其實早就練得滾瓜爛熟,只是缺乏真正的實戰。

  「哈哈,你要殺我?簡直笑話!」

  蒼老的聲音大笑起來:「吾已練就不死之身,放眼天下,而今誰還能殺我?」


  陳留白露出譏諷之意:「天下?依我看來,伱不過是井底之蛙,走得旁門魔道,修煉出了點不倫不類的玩意,就以為是不死之身了。可笑至極!」

  「是嗎?那我就等著你來……」

  聲音渺渺,遁入虛空。

  「破!」

  陳留白吐氣開聲,凌厲的劍光如飛流直下,將諦聽獸相當頭斬成兩半,砰然爆開,化作無數的青黑之氣。

  但這些氣息並未就此彌散,而是裹做一團,飛也似的朝京城方向掠去,轉瞬消失在夜空里。

  噼里啪啦!

  一陣令人牙酸的聲響傳出,但見高大無比的坐佛金身從額頭眉心處起。

  最先裂開一道縫隙,然後很快龜裂開來,像是遍體布滿的蜘蛛網。

  一會之後,轟隆一響,轟然崩塌了下來。

  這番動靜,震得整座西山都為之晃了一下,擴散出去,震得山麓下附近的市集人們驚慌失措地跑出門,以為是地龍翻身了,要緊著逃命。

  金身崩塌,眾多材料碎塊傾斜而下,雨點般砸落。

  「逃呀!」

  原本有些陷入瘋癲的老道突然間福至心靈,一下子清醒過來,他一手抓住坐在地上的葉火生,縱身往山下奔去。

  「師兄等等我。」

  青陽道人反應也快,緊跟其後。

  那些江湖武者則顯得有些猶豫,畢竟他們不久前剛逃過一次,實在逃不掉,這才又回到了山上。

  山間林中,濃霧瀰漫,有可怖的邪祟出沒,一旦遇到,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然而金身倒塌,不偏不倚地砸向天龍寺和廣場這邊,不逃的話,就會被砸死。

  可就成為笑話了。

  沒辦法,只能跟著跑。

  夏思遠那邊是一樣的想法,為了逃命,他甚至連身邊一眾的侍衛親隨都顧不上了。

  情況危急,只能各安天命。

  在逃命這方面上,會輕功身法的,自然要占據很大的優勢。

  當那些武者宗師們逃到山間時,發現濃霧在消退,隱藏其中的詭影消失不見。

  與此同時,他們也反應過來了,當坐佛崩塌後,詭異的誦經聲戛然而止,已不再響起。

  回想遭遇過的那些:業火焚身、自相殘殺、打不斷的誦經聲、心智差點迷失……

  眾人像是做過的一場噩夢,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奮力逃到山下,相顧茫然,不知下一步該何去何從。

  等看到夏思遠,紛紛圍聚上來問:

  「夏長老,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那個仗劍少年是什麼人?」

  「依我看,其當為劍仙。」

  「劍仙呢?他難道沒有脫身?」

  夏思遠內心莫名焦躁,喝道:「大家且靜一靜。」

  他還是頗有威望的,兼且先逃一步的青陽道人不知去向,所以在場的,都只能聽夏思遠的話。

  「我們立刻回京,入宮。」


  聞言,眾人頓時露出猶豫的神色。

  都是老江湖,自有算盤打得響。

  如果說出城上山之前,大家都是躊躇滿志,自信滿滿,覺得今晚這一趟事,就是跟著出來打秋風,收割名利的。可遭遇了山上那一出,連宗師賴覺都糊裡糊塗死掉。

  那形勢稱得上急轉直下。

  既然西山天龍寺有兇險,那願空在宮中,會不會有更大的兇險?

  答案當然是肯定的。

  夏思遠看出了他們的遲疑,接著道:「你們不想一起去也可以,但事先聲明,臨陣退縮者,之前所談下的一切條件,統統作廢。等殿下順利登基後,爾等也不要再來討要好處。」

  這句話戳中眾人的軟肋,他們奔赴入京來,奔波忙碌,可不就是為了一個冊封嗎?

  在趙國,江湖草莽,想要開宗立派,想要發揚光大,離不開朝廷的名分加持。

  若是鬧不好,當趙斌坐上了皇位,一道旨令下來,大兵圍剿,什麼門派山莊都擋不住。

  想到這,眾多武者立刻表態表忠心,要一起回京入宮,覲見新帝。

  見狀,夏思遠暗暗鬆了口氣。

  但並沒有即刻出發,而是等在山麓處,想要等陳留白下來,再請其一起走。

  到了此時,心裡早認同了陳留白的「高人」身份,有他在的話,便能多幾分底氣。

  雖然對方的身份出身存疑,可非敵即友,暫時無需計較那些了。

  然而左等右等,始終不見陳留白出現。

  沒辦法之下,夏思遠只得率領剩下的兵甲,以及武者們回京。

  一路急奔,憑著身份令牌,直入到紫禁城外。

  趙格兒還等在門外,見到他們狼狽的樣子,不禁吃了一驚,連忙詢問起來。

  夏思遠陰沉著臉,並未細說,只說在攻打天龍寺時遇到了僧人們的頑抗。

  不過現在已經塵埃落定,把天龍寺打了下來,寺內的叛僧皆被斬殺。

  趙格兒是個聰穎的,很快聽出了其中的不實之處,兼且沒有看到陳留白的身影,心想肯定是出了什麼事端。

  忽然想起陳留白的那句叮囑:離趙斌遠點……

  當即有了決斷,便向夏思遠告辭。

  她決定不留在皇城了,而是去往燕歸別院,在那落腳,好好休養一陣子再說。

  對於她的離去,夏思遠自無意見,他現在只關心身在宮中的趙斌。

  然而上去叫門,負責鎮守的禁軍將領依然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說紫禁城門一旦關閉,只有到了第二天天亮後,才會打開。

  夏思遠縱然心急,也是無法,好在觀望時辰,來回折騰了大半宿,也快要天亮了。

  不用在夜裡入宮,一眾武者宗師們倒是暗鬆了口氣:如此正好,等在外面,等天亮後,裡面打開大門,萬事大吉。

  ……

  輪迴轉生殿,後殿。

  突如其來的震動,那尊地藏王佛神像居然轉動眼眸,像是復活過來了,一股妖異的氣息頓時生成。

  見狀,陸大先生大驚失色,連忙上去把趙斌扶起:「殿下,此地不可久留,我們要儘快退出去。」


  「好。」

  趙斌也感覺到了不對勁。

  呼的!

  猛地有惡風席捲,卷著一團黑氣,從外面呼嘯而至。

  一路所過之處,兵甲將士們拿著的火把與燈籠轉瞬即滅,頓時變得漆黑一片。

  如此環境之下,弄這一出,眾人立刻慌張起來。

  而地藏王佛像掌中的寶珠長明燈並不受影響,沒有被吹熄,只是被惡風一吹,那火光變得綠油油的,說不出的瘮人。

  陸大先生趕緊喝道:「慌什麼?快拿火石出來,將火把點上。」

  訓練有素的甲士們反應迅速,連忙重新點火。

  當火光重燃,帶來了光明和勇氣。

  陸大先生鬆了口氣,正待下令撤走,忽見趙斌眼勾勾地盯著龍床看。

  順著視線看去,陸大先生也不禁呆住了。

  只見躺在床上本該早已死去的延康帝,竟有了動靜。

  他正在吞吐著剛才那團席捲來的黑氣!

  隨著呼吸,身子一起一伏的,生機勃勃的樣子。

  見到這一幕,趙斌與陸大先生對視一眼,臉上按捺不住的驚駭與呆滯。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人死了還能復生?

  不過想到以前好幾次傳出病危,後來又好起來的情況,那發生在延康帝身上的事,也就可以得到解釋了。

  但這一次不同。

  此時此刻,兩人都很清楚,若是延康帝真得又活過來了,那結果會如何。

  好在讓趙斌感到放心的是,經過今晚,他已掌握了京中大半的兵甲軍隊。

  這些中堅力量一旦選擇了站隊,就等於上了同一條船,很難再下得去了。

  因此,即使延康帝復生,他也只能當個光杆子的太上皇。

  這個位置名分,已是趙斌所能給他最好的體面了。

  然而身邊的陸大先生不是這麼想的,開弓沒有回頭箭,如果被延康帝復生,那就會形成一大變數,以後會變成什麼樣子,不得而知。

  所以最穩妥的辦法,就是斬草除根,不留後患:

  「殿下,聖上此法,分明是魔氣入體,奪舍還魂,那活過來的,就不再是聖上,而是妖魔了。」

  身為智囊,獻謀進策,不但要體會上心,更要占據大義名分,說得堂皇。

  趙斌立刻領會到了其中意思,目光閃動起來。

  陸大先生一撩衣衫,跪倒在地:「殿下,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如果聖上真得被邪魔奪舍,那就是生靈塗炭,天下蒼生皆要受其害。而聖上本身,定然也是十分痛苦的。」

  趙斌閉上眼睛,想了一下,隨之嘆道:「你所言甚是。」

  得到允許,陸大先生大喜,當即站起來。

  這個環境之下,要動手的當然不會是趙斌,也不會是他,而是另有其人。

  門中死士,最為合適不過。

  「桀桀桀!」

  突然間,怪笑聲起,床上的延康帝慢慢地坐了起來。


  他已經老得不成樣子,沒有戴著冠冕,灰白的頭髮直接披散著,稀稀疏疏的,沒剩下多少了。

  一張老臉,皺紋遍布,再加上大塊的黑斑,以及幽幽的眼神。

  瞧著根本不像個活人,而更像是鬼物。

  見狀,趙斌等人俱是吃驚,下意識往後退開數步,快要退到後殿的門口處了。

  延康帝的目光瞪著趙斌:「果然不出所料,寡人一死,你就急不可待地要來搶權奪位了。」

  到了此時,趙斌的心神反而沉靜了下來,膽氣突生,踏前一步,昂然道:「父王,在你治下,天下紛亂,民不聊生,何不就此退位,安享晚年?要是做個亡國之君,可就不好了。」

  「哈哈哈!」

  延康帝放聲大笑,笑聲中蘊含著幾分癲狂之意:「逆子,你死到臨頭還不自知。你可知這裡是什麼地方?這裡,就是朕的墓宮呀。你們這些人來,全部是來殉葬的。」

  趙斌一怔:「那城外祖地修築了十多年的墓宮?」

  「殼子而已。」

  延康帝輕描淡寫地道:「朕之輪迴不死之道,以天為蓋,以地為鍋,以眾生為血食,整個天下,皆當殉葬。」

  「瘋了,你瘋了!」

  趙斌怒喝道,便要下令放箭。

  就在這時,殿外有悽厲的慘叫聲起,連綿成片。

  那是在大殿以及廊道中把守的甲士,紛紛遭了毒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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